15 呱鳴
呱鳴
安德烈抓起那封紅色墨水寫的信左看右看,總覺得字跡十分眼熟,上面畫出的一條條直杠簡直就像是孩童習字的筆跡——這不是那封招标細則後的字跡嗎?
“這可一點都不好玩!”弗明一邊抱怨一邊扯着領結,“波裏尼他們在開什麽玩笑?莫非他們以為自己當過經理就能永遠享有一個包廂!真是夠了,歌劇院幽靈,多大的笑話!”
安德烈深為贊同,趕緊用力點頭。
自從接手了這家倒黴的歌劇院,事情就沒斷過!
先是一份無理的招标細則,要求每個月向所謂的“歌劇院幽靈”支付兩萬法郎的年薪,并且保留五號包廂給他,緊接着就死了布景工,然後因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女歌手大獲成功,導致享有盛譽的卡洛塔夫人醋意大發——更該死的是,“歌劇院幽靈”的笑話還沒完!
當然,安德烈與弗明一樣,并不相信所謂的歌劇院幽靈,只覺得這是兩位前經理開的一個奇怪的玩笑罷了。
“今天晚上我們就去五號包廂坐着好了。”弗明叫了起來,“我才不信——哦對了,那個見鬼的鄰座員叫吉裏的——”
“我已經把她解雇了,”安德烈答道,“總之很快就會有人替上她的。親愛的弗明,你完全不用擔心。那個神神叨叨的女人!天哪,我真不明白波裏尼是怎麽說服這麽多人陪着他說笑話的!歌劇院幽靈?哈哈。”
“得啦,”弗明一邊翻着桌上的紙張一邊念叨,“《預言家》裏的白馬/凱撒消失了——又是‘歌劇院幽靈’?真見鬼!得啦,得啦,至少卡洛塔夫人已經答應今晚出演瑪格麗特了不是嗎?咱們接手劇院這麽久,也該聽上一次首席紅伶的演唱啦!”
“可別忘了夫人一定要那個——叫什麽來着?哦,西塞妮同臺飾演西貝爾呢!”安德烈一邊提醒,一邊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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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可以嗎?”卡洛魯斯擔憂地看了西塞妮一眼,她的面色蒼白而雙眉緊鎖,仿佛在忍受着某種痛苦。讓一個已經證明可以獨當一面的優秀歌者做回配角,的确是很大的羞辱。
“沒有關系的,卡洛魯斯,我今晚是要上臺的,只是……你不用費心了。”她嘆一口氣,仿佛想要卸下渾身的重壓卻又無能為力,豐塔因為這件事已經去找過經理,她是知道的。
只是比起整天鬧脾氣要罷演的卡洛塔夫人,溫和好脾性的卡洛魯斯話的分量就被人輕視幾分。
當然,如果卡洛魯斯堅決不同意,經理也是得給他面子的。但新經理到任了十來天,首席紅伶終于同意亮嗓,這種時刻卡洛魯斯如果硬要不同意,于人于己都是難做。
“反正我都是要走的人了。”她手頭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下,怔怔看着前方,忽然轉向豐塔問道,“今晚還是演《浮士德》?”
“當然,西西,你?”
“沒什麽。”西塞妮擠出個笑容,“我先去化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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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室的門合攏了,西塞妮輕輕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走到屋子正中間,遲疑着輕呼道:“天使?”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床頭的糖盒固執地空着。沒有人知道,那晚她有多麽努力才睡着,而早上醒來看見空盒的那種失望。過多甜膩的糖果對嗓子造成的惡心依然還在,她想要再吃一顆卻不能夠了。
她從未發現自己竟如此依戀他。
或許從她選擇承認他是“音樂天使”,走上原着克裏斯汀那條路時就開始了。
盡管她一直告訴自己牆那邊的人是歌劇魅影,但是前世曾經那樣用心地揣摩過克裏斯汀的情感,當她真正處在了相似的位置,那些熟悉的、原本屬于克裏斯汀的情感也在她心中奔湧……她難以克制,也難以分辨那些感情。她只知道自己掙脫不開——這也是她要走的原因。
盡管,西塞妮仰起頭看着牆上的壁毯,上面繡着的是個古老的愛情傳說,自從和魅影有過牽扯以來,她就隐隐有些預感:他不會就這樣讓她離去。
He'll always be there,singing songs in my head。
他會永遠在那兒,在我腦海中歌唱。
“……天使?”
“埃裏克”三個字在嘴邊轉了又轉,西塞妮終究還是咽下去,輕輕喚出一聲天使。現在并不是揭開他僞裝的好時機,盡管她多想叫他的真名——他有名字,盡管她與他都有預感,這層僞裝再也維持不了多久。
室內依然一片寂靜。西塞妮嘆了口氣,将臉蛋貼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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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晚您參加演唱,您将在開口之後大禍臨頭。”
這封用紅墨水寫就的恐吓信字跡歪歪扭扭,筆法稚嫩,但立刻敗壞了卡洛塔用餐的心情。她示威一樣地開口試了個音,冷哼一聲:“等着瞧吧。”
哦,真是天真幼稚的小姑娘,這樣低級的手段也能吓到她嗎?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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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塞妮對着鏡子在自己的臉上補了粉,以掩飾她過于蒼白的面容。她的神色已經很堅決。
魅影并沒有理會她的呼喚,一切似乎都在走原來的道路——不,是屬于原着的,她不知道的那一條道路。至少今晚上演的并非阿爾豐布澤裏的《啞仆》,卡洛塔也并不是出演了伯爵夫人。但有些事情你知道它總會發生,就比如那只不知會從何處蹦出的癞□□。
她不知道原着的魅影是怎麽做的。但她清楚地記得,音樂劇裏,那一只癞□□……
從卡洛塔口中蹦出一個醜陋的“呱”音……卡洛塔的歌唱事業被毀了……被吊死的布凱……不,布凱已經死了。
她無法再和魅影對話,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她能做的只是走上舞臺,離卡洛塔更近一些,試試看能不能做些什麽。又或者大吊燈會摔落?會死人?
