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09

chapter 09

高哲進屋的時候,付懷禹正叼着根煙對着電腦。

屋裏大燈滅了,臺燈太暗,他卻好像絲毫不覺。

煙霧缭繞。

高哲開門動靜不小,但付懷禹好像并未察覺。

他納悶兒,走近一看。

電腦全屏放着張照片。

照片上,一人一貓,只是那女生的臉并未入鏡,只見一小截尖尖的下巴,皮膚瑩白,一對兒鎖骨格外好看。

高哲剛想出聲問這是誰,視線一偏,發現付懷禹正咬着根煙發呆。

他視線虛虛停在電腦屏幕上,像在看,又像根本沒看。

“你發什麽呆呢?”

話音剛落,他眼見着付懷禹頭一偏,嘴上的煙直接掉到了大腿上。

這一下太突然,高哲愣住的同時,付懷禹也怔愣了一秒。

随即,他伸手一撣,煙被撣到地上的同時,他快速地伸手摸鼠标。

然後,在高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電腦桌面上,剛剛的照片一下子變成了原始的壁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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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懷禹這動靜讓高哲樂得不行。

他低頭看向付懷禹黑色的運動褲,即便燈光很暗,還是能看出在貼近他大腿根部的地方,泛着灰跡的那一處。

高哲哪見過這人那麽手足無措的時候,當即便笑得停不下來,笑夠了才說:“你慌什麽啊?命根子都快燒着了。”

“慌你大爺,沒長手?”

“沒長手?我怎麽沒長手了?”

付懷禹低頭,扯了下褲子,“長手了不知道敲門?吓老子一跳,下次敲門。”

高哲“啧”一聲,嘀咕:“以前不敲門兒也沒見你這樣啊。”說完,他暗自尋思,那張照片肯定有事兒。

他将手機放到付懷禹電腦桌上,折身過去開了大燈,又走過來打量他。

付懷禹好像沒什麽精神,揉了揉額角,任由他看。

他探着身子,“照片兒上那姑娘,誰?”

付懷禹掏出根煙,眼皮都沒擡:“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看得那麽……”

手一壓,淡藍火焰冒了個尖,又被煙壓扁,付懷禹擡眼,淡淡看他一眼,直接打斷:“找我什麽事兒?”

“啊……”高哲這才想起來說正事兒,“就那免費課程,預約了一大堆人了。我還是覺得……一開始上免費的課,到時候再收錢,人家願意交嗎?”

說起這事兒,高哲有點兒愁。

他和付懷禹是初中同學,兩個人……

用付懷禹他媽吳佳慧女士的話說,那就是“都是狗屎”。

只不過,就算都是狗屎,性質還是不太一樣的。

高哲高三的時候,因為打架被處分,畢業證都沒拿到,付懷禹雖然也沒比他出息多少,但高中還是成功畢業了。

高哲父母都是普通公職人員,供房還貸,手頭并不寬裕。

而付懷禹,雖說初中就死了爹,可他父母早年做生意打通了路子,家裏好幾輛霖市通往各地的客車,還有大大小小的鋪面可以收租金,不算豪門,但每月收入也非常可觀。

家裏有錢,加之他媽也不太會管教孩子,這些年來,硬生生把付懷禹生生養成了個臭脾氣的少爺。

而高哲,打小跟他處到大,在他身邊這幾年,确實得了不少好處。

照理說,這樣的兩個家庭不太可能有什麽交集,但倆孩子初中就開始玩在一塊兒,後來又都那麽不成器,兩個媽媽一早便如遇知音,時常商量着該怎麽折騰這倆孩子。

高中結束後,別的孩子都念大學的念大學,打工的打工。

眼見他們倆整天無所事事,兩位媽媽又商量,要不然把倆孩子一塊兒送部隊去得了,退伍回來好歹能謀個職位。

都是游戲廳、網吧裏野慣了的孩子,肯定不願意去部隊受苦。

就為這事兒,他們沒少跟家裏鬥,結果就是兩人都沒去成。

高哲他母親為此沒少教訓他:人付懷禹家裏有錢,玩幾年都有資本,你有啥?成天跟他屁股後面看他臉色?

高哲聽進去了。

但他覺得付懷禹沒給他臉色看。

反而,有付懷禹一口肉吃,不會少他一口湯喝。

就這麽擱家裏混日子,一混就混到二十歲這年,付懷禹開始尋思創業。

吳佳慧一聽,高興得直想燒高香,收回了在霖市市中心的鋪子,好好裝修一通,給他開了個舞蹈培訓機構。

付懷禹這兩年一直在外面玩兒,本身又喜歡跳舞,狐朋狗友早就認識了一堆,一說開培訓機構,大家都争着來給他幫忙教舞。

結果就是,培訓機構雖然開起來了,但霖市地方小,免費體驗之後,再無人問津。

那段時間,來替他教舞的朋友拿着工資,卻閑着不幹事兒,一段時間之後也覺得不好意思,找了借口跟他辭職。

而吳佳慧,眼見鋪子租金貼進去不說,還得搭錢給人發工資,不免對付懷禹一通數落。

培訓機構關了的那天,母子倆大吵一架,付懷禹拍拍屁股,散心去了……

以為自己就要爛在泥裏的時候,突然有了點兒愛好,想做點兒什麽,卻發現好像根本成不了,付懷禹最迷茫的時候,去了旗尺古鎮。

他低頭笑了下。

沒想到,會在那兒碰上她。

高哲見他笑,“啧”一聲,“說正事兒呢,你就不怕再跟在霖市的時候一樣,再把店開倒了?”

