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等待

此時,華琛已經身姿筆挺氣質沉穩的站在石路旁,眺望着蜿蜒道路頂端的鹿桐書院。

倒不像是個未滿十二歲的小少年。

片刻之後,他才轉身對着身後的護院和小厮道:“你們都留在這裏等我,我一個人過去。”

只是話音剛落,一個小厮急急的道:“四少爺,要不就讓奴婢去替您去吧,奴婢可以替您跪在書院門前,直到劉先生願意收您為弟子。”

華琛轉身望去,不正是妹妹提醒她要注意的小厮懷山嗎?

如果他今天真的讓自己的小厮去敲門求學,不日整個德州就會傳出他是個纨绔子弟吧?

還真的拿他當不滿十二歲的少兒郎來哄騙呢?

華琛覺得有點好笑,但是笑容還未在他那張稚氣的臉上展開,就被那目光中懾人的鋒芒所取代。

懷山只覺得自家少爺今天很不同,眼中那逼人的寒芒看得他渾身冷飕飕的,直想躲起來,“少……少爺……”

“剛剛我說的話你們沒有聽清嗎?”華琛質問道。

“是,少爺。”所有的護院小厮齊齊低頭應“是”,懷山只覺得自己的聲音淹沒在這些人中。

等到懷山再次擡起頭來,看到的是自家少爺那堅定而決絕的背影,懷山撓了撓頭,聲如蚊吶的喃喃道:“怎麽不一樣了?”

鹿桐書院在籌建之初就在此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因為這偌大的書院竟然只招募二十個弟子。

而且招收的方式也令人嘆為觀止,不看家世門第,不看束脩高低,只憑一個人的眼緣。

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前國子監祭酒——劉拔。

國子監祭酒乃當朝四品官員,可劉拔放棄了京城的富庶和前程,告老還鄉回到家鄉開書院。

也許這就是當世大儒的行事風格,讓人看不出個章法。

蜿蜒的小路穿梭在石林中,華琛踏在積雪上,卻絲毫不覺步履艱難,他甚至在心中吶喊:就讓暴風雪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小路崎岖卻算平坦,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華琛就來到了書院的正門前,他仰頭看到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漆匾額,匾額上寫着四個燙金大字——鹿桐書院。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華琛擡手扣響了大門上的黑漆獸面門環。

過了一會兒,大門才拉開一條縫隙,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小書童探出頭來,有些不耐煩的道:“此乃鹿桐書院,并不對外開放,請問公子何事?”

他當然知道這是鹿桐書院了,華琛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客氣有禮的對小書童道:“弟子章華琛,特來書院拜劉先生為師。”

卻是小書童先翻了個白眼,“公子,書院的選拔早在三日前就已經結束了,你可以等下次機會。”話說完就要關上大門。

華琛用手頂住門,“麻煩小童去通禀一聲,弟子也是三日前來此途中出現意外墜馬昏迷,才沒有趕上選拔的,請先生再給我一次機會。”

“先生說了此次招募弟子已滿,公子請回吧!”

華琛當然不會就此放棄,繼續用手擋着關門路線,“讓我見見先生吧!”

“先生此刻正在練字,公子請回吧!”

“或者你去通禀一聲,就說我會一直在這裏等着。”

“公子還是請回吧!”

聽了三遍公子請回,華琛真想給這死心眼的小書童一個暴栗,可也只能按捺下來,轉變了一種問話方式,“請問小童在這書院是何司職?”

小書童看了一眼門外的少年,無奈的道:“公子不是已經看出來了,我就是這書院的書童。”

“那書童的職責何在?”

小書童撓了撓頭,“我現在主要管着先生的書房。”

“那你的職責裏有沒有一條是拒絕來拜先生為師的弟子?”

小書童再次撓了撓頭,“可是先生他……”

“那就麻煩小童在先生練完字之後通禀一聲,說我在這裏等待求見。”

華琛将擋在門上的手拿開,脊背挺得直直的,反而比剛才更有一種震懾力。

小書童卻沒有馬上把門關上,眨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少年:“那就如公子所說。”

說完,“砰”的一聲将大門關上。

華琛看着面前門環還晃動着的大門,又仰頭看了看天空中飄下來的片片雪花,稚氣未脫的臉上就有一絲未凝結的笑意。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章家大宅已經掌燈。

華錦隔窗眺望,看到外面的雪花好像下得更大了一些,心中不免惦記着前去求學的哥哥。

白桃拎了紅木雕花食盒進來,将一樣一樣精致的菜肴放在黃花梨木雕梅花炕桌上,勸慰道:“姑娘,四少爺他吉人自有天相,您不用過于憂慮。”

“希望哥哥能夠達成所願!”華錦祈禱着,又問道:“之桃她回來了嗎?”

話音剛落,之桃頭上頂着雪花,掀了簾子走進來,顯得很是俏皮可愛。

她小臉凍得通紅,呵出一口熱氣來暖着手,打量了一圈見屋子裏沒有別人,才開口道:“姑娘,您交待的事情我打聽好了。”

華錦拿起筷子,夾起一個蒸得很是精巧的花卷,開口道:“說來聽聽。”

“我們泓浵院的下人不太敢說什麽,我都打聽到外院了,說是那天負責掃灑的周婆子已經告老還鄉不在府裏做了。至于那天究竟是她還是誰替了她的差事,更是沒人知道。”

一向話不多的白桃也道:“姑娘,這事不太對。”

之桃接道:“我看也有鬼,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華錦卻思索着之桃的話:泓浵院的下人不太敢說什麽?

便擡頭問道:“平時杜媽媽對你們下人都怎麽樣?”

白桃和之桃相視一眼,之桃是個無所畏懼的性子,“杜媽媽對一等二等丫鬟還要好些,對下等小丫鬟非打即罵。”

華錦只是不動聲色的用筷子夾起一塊兒胭脂鵝脯,緩緩送入口中。

直到放下筷子,将青花果紋小碗往前推了推,才又擡起頭來問道:“之桃,父親他今天留在內院了嗎?”

“二老爺現在還在內院呢。”

華錦微微颔首,很多結果不是一頓晚膳就能等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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