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許玖玖的記憶力是很好的，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瘋阿姨跟她說過，不想跟她互通姓名。

沒想到瘋阿姨已經悄摸摸地記住她的名字啦！

這是不是瘋阿姨早就想要跟她産生羁絆的意思？

在許玖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陳琳有點尴尬地移開了視線，“好了，先進去再說。”

許玖玖噠噠噠地進了瘋阿姨的家，她已經忘記了剛才還因為跟瘋阿姨的差距過大而沮喪，已經翹起了尾巴。

“瘋阿姨，你什麽時候知道我的名字的啊？”

這個話題不回答就過不去了，陳琳只好說：“就随便聽到別人這麽叫你，随便就記住了，這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她的潛臺詞是：雖然把你喊住了，但你不要飄。

陳琳也是奇了怪了，她很清楚自己人嫌狗憎的脾氣，正常人都不樂意跟她相處，她對許玖玖從來都不客氣，但許玖玖就從來不怕她。

陳琳有點後悔把許玖玖叫住了，先不說她最怕麻煩，就是想要保護許玖玖，或許也不該用這種方式——跟她這種人扯上關系，沒有好下場的。

所以在這之前，哪怕陳琳知道許玖玖是個孤兒，也沒想過要給她提供星幣或是住處，最多給她一點防身之物，避免她在這兒不明不白地死去。

陳琳面色複雜地看着眼前的小孩。

許玖玖仍然很開心，“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嗎？”

“陳琳。不過你按照之前那樣喊我就行，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的關系不會因此産生任何變化。我只是可憐你，所以讓你暫時挂在我名下，讓你避免一些麻煩。等風頭過去，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陳琳提前撇清了關系。

許玖玖點點頭，“謝謝琳琳阿姨。”

雖然陳琳對她不客氣，但許玖玖還是能感覺到她的善意。

瘋阿姨，啊不，現在是有名字的琳琳阿姨不想從她身上獲取任何東西，她就是純粹想要給她提供庇護。

說實話，許玖玖一個人生活，已經自在慣了，小助手最多會提供指引與建議，卻從來不幹涉她做決定。

如果突然來一對她不熟悉的爸爸媽媽，接管她今後的自由，許玖玖會感覺很不習慣。

可陳琳根本沒準備幹涉她，她仍然可以當她的自由拾荒者，這種事情接受起來就容易多了。

“還有，你雖然可以住在這裏，但只能在我規定的範圍內活動，不能弄亂我的東西，明白嗎？”

許玖玖脆生生地應道，“明白！”

這個她之前就有經驗了，雖然這裏面像垃圾堆一樣，但按照琳琳阿姨的說法，“垃圾堆”也是按照她的想法排列的。

許玖玖不是熊孩子（尤其是知道有些東西很可怕之後），被陳琳警告過後就老老實實不會去碰那些東西了。

小孩子太乖，搞得陳琳有點想反悔都找不到理由。

算了算了，等事情結束再說吧。

陳琳咕哝了一聲，打開光腦連接星網，“小孩，你有身份登記的吧？”

許玖玖也打開了光腦，顯示自己的身份信息登記頁。陳琳操作了兩下，就把領養信息提交上去了。

沒過一會兒，許玖玖的光腦身份信息已經發生改變，【孤兒】那一欄變成了【母：陳琳】，狀态顯示審核中。

屆時人口統計部門會對他們的身份進行确認，避免身份信息冒用。

許玖玖也看到了陳琳光腦界面上的待繳稅金的變化：最前面的一個數字從5變成了4，但後面跟着的五個零沒有變化。

好、好多錢！

看到這個金額的許玖玖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作為一個未成年人，許玖玖的身份信息頁面上是不會有這個金額的。

這看起來是對未成年人的保護，但其實也是對他們的行為能力的一種否認——被拉去福利院，被任意處置，他們都沒有反抗的餘力。

許玖玖聽大人們罵過聯邦，但現在才感受到吸血聯邦有多可怕。

不過許玖玖看了看陳琳那雲淡風輕的表情，仿佛那幾個零不存在，她覺得自己緊張過頭了：琳琳阿姨這麽厲害，她在擔心什麽？

“琳琳阿姨，你是不是很有錢？”許玖玖問。

陳琳哦了一聲，“我沒錢。”

陳琳看她一臉不信，打開光腦的賬戶餘額給她看，嗯，今天還不錯，還剩幾百星幣。

又是不會餓死的一天呢。

陳琳兜裏揣着的錢一般不會超過四位數，因為一旦餘額富足，她就會買買買。

材料有多燒錢不需要她多說，但她不在乎，星幣對她而言就是一個除了換材料外毫無價值的數字。不過，因為她還有很多材料買不起，從這個角度來講，她應該算是一個窮鬼吧。

許玖玖：？？？

許玖玖小小的臉上有着大大的迷茫。

“可是琳琳阿姨，你要交很多錢诶！”

