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年與鷹

2.少年與鷹

“找我何事？”

少年的聲線頓挫抑揚，如玉石之聲。那張剛剛轉過來面對她的面孔也燦若冠玉，眼神淩厲，目光如炬，眉心有着常人不易察覺的淺紅色印記，想來這便是紫胤的徒弟，她苦苦等待了四天的百裏屠蘇了吧。

既已有九分把握确定面前的少年就是百裏屠蘇，陶青青也不在意自己的手腕被他攥住，反而輕聲笑了笑，然後開口道：“我見少俠你容貌昳麗，玉樹臨風，故特來請教，少俠尊姓大名啊？”

一直都老實聽話呆在天墉城後山不曾外出與外人交往過的屠蘇在面對一個姑娘，特別還是個挺漂亮的姑娘的誇贊還是有些紅了臉，甩開了她的手不再看她的臉，磕磕絆絆地說道：“與、與你無關。”

要不要這麽犯規！此等人間萌物居然一直被紫胤關在他家後院不放出來簡直是暴殄天物！被對方的反應萌得心肝亂顫的陶青青在心底抱怨了紫胤真人之後，惡作劇的興趣猛然攀升。

她快步跟上了百裏屠蘇急着離開的步子，然後在拽住了他的手，三步并作兩步繞到了他的前面。

“都說走江湖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背着這麽大把的劍想必也不是等閑之輩，怎的如今連報上名號的勇氣都沒有了？”青青放開他的手，然後抱着胳膊看他，頗帶幾分挑釁的味道繼續說，“看來只有天墉城的人才是真正的江湖人，到哪裏都是那身紫白色的道服，從不縮頭縮尾。”

被觸及了天墉城這片逆鱗的十六歲少年瞬間懵了，在師兄和師尊的交代與維護天墉城的名號之間徘徊了起來。但權衡利弊之後，最終他還是将師門的聲望排在了自己的安危之前。

“百裏屠蘇。”

“欸？”

青青先是一愣，畢竟沒想到對方這樣單純，只是稍微用點心思就乖乖就範，反倒是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這是我的名字。”說完，屠蘇繞開了她，徑自向前走去。

陶青青這一次難得沒有跟上他繼續騷/擾未成年少男，再怎麽說她也是師伯一輩的人物，有些事情太頑皮了反倒不好，現在就先放他一馬，反正等他辛辛苦苦找到了寶芝堂，還是要面對她這個師伯的。

倒是紫胤這家夥，明明當年只是個半路出家的道士，莫不是因為進了天墉城那個鐘靈毓秀的地方，連運氣也捎帶着好了起來？居然收到了這麽萌的小徒弟。盡管現如今百裏屠蘇因為年歲不大還是有着當年那張包子臉的影子，但眉宇之間已經有了些許英俊的雛形，假以時日必定成長為一代玉樹臨風小少俠。

仙人活得年頭通常都很久，仙骨和仙力可以讓他們擁有永不衰老的容顏，卻難以讓他們保持和臉一樣年輕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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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這種東西，往往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喜歡的，而且年歲越長喜愛越甚。

盯着百裏屠蘇漸漸離去的背影，陶青青一邊想着是不是在天墉城那個連塊五花肉都不能随便吃的破地方以至于這個背影有點太過瘦削了，另一邊也想着今後一定要用五花肉把百裏屠蘇少年喂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決定了，現在就去買五花肉！”打定主意的陶青青在胸前拍了個手，然後一蹦一跳地往東市區的肉鋪走去。

與此同時，青青的頭頂響起了好像是鷹的叫聲。擡起頭，就看到一只海東青盤旋在天空上，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看起來實在是萌得和百裏屠蘇有一拼。

“你也要吃五花肉嗎？”

陶青青知道這海東青是萬鷹之王，傳言十萬只神鷹才出一只海東青，是一種特別有靈性的動物，只不過這只海東青也就一尺多長的樣子（約30~35厘米），距離傳聞中的大小有些差異，想來還沒有成年吧。

但盡管沒有成年，這只海東青也頗具靈性，在聽到五花肉三個字之後，兩只眼珠閃亮度上升了不止一個百分點，然後還落到陶青青的胳膊上，頗為狗腿地蹭了蹭她的臉。

“你這小家夥還挺萌的嘛，”陶青青摸了摸它的頭，海東青的毛色光亮，以青色和白色為主，沒想到就連手感也是一等一的好，“乖乖去寶芝堂等我，晚上和百裏屠蘇一起吃五花肉吧。寶芝堂呢……裏面有着全江都最溫柔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我姐姐，你一定很容易就能找到。”

