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七夕之夜

17.七夕之夜

七月初七，深夜亥時。

漫天的繁星點綴着如墨蒼穹，江都城裏張燈結彩，燈火通明，一派不夜城的景象。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之夜，濃郁的甜蜜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陶青青背着小布包行李，一步一步往城門的方向走去，這滿大街洋溢着的秀恩愛氣氛簡直閃瞎她雙眼，也不知道她那懂事乖巧的小師侄有沒有在北城門那裏按時等她。

再走近一些，就看到穿着暗紅色系的衣服的少年正抱着胳膊倚在城牆邊，少年面色冷淡，清俊無匹，如同夜色中那抹清冷而漂亮的月光，只一眼就能夠讓她從人群中輕易将他認出。

“蘇蘇！”陶青青見到他之後，整個人的興奮度都上揚了不止一個百分點，于是向他揮着手繼續喊道，“我在這裏！”

百裏屠蘇聽見熟悉的聲音後下意識轉過頭，就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少女巧笑倩兮在夜色的渲染下顯得格外美麗，那張俏麗的面孔上挂着笑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兩彎月牙。他看着她，然後擡起腳步緩緩向前走去。

“最近怎麽樣？和大師兄的二人世界過得如何啊？我離開這麽多天有沒有想我呀？”陶青青一見他問題就如同連珠炮一樣一股腦地發射了出來，在少年走近她之後，猛然發現兩人之間的身高差有明顯的增加趨勢後，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蘇蘇好像有長高诶，最近量過了嗎？”

今年初春他來到江都，陶青青記得那個時候少年的身量與身高都與她所差無幾，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不僅身高如同浸了水的豆芽菜一樣長了一大截，就連肩膀都有些寬了。再過兩年絕對能長成玉樹臨風全年齡段的女性殺手妥妥的。

“師伯你……不是生氣了嗎？”百裏屠蘇更迷茫了，他起初就不明白師伯為何生氣，但是現在見到陶青青這副模樣，他突然更加迷茫難道當初那副撅嘴瞪眼睛轉身就走又甩了他一臉喜帕的表現難道不是生氣嗎？

“生氣？生誰的氣？生你的嗎？”陶青青沒成想她都離開一個月了這小師侄還是沒想明白她那天純粹跟他開個玩笑，真的一直以為她是生氣了直到現在，難道他這一個月都是在這種心情下度過的嗎？大師兄說好的護蘇寶呢你怎麽不把你師弟弄開竅了再走啊？！

陶青青看着少年那一臉的迷茫神色憋笑都要憋出內傷來了，然後拿出身後一直背着的包袱，對他說道：“我家蘇蘇這麽聽話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我想着這段時間陵越在江都陪你，我不在你身邊也放心些，于是正好去長春山采了些長春花來。”

這長春花是出了名的辟邪去兇之物，而普天之下就屬長春山的長春花靈氣最為旺盛，她想着這花助百裏屠蘇壓制煞氣絕對是好幫手，于是便趁着陵越在這裏的時候去了遠在千裏之外的長春山。

“師伯采這些花所為何事？”少年從她的包袱裏捏起一朵藕粉色的長春花，這花也當真是有靈氣，就算這一路的奔波竟然未見衰敗。

“下個月便是中秋之日，是一年之中陰氣最盛的一天，雖然我現在能夠幫你壓住煞氣，但是只怕那日煞氣會更加嚴重，未雨綢缪嘛，”陶青青将包袱系好，重新背在了肩膀上，然後繼續說道，“長春花是辟邪去兇之物，把它晾幹後磨成粉兌着熱水喝下去，對你的身體一定會有好處的。”

這大概是百裏屠蘇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冷靜且淡然地對待焚寂，這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身負煞氣并非注定一生被焚寂折磨，仿佛對于陶青青來講，自己的這些問題都在可以解決的範圍之內那樣，讓他對未來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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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師伯。”他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對陶青青說感謝之詞，只知道自他來江都之日起，便一直都受她照拂，江都的日子與天墉城截然不同，在這裏他甚至覺得如獲新生。

“你我之間還說此話就太見外了，”陶青青知道他的脾氣，不說謝謝渾身都不舒服的那種，其實她并不喜歡聽這些話，她為他做的這些事，并不只是想要他的一聲感謝，但她一味的說無妨想必百裏屠蘇也不會信，況且她這一路真的也是累慘了，于是說道，“只是我這一路走的連腿都麻了，不如你……”

