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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許小黑早就想帶玖玖出去轉轉了，光用嘴告訴小孩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沒啥效果，得讓她親自去看看才行。

只可惜他們的出行計劃被推遲了——小黑被陳琳抓了壯丁。

之前陳琳找小黑借錢買材料，但尴尬的是，他根本沒有那麽多錢。後來發現陳琳為了那個材料抓耳撓腮，許小黑就嘴賤多說了一句，“可是你的目标不是制造更平民化的機甲嗎？一小個部件的材料費就這麽貴，感覺也不是很平民。”

陳琳看着設計圖紙喃喃說：“你懂什麽，我已經在努力降成本了，但這部分的錢還是省不了，不然就會出現缺陷。任何一個小缺陷，放在戰場上都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

許小黑就說：“前輩跟我說過，如果身控型機甲很難出現突破，就必須轉腦控型了。提升系統性能來分擔軀幹壓力。”

陳琳突然看向了許小黑，目光如電，給人極大的壓力。

許小黑縮了縮脖子，他還是有點怕陳琳的，馬上就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懂機甲，你就當我随口胡說的。我說的前輩就是善會的創始人，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機甲感興趣。”

許小黑不知道，善會創始人曾經跟陳琳的導師陳默有過約定。

陳琳長長一嘆，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方向。”

得到了肯定的許小黑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是吧？前輩他是個天才。他設計過一個系統，說是為了适配腦控機甲的高要求設計的……”

他很崇拜那個男人，提起那人的功績都是充滿憧憬與向往。

“你說什麽？”陳琳激動起來。

“可是你這麽看我也沒用，前輩他們……都死了……那個系統肯定也沒了。”許小黑垂下頭。

許小黑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表現出難過的情緒過。

哪怕剛加入這個家，接二連三被打擊時，他也沒有難過。

他很清楚，他又不是需要照料的小孩，更不是這個家的小孩，表露自己脆弱的情緒，毫無意義。

陳琳不會關心，路德可能出于人道主義關懷安慰他兩句，可是僅此而已了。

他不能停留在悲傷的過去中，他得往前看，去實現那些夥伴們的願景。

但這回，因為無可避免地提起了那些人的死亡，許小黑還是沒成熟到藏起自己的情緒。

就在這時，一只手按在了他的頭頂上。

許小黑擡起頭，就看到陳琳對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許小黑，現在你有我們了。”

他沒想到會得到陳琳的安慰。

陳琳接着說：“很抱歉，我不是那種很擅長安慰人的性格。不過，我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所以想要把他的事業繼承下去。那個人做的系統雖然沒有了，但你應該是可以繼承他的衣缽的人吧？我可以邀請你加入我嗎？”

她放下按在他頭上的手，改為平攤在他面前，像是一個鄭重的邀請。

許小黑将手放上去，用力地點頭。

很多年後，許小黑還會想起今天這一幕，不由感慨自己的年幼無知：

這哪裏是溫柔和善的笑容？這分明是資本家壓榨勞動者的笑容啊！

答應了陳琳之後，許小黑的噩夢就開始了。

衆所周知，陳琳搞起研究來就是把自己當成生産隊的驢的。她肯定也沒把許小黑當成人看。

反正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明白了什麽叫人權的剝奪。

熬夜是他加入“項目”後的常态，沒有提神藥劑，陳琳就教了他新的一招：懸梁刺股；

許小黑睡得正香，一個激靈看到床頭一個黑影，正是準備拖他起來的陳琳，“這裏是男生的房間啊啊啊！”

按照這個标準一想，其實陳琳以前對他也不錯了。果然，人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為了從陳琳手中逃走，許小黑還想了個法子：他想加入路德的小孩訓練營。

他以前對瘋狂的體力訓練敬謝不敏，但現在嘛，只要讓他從瘋狂的腦力工作中解脫出來，就是最好的了。

以路德的嚴格和高要求，必須不允許別人中斷訓練吧？

如果陳琳想要撈人，那就先進行一場夫妻競争吧！

以路德元帥的能耐，絕對可以支棱起來的！

——這是許小黑心中的憧憬。

結果剛過去，陳琳就面帶微笑地出現在了房間門口，“不好意思，我來找個人。”

