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布娃娃
布娃娃
祁陵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其實沈滄瀾并沒有很在乎。
她在乎的是滅神印記在他身上,這意味着他體內的确植入了芯片,只要留他在身邊,時空管理局那群家夥遲早會設法追來。
她要的就是他們主動找上門。
她坐在床邊,注視着躺在那的祁陵,慢條斯理地開口。
“程雪烈定位得到我嗎?”
“你現在的身份是玩家,他只知你離開了荒山牢獄,卻不會知道你具體在哪。”
“但你植入了芯片,他是能定位你的。”
“裁決系統有其特殊性和不可控性,一旦啓動,即使是局長也不可随意幹預——他們連武器尚且帶不進這裏,更不要說把我強制帶離游戲,除非游戲結束。”
狼骨串珠襯着沈滄瀾冷白的肌膚,她輕勾指尖,一下一下地撚,似在思忖。
“你背叛管理局,費盡心機放我出來,又給自己選了一條死路,這唱的是哪出戲,對你有什麽好處?”
祁陵說:“這些年我在局內待得夠了,想換一種刺激的活法。”
“就這樣?”
“就這樣。”
沈滄瀾笑了起來:“那你還挺聰明的,知道找誰最刺激。”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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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滄瀾起身,從衣櫃裏翻出了一套男款休閑裝,随手扔給他。
“自己換好,距離下局游戲還有四個小時,想跟着我,就最好別當個累贅。”
祁陵重傷之餘,還要強打精神受了她這半天的審問,狀态自然差到極致。
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撐不住,方才的談話就都不作數,這個女人會毫不猶豫剖開心髒強取芯片,再把他的屍體像垃圾一樣丢在這裏——他的下場,就和那些闖進來的天眼部隊成員一樣。
所以他拿了衣服,以最快速度換好,并低聲對她保證。
“放心,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
最後的四個小時,祁陵幾乎一直處于昏睡狀态,但當腕表振動,提示游戲即将正式開始的瞬間,他已經穿戴整齊,站到了沈滄瀾身側。
他看上去清冷淡然,像是晨光熹微裏無風的江面,平靜而沒有一絲漣漪。
啧。
沈滄瀾側目瞥向他,輕勾了下唇角。
高嶺寒山雪,青天明月懸,确實是個美人。
當年怪自己忙于陪程雪烈南征北戰,心思都放在打打殺殺上,都沒太注意審判院這株好苗子。
當然,她被關在荒山牢獄整六年,時隔許久,也有可能是對方年紀成熟了,越成熟越有感覺。
她漫不經心地問他:“多大年紀了?”
祁陵沒料到她有此一問,明顯怔住:“二十五。”
“呦,比我還小三歲呢?”
他聽出了她話裏的調侃意味,只點一點頭,不再回答。
在以程雪烈為首的局內管理層成員裏,他确實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他也知道,其他院的負責人都看不起自己。
他們大概從沒想過,他有朝一日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決定,竟以直接破壞裁決系統秩序的方式,開啓極地牢獄。
如今,曾被他們無比忌憚的沈滄瀾成功越獄,就站在他面前。
或許感到欣慰的只有他自己,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終于自由了。
* * * * * *
* * * * * *
【本局主題:[地獄密室],擲骰子進入相應房間,通過考驗,直至找到出口視為通關。】
【請注意:本局規定通關率30%.】
以上就是這一局游戲的全部規則,非常簡單粗暴。
而此時此刻,沈滄瀾和祁陵已經一起從休息屋被傳送到了游戲的初始場地。
看起來,祁陵是真的綁定了裁決系統,現在也屬于玩家隊伍了,并自動與沈滄瀾組隊。
兩人正身處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頂燈昏暗,牆壁被粉刷成壓抑的炭灰色,東西南北四面各有一扇門,門上标着1到4的數字,場地中央的圓桌上放着一座玻璃罩,玻璃罩中是一顆金屬四面骰,由按鈕控制。
四面骰上的數字對應着那四扇門,根據規則,擲到哪扇門,就要進入哪扇門。
除此之外,玩家點擊腕表,可以查看全場地圖,地圖會實時更新未開啓和已經被開啓的房間狀态,以及目前的存活人數。
但出口位置暫時是隐藏的,只有觸發某些特定條件,或者有玩家順利逃出才會顯示。
參與本局游戲的玩家共計50名,分散在各處。
地圖上的房間,粗略數一數,大約有幾百間。
這數量着實有些驚人了。
腕表開始倒計時兩分鐘,提醒玩家必須在兩分鐘內完成擲骰子,進入第一扇門。
沈滄瀾示意祁陵:“你運氣怎麽樣?”