她清楚地記得《歌劇魅影》中大吊燈墜落的情節是根據真實事情改編的……她總得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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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塔。”
上臺之前,西西忽然之間叫了他一聲。卡洛魯斯眉心一跳,沒有多問這過于正式的稱呼:“怎麽了?”
西塞妮緊緊抓着他的手,瞳孔因莫名的恐懼——一種對于未知的又必将來臨的恐懼的而放大了,她的下唇已經被咬出了一排齒印。
“注意大吊燈,一定要注意大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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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演完了。”安德烈咂着嘴,感嘆了一聲。
“看來幽靈先生遲到了。”環顧了一圈“鬧鬼”的包廂,弗明撇了撇嘴,“看吧,西貝爾上場了,這位小姐看來是幽靈先生的寵兒,沒準幽靈先生會為她而出現呢?”
他的聲音帶着明顯嘲諷的意味。
這時候,安德烈突然又叫了起來:“天啊!這是什麽?”
弗明回過頭,發現裹着紅絲絨的護欄上竟放着一架望遠鏡,也大為驚奇:“什麽?安德烈,這東西不是你帶進來的嗎?”
“沒有!”安德烈十分肯定,“不是我的,難道也不是你的?剛才可沒有人進來過呀!”他不禁打了個寒噤,想起了關于幽靈的那些傳說。聽說他神通廣大……哦,那只是一些無稽之談罷了。
一種奇怪的氣氛開始在包廂內蔓延……弗明強作鎮定:“也許本來就放在這邊,只是我們沒看見罷了。好了,別管這個……瞧,《珠寶之歌》開始了。”
于是他們一齊往舞臺望去,卡洛塔正得意洋洋的唱着:
“啊!看我在這鏡子裏是多麽漂亮!瑪格麗特,這是你嗎?回答我,快快回答……不,不,這不是你,不再是從前的形象,就像公主一個樣!誰見了都會把我景仰!啊,但願這時候,他就在我身旁,他一定會贊揚我是個漂亮姑娘!”
她邊唱邊陶醉地将那些美麗的閃光的珠寶往自己身上挂着……觀衆們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熱烈的掌聲将卡洛塔心頭最後一絲不安也打消,剛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在演出前還叫她好好保養嗓子……她接受着觀衆的致意,滿面榮光。
那個小姑娘唱得的确還不錯,不過那又怎樣呢……舞臺注定是屬于瑪格麗特——屬于她卡洛塔的。西貝爾這樣的小角色,大半時間都得在後臺吃灰……她邊想邊唱,這是她和卡洛魯斯的一段對唱,經典的《愛情二重唱》,她正唱道:
“哦,寧靜!哦,幸福!難以形容的神秘!
令人陶醉的惆悵!
我側耳細聽,我聽出那孤獨的聲音
是在我的心——呱!”
一聲醜陋的、粗嘎的、刺耳的“呱”!
全場觀衆同時站了起來,面面相觑。卡洛塔半張着嘴,像個吓呆的孩子。她的發聲器官齊齊背叛了她!
她環顧四方,好像在尋找一個可以躲藏的地方,又像是在急切地向人們尋求答案:那可怕的聲音怎麽會是從她的嗓子眼裏蹦出來的呢?!
一只癞□□……一只醜陋的癞□□……蹦了出來!晴天霹靂不會使她名譽掃地,而女歌手唱的歌像癞□□叫,卻是奇恥大辱,有的人甚至會因此含羞而死……
整個劇場像是被玷污了,呱呱聲在這金碧輝煌的大劇院裏反複回蕩着!
這個從未有過失誤的樂器……這個曾演奏了《魔笛》尖利的高八度音FA乃至《唐璜》中的SI降半音的嗓子……竟然會在那麽一句平常的“我聽出那孤獨的聲音是在我的心中歌唱”處,冒出一聲“呱”!這究竟意味着什麽呢?
後臺。克裏斯汀焦急地想要扶起捂着頭,痛苦地摔倒在地的西塞妮:“西西,你怎麽了?”
包廂裏的兩位經理神色非常不安,自從剛才發現了望遠鏡後,他們就一直籠罩在幽靈的陰影下。弗明再也忍受不了,氣急敗壞地探出半個身,喊道:“行了!繼續演下去!”
神色茫然仿佛在尋求庇護的卡洛塔聽見了這句話……不,她沒有繼續演下去,而是大膽地重新唱了起來。一片可怕的死寂……只有歌聲再次充斥大廳。
“我側耳傾聽……我聽出那孤獨的聲音(呱!)呱!……是在我的心裏歌……呱!”
癞□□也重新開始鼓噪。大廳一片嘩然。弗明頹然跌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安德烈張大了嘴和卡洛塔互相對視着……這時候他們聽見有人的聲音在耳邊笑着,他們聽到這樣的聲音:
“今天晚上她會把吊燈都唱得掉下來!”
兩位經理動作一致,擡頭朝天花板看去,随即可怕地大叫一聲。
那只枝型吊燈,那只碩大無朋的枝型吊燈,聽見了那個魔鬼聲音的召喚,應聲砸向了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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