臉上的笑斂住,他應聲:“……怕。”

磨了這半年,吳佳慧終于決定,信他“大城市舞蹈培訓更有商機”的話,在金錢上支持他,讓他到南崗來開培訓機構。

他眉頭微蹙,心下盤算,到現在,盤店、裝修、宣傳……

去了十幾萬。

“那……”

付懷禹打斷他:“阿哲,你叫小林過來一下。”

高哲聞言,“哦”了一聲。

不出一分鐘,高哲再次推門,這次,後頭跟着林昊,他個頭比高哲和付懷禹都低了差不多半頭,整個人瘦瘦小小,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

“小林,咱們賬上還有多少錢?”

林昊看了看手機:“兩萬多吧,怎麽了?”

高哲一拍他腦袋,笑罵:“讀你大爺的財校,具體數字都給不出來。”

“你個初中文憑的別跟這兒趾高氣昂……”

付懷禹撣了下煙灰,打斷:“行了,你們倆別叽叽歪歪了,以後……我不打算跟我媽要錢了,省着點兒花。”

高哲微低頭,看他:“怎麽了,阿姨破産了?”

“沒。”

他看付懷禹神情,點點頭,沒應聲。

倒是林昊好奇開口:“沒破産那為啥不跟阿姨要?”

高哲又一拍他腦袋:“你當禹哥是吸血鬼呢?”

空氣靜了一瞬,付懷禹眸光微黯,緩緩吐出一口煙。

高哲自知失語,不敢再說話,過兩秒,付懷禹把煙在旁邊的煙灰缸裏碾了兩下,回頭看兩人:“行,洗洗睡吧,明天還有人來體驗呢。”

……

顏靈沒想過她會再次遇見付懷禹。

之前在旗尺古鎮遇見,除了名字,她對他一無所知。

本來以為他會在離她很遠的一個大學裏念書,天天圖書館食堂教室宿舍那麽幾點一線,籃球場上也會出現他的身影。

也有可能……他并不是那麽愛學習,會出去蹦迪、交女朋友、跟她們開房……

“小老板。”

顏靈人剛跨進培訓機構,便聽見前臺喊了一聲,然後……她就看見了他。

運動褲、長袖衛衣,頭發剃得更短了。

顏靈僵在原地,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老板?他幾歲了?

付懷禹見有人來,揚聲叫了聲“阿哲”,然後顏靈便看見過來了個高高壯壯的男人,一笑,露出了标準的八顆牙。

“歡迎歡迎,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們……”

顏靈沒空看他,視線黏糊着那件藍色衛衣,跟到了拐角,突然空了。

心裏也空了。

剛剛他只往這邊掃了一眼,沒看見她?

還是……

早把她給忘了?

何芳芳異常興奮,頭埋在顏靈耳邊,一直說着什麽,顏靈随口應了兩聲,腦子裏白茫茫一片。

又過兩秒,腰間被人一掐,“你敷衍我呢?”

顏靈懵着,問:“什麽?”

何芳芳盯着她:“我說,這帥哥身材絕了,你居然給我回答說‘好的’?這不是敷衍我是什麽?”

聶溪看着高哲過去前臺交代什麽,在旁邊笑,“色色這是被那人勾了魂了吧。”

何芳芳瞬間警惕:“靠,不準跟我搶……”

顏靈失神,叫人:“芳芳。”

何芳芳眼見顏靈一臉迷茫,好像沒什麽開玩笑的心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斂了笑,問:“怎麽了?”

“你剛剛看見……”

“什麽?”

顏靈緩了口氣,“看見那老板了嗎?”

“哪兒呢?誰是老板?”

王斯也好奇,朝她看過來。

顏靈扯了扯嘴角,“沒什麽……”

這一下,都察覺出她不對勁來了,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她們也不清楚。

一宿舍的人挑了一個舞種體驗,一溜兒全挑的是爵士。

沒一會兒進來個女老師,胸大屁股翹。

顏靈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跟着老師學,可心不在焉,視線老往那老師的胸上去。

那天,她穿了吊帶,當即便被何芳芳嘲笑:“色色,你的胸就是對兒A。”

短暫失神直接導致她肢體不協調,晃晃悠悠的,女老師朝她走過來,笑着拉生意:“沒事兒,你多上幾節課就好了,到時候一跳一個美。”

顏靈擦了擦額際的汗,問她:“你們老板不來拉生意嗎?”

老師笑,“他出去了。”

“幹嘛去了?”

問這幹嘛?

話一出口,大家都神色怪異地看着顏靈,這老師還愣着,顏靈腦子裏一團亂麻,微低着頭,小聲說:“我、我就是覺得,你教得真好,你們老板可真有眼光……”

聶溪急忙笑說:“老師,不好意思啊,我們家孩子腦子有點兒不好使。”

就這麽反常着學完舞回了宿舍。

顏靈早早便窩到床上拉上簾子,打開之前掃碼加的那個舞蹈培訓機構的微信。

頭像是一個原創設計的logo,上面還有兩個藝術字,她仔細辨了辨。

随即咬了下下唇,指尖顫着打字,手一點,發出去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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