“如何？”百裏屠蘇見她風塵仆仆的模樣，也只她真的很疲勞，只是那雙圓溜溜的眼珠還不住地轉，總讓他覺得有些脊背發涼。

“不如你背我回去吧。”

陶青青見他個子也拔高了肩膀也比以前寬了，倒真的是很想試一試趴在他背上的感覺。那雙桃花眼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清俊無匹的面龐，弄得對方不好意思起來。

百裏屠蘇一開始看她那副每次惡作劇成功之後的表情，本來還覺得自己要面臨的是刀山火海，卻沒想到只是背着她這麽簡單。

“好，”他轉過身然後緩緩蹲下一些，并沒有回頭，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師伯可以上來了。”

其實百裏屠蘇之所以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的原因，是因為他小的時候就經常被師兄背，所以才不覺得這個舉動有多麽的……至少對于男女來講，有多麽出格。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也包含這個在其中，只是這兩個人一個不谙世事一個早把節操買了所以誰都不覺得這不正常。

陶青青背着小布包，看到少年二話沒說就背過去稍稍蹲低了一些的背影，想也沒想就趴到他背上。胳膊纏在對方的脖頸上，整個人都緊緊地貼在他的脊背上，鼻端萦繞着少年青草味的發香，青衫的袖擺搭在暗紅色的布料上顯得格外好看。

“蘇蘇的肩膀變寬了，”陶青青将腦袋垂在他的耳側，胳膊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感覺格外的安心，然後繼續說，“等長大了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嘛。”

柔柔的氣息在耳邊萦繞，以至于耳朵有些發燙，百裏屠蘇突然覺得現在的感覺和在天墉城曾經有一次背着重傷了的某位師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除了重量不同之外，大概用個直白一點的形容詞就是……觸感。

脊背上的觸感很獨特，比棉花更溫暖，比溫水更輕柔，他不會知道這是獨屬于女人的柔軟觸感。

“屠蘇一直都是男子漢。”少年連耳尖都紅了，卻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陶青青先是一愣，然後索性順着他說：“是是是，蘇蘇一直都是男子漢呦~”

夜色越來越深，但江都的燈火卻越來越亮，百裏屠蘇背着她走過了坊區【注：宋代以前，存在市坊界限，市為商業區，坊為住宅區】，來到集市後，發現這裏的熱鬧不同于往日，不僅小販多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且前來逛集市的人群也比往常多上很多，陶青青想着這夜黑風高的時間點，被這麽多人看着她被人背着好像也不太像話，所以破天荒地提出來要自己走。

因為她覺得這麽多人看着……恥度爆得有點大，就算平時嬉皮笑臉了點，但這麽多人保不齊就傳到姐姐耳朵裏，那還有她好日子過？

“上次端午節的時候沒有好好逛集市，這次可要一起全都補上，”陶青青看着集市上琳琅滿目的物件和亮得恍若白晝的燈籠，玩興大起，轉過頭拉着百裏屠蘇的手對他說道，“蘇蘇若是無事的話可要陪我好好玩。”

百裏屠蘇還是一心一意想着那煙火，所以剛想勸她回去，但仿佛被她看透了他想打退堂鼓的心思，剛想開口就被對方打斷。

“陪我嘛，就算是看在長春花的面子上？怎麽樣？”陶青青鼓着臉睜大眼睛瞅着他，一雙手拽着他的手腕搖啊搖啊搖，頗有一副“你不答應我就是壞人”的架勢。

“好吧，但是子時我們一定要回家。”百裏屠蘇對她實在是沒轍了，天墉城裏的長老們和掌教真人，再加上師尊和師兄，但凡是比他高上一輩的人都是刻苦修煉不茍言笑的人，就算有幾個師弟調皮搗蛋，但他完全橫眉冷對，然後下一秒對方絕對一溜煙就被吓跑了。

但像陶青青這樣，明明是師伯，卻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距離感，可他介于輩分也不能像對待其他師弟那樣對待她，所以除了答應她之外完全找不到別的選擇。

“子時一定跟你回家，”陶青青對他吐了吐舌頭，然後背着小包袱朝集市最熱鬧的方向走去，卻也沒忘記拉上百裏屠蘇，“果然不能讓你跟陵越單獨呆在一起，又像他了。”

少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一同步入繁華熱鬧的集市裏。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