極通人性的海東青再三蹭了蹭她之後撲棱着翅膀飛走了，估計以這個小家夥的智商，找到姐姐這麽有存在感的大美人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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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說他怎麽還不來啊，”已經快等到子時（晚上23點-次日1點）的陶青青趴在寶芝堂大廳的櫃臺上，嘟着嘴一臉的不滿，“馬上子時都要到了。”

“青兒，你怎麽修完了仙骨之後還是這樣沒有耐性？許是百裏少俠人生地不熟的，慢一點也是正常的，我倒是不理解你既然白天已經見了他，為何不直接帶他來這裏，反倒留他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白素貞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玩性不是一般的大，雖說她天生根骨極佳，僅僅憑借着五百年的修為就緊随她之後修成了仙身，但這性子不改還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這和有沒有仙骨無關嘛，”陶青青下巴抵着桌子，有氣無力道，“我哪知道他在餐霞樓那地方還能這麽久找不到咱們寶芝堂，明明連一柱香的路程都不到啊。”

“先不說別的，今天寶芝堂的門就要你來鎖了，我和相公先去休息了，”白素貞将鑰匙放在櫃臺上，看到陶青青只是瞥了一眼就再沒什麽活動之後出言勸道，“這是鑰匙，你要拿好。”

“知—道—啦——”青青把聲線拉得老長，以表示自己的不耐煩。

白素貞眼見着這沒有什麽耐心的妹妹實在是無奈，剛想再說什麽就被自家相公拉住衣角：“青兒這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寶芝堂晚些打烊也不礙事，你就随她去吧。”

“是啊是啊，姐姐你先和姐夫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一個人沒事的，”陶青青向他們二人揮了揮手，将拴着鑰匙的紅繩挂在手指上悠着圈玩，繼而說道，“祝你們倆早生貴子哈。”

于是白素貞紅着臉拖着自家那呆呆的沒意識到究竟什麽意思的相公走了。

而陶青青依然留在了藥鋪中，等待着小萌俠百裏屠蘇。

按理來講不至于這麽慢啊，就連那只海東青都已經在吃完一大碗五花肉之後繞着她飛了幾個圈了，怎麽他還沒來？這簡直不科學！

陶青青覺得這三更半夜的一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如果百裏屠蘇再不出現，她真的會忍不住去拔海東青的羽毛來打發時間。

就在她要把這項罪惡的想法付諸于行動的前一秒，百裏屠蘇出現了。

少年一身黑底紅紋的衣袍，身後背着長長的焚寂劍，面若冠玉眉若劍鋒，一雙鳳眸淩厲非常，整個人看起來冷冷的，但是在這之下，那抹不易被人察覺的小心翼翼倒是讓陶青青覺得這是個十分單純的人。

他擡起眼皮看了看門上方懸着的“寶芝堂”三個大字，又看了看大堂中央懸挂着寫着懸壺濟世的牌匾，盡管有些好奇為什麽白日裏與他胡鬧過的少女如今這個時辰還在這裏，卻依舊開口問道：“請問這裏是寶芝堂嗎？”

“當然是啊，上面不是有牌匾寫麽，不過少俠我們真有緣，又見面了，”陶青青眯着眼睛笑開了花，她真是等得黃花菜都涼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他盼來了，“看你身強體健，來這裏不是來尋醫問診的吧？有什麽事嗎？”

“身有要事，不便透露，”他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花季少女，但究竟有何種不普通他一時半會也說不出，只是單純覺得有些不對，于是拒絕她的提議，“我要尋之人見到我自會出面相認，不勞費心。”

“你等一下！”眼見着到嘴的鴨子……哦不對，是到家了的小師侄就要走了，陶青青出聲阻攔道，“我是這家掌櫃的妹妹，如果你要找的人是掌櫃或者別人，我都知道的，你确定就這樣走？聽你所言你是要找寶芝堂的，可放眼全天下，我們寶芝堂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你若是現在離去，豈不是要無功而返？”

本來在餐霞樓一別，屠蘇幾乎是走遍了全城才勉強在子時找到了寶芝堂，雖然現在無功而返很不甘心，但是現在這狀況也有些不妙啊……望了一眼高懸于暗色夜空的如圓盤般的十五滿月，百裏屠蘇覺得體內的煞氣很快就要噴湧而出。

“夜已深，我明日再來拜訪。”他去意已決，畢竟煞氣發作起來，他根本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況且寶芝堂的位置已經知道，随時都可以再來。只不過頭越來越重，步子也越來越輕。

青青見他滿身彌漫着的煞氣，轉身後沒走了幾步就倒在了地上，連忙跑到他的身邊。

少年眉頭緊鎖，白皙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眉心的紅色印記又有了清晰的趨勢。

擡起頭看到了那輪如銀盤的滿月，陶青青連腸子都悔青了：“我怎麽忘了今天是十五月圓之夜，早想起來的話白天就應該将他帶回來了……”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