“不好不差。”
“那你去。”
于是祁陵依言上前,按下了桌上的按鈕。
玻璃罩中,金屬骰子開始高速轉動,直至停止,定格在數字3。
數字3對應的是左側的門。
他先行一步走上前去,見門鎖已開,輕輕一擰即可向外推開。
當兩人同時邁過那道門檻時,身後房門重新上鎖,并出現了新的數字。
玩家的初始場地不計入密室房間總數,他們現在才算真正進入地圖範圍,所以待會兒如果這扇門再次開啓,也将通往新的房間。
這裏似乎是一間游戲室,牆壁被塗得花裏胡哨,地面散落着一些幼稚玩具,桌椅擺得橫七豎八,上面還放着形形色色的布娃娃。
或者說,是形形色色詭異的布娃娃,每一個娃娃的眼睛都由紐扣釘成,稻草質地布滿紋路的臉上,針線縫住的嘴角朝兩側咧開,定格在獰笑的表情。
房間最中央擺放着一張矮桌和四把椅子,對面并排的椅子上坐着兩個體型超大的娃娃,一男一女,男娃娃留着西瓜頭,穿藍色襯衫;女娃娃編着麻花辮,系紅色蝴蝶結。
它倆歪着身子,手牽着手,同樣保持着如出一轍的恐怖笑容,盯着沈滄瀾和祁陵看。
“請坐,請坐。”
這是從它們腹腔發出的聲音,一字一頓,機械感極強。
沈滄瀾撚着串珠,不緊不慢挑了張椅子落座,祁陵便也跟着她一起坐下。
雙方面前對稱擺着兩副透明骰盅,骰盅倒扣,各三顆骰子,有按鈕控制。
矮桌兩側彈出兩個抽屜,分別是鋼制的砍刀和盾牌,目前被固定住,無法拿取。
聽得男娃娃搖晃着腦袋又道:“點數大的拿刀,點數小的拿盾,拿錯了要接受懲罰,中途離開座椅也會接受懲罰哦~”
女娃娃響起猶如指甲刮磨鍋底的尖利笑聲:“嘻嘻嘻嘻你們死去,或者我們死去,密室房門就會打開哦~”
沈滄瀾撚串珠的動作停下,她平淡掃了一眼面前的骰盅,又将目光移向對面兩個布娃娃。
“吵死了。”她說,“趕緊開始。”
兩個娃娃:“……”
它們擡手,用力拍下了骰盅的按鈕。
兩副骰盅大約滾動了十幾秒,終于出了結果。
2點,3點,5點;
1點,4點,4點。
10點對9點,布娃娃隊以微弱的點數差取勝。
兩側抽屜的彈簧機關發出輕微響動,說時遲那時快,左側的男娃娃已經閃電般伸出手去,兇狠抄起了那把銀光閃閃的砍刀。
誰知祁陵卻比它的反應更加迅速,他于同一時刻抄起另一側的盾牌,擋在了自己和沈滄瀾面前。
砍刀重重擊上盾牌,火光迸濺,那股強悍的沖擊力着實出人意料,若非座椅是釘在地面上的,恐怕當場就要被擊翻出去。
祁陵猛地向後一仰,卻仍将盾牌舉得穩穩當當,沒挪動半寸。
沈滄瀾環着手臂,氣定神閑坐在原地,她能感受到那一瞬祁陵手臂暴起的青筋,從她的角度看進他的領口,發現他胸前纏着的紗布又滲出了點點血跡,估計是傷口又裂開了。
雙方僵持半晌,持刀的布娃娃終于收手,将刀放回抽屜裏,自己也乖巧坐好。
旁邊的女娃娃繼續招人讨厭地搖頭晃腦:“嘻嘻嘻嘻這次可就沒有這麽好運氣了哦~”
它又一次啓動了骰盅。
第二輪雙方點數統計:12點對8點。
依舊是布娃娃隊更勝一籌。
剛才的情景仿佛又重演了一遍,不同的是布娃娃抄刀砍人的力道,無異于泰山壓頂,愈演愈烈。
這哪裏是布娃娃,這是金剛狼。
重傷之下的祁陵,實力大概只有正常狀态的十分之一不到,更何況一旁的沈滄瀾連幫個忙都懶得幫。
他盡量不使盾牌後移碰到她,身子略微往她的方向歪了兩寸,随即就被她伸出一根手指,抵着額頭推了回去。
“這點程度你都覺得困難,我身邊為什麽要留個廢物?”
話音未落,祁陵咬緊牙關,硬是用盾牌頂着刀刃,強行将布娃娃向後撞開了一段距離。
而他胸前的紗布也因此滲出更多的血跡,他略微喘了口氣,擡手扯了下衣領,把紗布遮住。
“抱歉。”
很顯然,這句抱歉是對着沈滄瀾說的。
沈滄瀾“嗯”了一聲,眼神始終落在布娃娃的臉上,像在打量獵物。
緊接着是第三輪開始。
當兩副停止的骰盅顯示6點對11點,這說明玩家隊終于贏了一輪。
贏的一隊,意味着可以去拿刀。
而刀正在沈滄瀾這一側。
從剛才就提不起精神的沈滄瀾,此時眼底厲光隐現,她忽而不合時宜地笑了。
對面布娃娃的盾牌舉得很快,但事實上,舉不舉盾牌對她來講都沒區別。
規則要求身體不能離開椅子,難免限制她一部分的發揮,但這一刀劈下去也依舊雷霆萬鈞。
金屬交擊,嗡鳴聲震得人耳膜發疼,布娃娃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于是盾牌遮擋的範圍也出現了破綻。
很好,就是這稍縱即逝的破綻。
沈滄瀾笑意更深,刀柄在她掌心偏移半寸,她持刀橫掃,從側面切過去,當場砍斷了男娃娃的手臂。
娃娃發出一聲凄厲的怪叫,她并沒給它們反應的機會,果斷變換角度,将整塊盾牌直接挑飛。
下一秒寒光閃過,方才還氣焰嚣張的兩只布娃娃,已經被她并排削掉了腦袋,那腦袋像兩顆保齡球,順着地面滾出數米遠,只剩下黑洞洞的軀體晃了兩晃,朝相反的方向倒了下去。
沈滄瀾随意扔刀,靠回椅背打了個哈欠。
她問祁陵:“是現在就走,還是你先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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