然後，路德就目送着許小黑被拖走了，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人才競争”的場面啊！

許小黑伸出了爾康手，然而，收獲的只有路德等人的默哀：一路走好。

許小黑在心中咆哮：路德你夫綱不振！你完全不行啊！

但是、他也不敢喊出來，怕到時候面對的就是男女混合雙打。

其實路德和玖玖都有試圖為許小黑争取一下“未成年權益”啦，只是陳琳直接拿出了極限作息表，帶着可怕的表情看着兩人，“我已經保證了他的科學休息時間，你們有什麽意見嗎？”

确實很“科學”，但一秒都不能多了。

父女倆默契地認慫搖頭。

在攻堅關鍵期的陳琳正處于一點就炸的狀态，所以他們還是別摸她這時候的虎須了。

大家對小黑表達了深切的同情，專門給他多留了一些營養液補腦。

小黑其實處于痛并快樂着的狀态。

新領域的探索是個很有意思的過程，他也不是真的快要累垮，而是在精神高壓下有點想逃。他看到了新的有意思的東西，真要讓他退出，他自己就可能不樂意了。

許小黑在慢慢跟上陳琳的進度，這就變成了兩個瘋子的對撞。

玖玖悄摸觀察過陳琳房間的情況，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現在有兩個媽媽啦。

許小黑跟陳琳越來越像了。

但讓玖玖大驚失色的是，她的爸爸也被卷進去了！

陳琳和小黑的實驗到了關鍵期，他們沒有完全仿照導師之前的腦控機甲的觀念來，因為那太難了。

他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方法：腦控和身控結合，互相分擔部分壓力。

但機甲出來之後，在本身性能試驗後，肯定要讓機甲戰士進行試穿戴，再檢測機甲性能。

現在問題來了：他們沒有可供試驗的機甲戰士。

衆所周知，高等級機甲戰士的戰鬥力堪比一艘戰鬥星艦，而且因為更靈活，更便捷，優點比戰鬥星艦多多了。但機甲戰士難培養，高等級的機甲戰士也是稀缺資源。

不是誰都可以駕駛機甲的。不然為什麽路德斷手斷腳後，沒考慮接假肢，而是覺得自己廢了？因為按照現在的觀念：再好的仿生學假肢，都跟不上機甲駕駛的要求。

他們兩個菜雞自己上，可能機甲性能都沒有測出來，就先被碾壓內傷了。

陳琳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天才機甲師了，以前的人脈很難用得上。

而且這是未完成品，太早出現在那些人的眼中，出現問題，被扼殺的可能性太大。陳琳不想冒這個險。

“我們有一個很好的人選，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個絕對安全、絕對可靠的人選——路德。

許小黑問：“因為腦控和身控的結合，對身體要求降下來了，他使用義肢後應該也可以符合要求，你在糾結什麽？他應該會高興的吧？”

陳琳嘆了一口氣，“你不懂，就是因為他太高興，所以才糾結。別忘了，我們現在沒有真人駕駛過的數據，理論上講是可行的，但實際上他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駕駛機甲，我不确定。”

給他希望又讓他失望，無疑是最痛苦的。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說：“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想試試。不管怎樣，我都要試試。”

路德都聽到了。

他的眼睛冒着光，但凡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想放棄。

既然要駕駛機甲，那他現在這個狀态肯定是不行的，假肢還是要裝上，這就不是一個醫療機器人能幹的活了。

陳琳看了一下醫院，皺眉道：“可是高檔的仿生學義肢太貴了。”

許小黑搓搓手，“元帥，你有沒有信得過的老戰友？要不跟他們借點？或者說有沒有什麽秘密賬戶？我幫你把錢轉出來。”

秘密賬戶是不可能有的，路德就不幹那種事。要說信得過的老戰友，肯定也是有的，但路德不敢聯系他們。

如果那些人在他死後安安分分還好說，但他們表現出“路德黨”的樣子來，肯定會受到打壓和嚴密監視。這種時候聯系他們，一旦事情走漏風聲，那就是大家一起涼的節奏。

“算了，找醫院也不保險。你的生物信息本質上沒變。萬一有的醫院不講醫德，檢測了你的DNA之類的，那還是得涼。”

陳琳對路德笑了笑，“如果，你信得過我……”

