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山重水複

14.山重水複

紫胤真人一生只收過兩個弟子，大弟子陵越，關門弟子百裏屠蘇。盡管比起天墉城其他長老和掌教真人門下的弟子，他收的弟子算是相當少的了，但正所謂濃縮就是精華嘛。如果陶青青沒記錯的話，這百裏屠蘇就是天墉城裏修仙天賦最高的孩子，而陵越更不用說，人家以後都當上了天墉城的掌門，這兩個徒弟都相當給紫胤真人長臉。

這告訴我們一個很好的教育方針：孩子還是放養的好。

看看人家自打把關門弟子帶上山之後就一直閉關修煉，把兩個孩子扔在後院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于是才能激發出所有的潛力讓陵越和百裏屠蘇成為天墉城最優秀的弟子。

但是紫胤你也不能教育你家弟子成為FFF團成員是不是？目前被陵越出面攔着成親的陶青青表示她跟紫胤一定要好好談談關于教育弟子的問題。

“屠蘇，你來到人間這麽久怎麽越來越不争氣了？”陵越一手舉着劍，看了一眼面前打扮得金光閃閃的新娘子，然後轉過頭對自家師弟訓道，“咱們的師尊可是劍仙，你不潛心修煉反而被紅塵牽絆住，你怎麽對得起師尊的苦心！”

“師兄，我不是……”我不是真的成親。

百裏屠蘇面上一陣尴尬，又擡頭看了看一臉怒不可遏的自家師伯，這句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三兩步跑到他們兩個面前的陶青青給打斷了。

“這位兄臺，你難道不知道有句古語叫做‘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嗎？”她站在他的面前，一生氣小孩子脾氣就上來陶青青拉過百裏屠蘇的手，讓自己插在他們兩人之間，沖着陵越繼續說道，“打擾人談戀愛你不怕被馬踢嗎？”

“這位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冒犯，”陵越将手上的劍收起，然後雙手抱拳解釋道，“你身後之人是我的師弟，成親之事或許只是誤會，我想我師弟是有苦衷的，本門門規如此，還請姑娘高擡貴手。”

陵越原本下山除妖，本想着事畢之後路過江都來看一看自家師弟現在情況如何，卻沒想到那妖怪妖力強大不慎被其所傷，師尊讓他早日痊愈以免夜長夢多，便讓他來江都找到師伯，讓師伯助他療傷，順便看看屠蘇。

但是沒想到這剛到江都就看到當年信誓旦旦要和他一起修仙的屠蘇師弟正要成親。大師兄表示真是養大的孩子潑出去的水啊，為了屠蘇今後的前途他只好強勢出手了，哪怕是用綁的也要把他綁走。

“這世道還真是變了，只聽說過搶親搶的是新娘子，現在連新郎官都有人搶了，”陶青青眼尖瞥見趙家的老管家正坐在不遠處的二樓棋社裏向這邊望着，便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既然這婚結不成他們就算私奔也要給趙家看，免得以後再來找麻煩，于是靈機一動對陵越說道，“我們風塵女子都命苦，好不容易有人願意助我脫離苦海，少俠何苦要讓我重蹈覆轍？”

周圍群衆的議論聲也漸漸變得嘈雜起來，看熱鬧的成分居多，但也有不少人覺得風塵女子從良是件好事不應該被人阻攔。于是陵越身上的壓力漸漸大了起來。

趁着陵越皺眉想着對策的空檔，陶青青抓着百裏屠蘇的手腕，自己先跨上了那匹馬，然後用眼神示意尹千觞幫自己脫身，然後再一個用力把屠蘇也拽了上來。

她坐在少年的前面，屠蘇為了抓緊缰繩不得不用自己的雙臂将她圈在懷裏，馬背上的空間并不大，兩個人之間的無限貼近幾乎不存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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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縷縷的發香刺激着他的嗅覺，女性特有凹凸有致弧度他也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于是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的百裏屠蘇瞬間紅了臉。

“師伯，他、他是……”百裏屠蘇現在想的是如果把情況解釋清楚是不是他就可以從這個令人羞澀的境地中解脫出來，所以他慌慌張張地想要跟陶青青解釋，那是他師兄，不是來搶親的人。

但是陶青青明顯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就算是成親變成私奔，她也要給趙家的人看看，不能讓趙家小姐以後再來糾纏。

“他什麽他？你娶他還是娶我？再說話我就把你踹下去。”陶青青這一次徹底怒了，她折騰了這麽多天，就差臨門一腳把這件事解決掉，沒想到紫胤在這節骨眼上給她送來了這麽個大麻煩。

而被她的樣子吓到的百裏屠蘇一下子噤了聲。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以什麽為重，既然陶青青能夠舍得青芒這個身份替他把繡球那個麻煩擺脫掉，他如果不配合豈不是太不識趣了？師兄的話等過了這個節骨眼馬上就跟他解釋吧，希望師兄不要怪他。

陶青青拉緊缰繩，雙腳夾着馬的肚子，轉過頭對尹千觞和華裳眨了個眼睛，示意他們兩人替自己拖延一些時間，然後自己帶着百裏屠蘇騎着馬絕塵而去。

“我說這位公子，今兒個是我們花滿樓大喜的日子，要不進來捧個場吧，”華裳招呼着花滿樓的衆花娘裏三層外三層地把陵越圍了起來，然後向一旁的尹千觞使眼色，“千觞快去把人請進來啊。”