“又沒關系，他們上門确認身份再到強制征繳還有很長時間。”

“就一個月！”

“問題不大，不着急，等到時候再說吧。我要工作了。”陳琳拿起工具，又想起來，“對了，你的個人用品需要置辦一下，星幣确實不太夠用，我想想賣點什麽……我把星幣轉給你，你自己買吧。”

陳琳沒有什麽照顧小孩的經驗，更不想成為帶娃的老媽子，因此态度相當随意。

許玖玖：！

她語速飛快地說：“琳琳阿姨，不要給我錢，我什麽都不缺！”

許玖玖不太懂陳琳不怕一個月後十來萬的稅金，卻擔心她現在“生活費”不夠的金錢觀。

但是許玖玖在貧民窟這邊見識過這樣的人：有錢就揮霍，絕對不儲蓄，聯邦征收任何稅金絕不配合，被強制拉去當苦力前要麽徹底失蹤，要麽就自殺。

“我已經活夠了，就是當狗也要當一條自由的狗。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貧民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活方式。

這裏最不缺的就是瘋子。

陳琳的态度，跟許玖玖印象中“擺爛等死”的态度太像了。可是許玖玖不想等死，也不想讓琳琳阿姨等死。

她才剛剛上琳琳阿姨的戶口呢！

許玖玖在這裏見過生離死別，每個想要在貧民窟生存的人都得适應這一點。

她以為自己已經适應了，但其實不是，她可以不在乎，是因為那些人跟她沒關系。

這就是琳琳阿姨說的“羁絆”嗎？

許玖玖拉住了陳琳的衣角，把腦袋埋在她的腿邊，“琳琳阿姨，我們一定能交上稅金的！”

陳琳身體一僵，她不習慣跟人親密接觸。這小孩以前也不是那種撒嬌纏人的性格，這是怎麽了？

完全沒想到是自己給人帶去了不安感的陳琳在心中嘆氣：所以說，小孩心，海底針，她是真的應付不來小朋友的腦回路，還是沒有感情的實驗更好處理。

陳琳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手摸了摸許玖玖的腦袋，“當然。不過這不是小孩需要操心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許玖玖持懷疑态度：阿姨她根本就沒有想要處理的打算吧！

“不行，我就要幫忙。”許玖玖難得地任性。

陳琳想了想，“嗯，随便你。”

對許玖玖這樣的小孩來說，讓她做點什麽，或許可以給她更多安全感吧——雖然陳琳也不覺得許玖玖能折騰出啥花樣來。

而且陳琳又沒準備庇護許玖玖一輩子，她總要适應外面的世界的。如果因為她的庇護，讓她失去了原有的生存能力，那才是真正的殘酷。

這一幕看起來還挺溫馨的，要是被陳琳以前認識的人看到，怕不是要大跌眼鏡。

畫面靜止了幾秒後，許玖玖突然驚恐地說：“琳琳阿姨，你沒洗手！”

準備幹活的陳琳，這個器械摸摸，那個工具整整，手上都是烏黑的油漬。然後，她就用她那只髒兮兮的手對許玖玖進行了摸頭殺。

許玖玖柔軟的頭發就像一塊上好的麻布，陳琳的手幹淨了不少，但……

許玖玖的頭發已經變得油膩膩、髒兮兮的了。

陳琳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啊，是嗎？”

許玖玖雖然混跡在垃圾山，但也是一個愛幹淨的小朋友，盡量不讓很難洗幹淨的污漬碰到自己，或是先包一層防護服。陳琳那只溫柔的手，成功讓她破功。

陳琳看着她眼睛裏含着一包淚，稍微有點心虛，“沒關系，洗洗就好了。”

“真的還能洗幹淨嗎？”

“洗不幹淨也沒關系，同一個顏色的，別人都看不出來。”陳琳強行安慰。

油膩膩的這麽明顯，誰會看不出來啊！

許玖玖委屈巴巴地控訴，“騙人！我已經不是五歲的小孩子了，才不會輕易被騙！”

“我六歲了！”她着重強調。

五六歲對陳琳來說根本就是一個概念，所以她仍然不客氣地使用了忽悠大法，“我保證能洗得幹幹淨淨的，如果不行，我賠你一個好看的新發型。”

許玖玖眼裏的淚光退去得很快，“真的嗎？”

“真的，這個油很貴的，一般人還沒有這個待遇呢。你知道的吧，好多人為了保養頭發還要花好多錢呢。”

這種用于制作外骨骼機甲的機油很貴是真的，有很多人花錢保養頭發也是真的。但實際上，這兩件事根本搭不到一起去：正經人誰會用機油保養頭發啊？

只可惜，許玖玖還是低估了人心險惡。

陳琳看着許玖玖轉悲為喜，心中暗笑：嗯，六歲的也一樣很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