尹千觞收到自家老婆大人的指示，便伸出胳膊攬住陵越的肩膀，一邊把他往樓裏扯一邊對他說道：“我跟屠蘇是好兄弟，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今天就陪兄弟你多喝幾杯怎麽樣？”

“在下身有要事，真的不便久留。”被許多花娘團團圍住的天墉城大弟子陵越少俠此刻一個頭兩個大，現在他只能看着自家師弟被別的女人帶走私奔然後自己束手無策。

——實在是太大意了！

耳邊是數個花娘的嬉鬧聲，還有好幾雙手的推推搡搡，眼見着屠蘇所乘的馬匹越來越遠，陵越捏了個訣震開了身邊圍繞着的花娘們，然後掰開尹千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禦劍而走。

華裳姑娘到底是做了這麽多年的買賣，腦子精明得非常人可比，見幾位主場客跑的跑追的追，只剩下一大堆的圍觀群衆，于是向在場的各位欠了欠身，繼續說道：“感謝各位的捧場，今日是青芒姑娘從我這花滿樓出嫁的日子，勞煩各位在場的老少爺們兒們做個見證，華裳在此先謝過諸位了。”

這樣一來，看熱鬧的人群也散了，婚事也算是成了，趙家那邊也算是交代好了，陶青青一開始的計劃現在也全部實施完畢并且效果如預想那般順利。

只是她現在不擔心趙家那邊的事，反倒是擔心起了陶青青。打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那百裏屠蘇面冷正派，周身盈溢着浩然正氣，與陶青青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極端。

再加上她與陶青青相識數載，如今她已二十有三，就算長了一張年輕的臉，想來陶青青也不會還是二八少女，而百裏屠蘇無論是容貌還是脾氣秉性也就十六七的樣子，這才剛成親人家家裏人就找來了，往後不知道要鬧得多雞飛狗跳呢。再說了哪有像模像樣的大家大戶願意娶一個風塵女子做正室啊。

華裳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陶青青正與自家小師侄共乘一匹馬飛馳在城郊的小溪邊，江都山清水秀，溪流環抱着城牆，夏日裏更是一片綠意盎然。

靠在少年略微單薄但卻令人安心無比的肩膀上，陶青青心情頗好，少年絲絲縷縷的長發順着風的方向有幾縷落在她肩上，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她的耳邊。

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她無需靜心就能夠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如此美景在旁，如此美少年相伴，陶青青剛想松一口氣，卻不料突然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藍光出現在馬前。

……你們真是真愛啊！這連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追上來了？！

她知道陵越自小便将百裏屠蘇視如自己的親弟弟，可沒想到……少俠你身上還帶着傷呢能先歇歇不？

陶青青簡直要哭了——紫胤快把你徒弟領走老娘不伺候了！

“姑娘，在下陵越，并非有意冒犯，成親之事真的馬虎不得，”陵越皺着眉，苦口婆心地勸着，“實不相瞞，我師兄弟二人皆出于天墉城門下，還請姑娘另尋良人。”

“天墉城我自是聽說過，那可是天下第一修仙門派，怎的會派人來到江都這三教九流彙聚之地？”陶青青眼珠一轉，馬上坐得舒服以至于她惡作劇的腦細胞瘋長，再加上陵越剛才差點就壞了事，現在只是想着怎麽捉弄他才好，于是繼續說道，“況且我們風塵之人向來不看重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別說你只是他師兄，就是今天他的師尊來了我也一樣不放人。”

“這位姑娘，你又何必強人所難，我此次下山正是奉師尊之命來探望師弟，”陵越早知道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但沒成想自己遇到這樣的姑娘更是有嘴也說不明白，看這新娘子弱柳迎風手無寸鐵的，他是來硬的來軟的都沒了主意，所以只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屠蘇身上，于是說道，“不如讓屠蘇做選擇，他若肯心甘情願地娶你在下便不再費口舌，若他不願意我自會帶他離開。”

陶青青聞言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是轉過頭看着百裏屠蘇，一直都靜默觀看的少年一下子被他們兩個推上了決策的頂峰，一時之間還沒緩過神來。

他往前看看蹙着眉峰的師兄，又低頭看看眯着眼睛一副玩笑開得正樂呵着的師伯，遵紀守法尊老愛幼的屠蘇突然沒了主意。

他到底是順着師兄的話呢？還是順着師伯的話呢？若是順着師伯，師兄便會失望；但若是順着師兄，豈不是對師伯的不敬？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就換一種問法吧，”陶青青看着他兩難的境地，一張俊俏的面孔急得都紅了，整個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不由得心情大好，于是開口問道，“我和你師兄同時掉進水裏，只能救一個的情況下，你會救誰？”

這可是個特別有技術含量的問題，想當初在二十一世紀，有多少情侶就吹在這個問題上面，這裏頭的學問可大着呢。

“我……”百裏屠蘇還是兩難中。

“屠蘇，這沒有什麽可疑惑的，我水性尚可，如若此言為真，人命關天，你務必要先救這位姑娘。”陵越大師兄顯然沒有參透這其中的奧秘，只是以自己的觀念來分析，而他所說的也正是正常人眼裏最正确的決定。

但是百裏屠蘇就不同了，他清楚地知道這兩個人都無需他的搭救，一個比一個強悍，哪個都不需要他的搭救，況且師伯本尊是條青蛇，水性更是極好的，于是他皺着眉開口說道：“師兄，她的水性比你還好啊。”

倒是陵越一頭霧水：“此話怎講？”

百裏屠蘇看着自家師伯笑成了兩道彎的桃花眼，向自家師兄繼續解釋道：“因為，她就是師伯啊……”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