許小黑：！

出現了，就是這個笑容！

許小黑還算是有點良心，主要是在他心中，路德的形象一直很好，他不忍讓路德跟他一樣慘遭毒手，下意識大喊：“不要答應！這是美人計！”

這個女人信不過啊！

之前，他就是受陳琳笑容的蠱惑，昏頭昏腦地就加入了她的項目組。現在他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被關了小黑屋折磨呢。

年紀不大的許小黑在陳琳的摧殘下産生了心理陰影：當一個女人笑得很好看的時候，就是需要警惕的時候。

但路德就跟沒聽到一樣，甚至考慮都沒考慮，“我信得過你，不管怎樣我都會配合你。”

他果斷得讓陳琳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你都不聽我說完？不考慮一下？”

“我認識的機甲師中，能幫到我，能給我帶來希望的，可能就只有你了。既然選擇了你，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就是我該做的事情。”路德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她。

陳琳有點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雖然這張臉跟路德之前完全不一樣了，講道理應該沒有“美顏沖擊力”，但不知道為什麽，又給陳琳帶來了恍惚感。

她覺得，肯定是太長時間沒睡覺的鍋！

旁邊的許小黑啧了一聲，捂住了眼睛，就是手指縫比眼睛還大，“我感覺我就是一個電燈泡啊，要不要回避一下？”

這話把路德和陳琳都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了。

“你閉嘴！”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許小黑：……

#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可是他說的分明是事實啊！

你們實驗歸實驗，不要在這裏秀恩愛好嗎？

“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我好像很少看你們吵架，就好像天然有種默契。”許小黑看着兩人說。

随着叮叮哐哐幾聲，陳琳手上的工具差點砸在了腳背上，路德則是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許小黑揮揮手，說：“你們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不好意思幹嘛？”

“誰跟他老夫老妻？”陳琳滿臉不可思議。

“你是什麽眼神？”路德也很尴尬。

許小黑觀察了他們一會兒，突然問：“難道你們不是真情侶？”

“這不廢話！你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才看出來？我們正式認識，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許小黑：……

是的，他才知道。

他已經知道玖玖不是他們親生的了。

但因為路德和陳琳默契度在線，兩個人的身份早就有所關聯，現在又挂着夫妻的名號，讓人很難相信他們毫無關系。

“我們不是一直分房睡嗎？到底是什麽讓你産生了這種錯誤認知？”

許小黑遲疑了一下，說，“因為……我以為你現在不行……所以只能分房了……”

話音剛落，他眼疾手快地閃過了砸過來的兩塊東西。他在心中感慨：你看、你看，這還說沒有默契嗎？也不能怪別人誤會啊！

“因為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為對方考慮吧。陳女士只在乎自己的實驗，平時都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卻會擔心元帥受到打擊，沒有第一時間把你列為實驗對象。”

“而反過來說，元帥你都不知道陳女士要幹什麽，就完全信任她。你說這沒點感情基礎做得到嗎？”

許小黑觀察力敏銳，這些細節他都看在眼裏。

路德和陳琳的臉都紅了，兩個人堅決不去看對方的表情，因為想想都知道這只會讓他們自己更尴尬。他們用不善的眼神注視着許小黑，壓力都給到了他那邊。

這樣下去他就要被惱羞成怒的兩個大人滅口了，許小黑很識相地轉移話題，“咳，我們回到實驗方案上來。”

陳琳的想法就是：他們自己買材料，自己給路德組裝假肢。組裝的也不是普通假肢，而是先對這部分假肢進行改造，先跟機甲的調性調節一致，然後再裝到路德身上。

簡單地說，就是給路德裝一個小號的機甲手臂和小腿。

“這可以讓你更好地适應這種新式機甲，應該不比那種很貴的仿生假肢差。”

許小黑連忙打斷說：“但你說了，你之前沒有經驗，是第一次這麽幹。”

“對哦，既然是新嘗試，那再新一點也一樣了。”

許小黑：完全不一樣啊喂！

他現在算是見識到了，什麽是“瘋子”，她真的是什麽都敢做啊。

“給人安裝假肢什麽的……我們連醫師資格證都沒有，會出問題的吧！”

陳琳卻詫異地看着他，“以前你黑進聯邦系統，人家好像也沒有給你頒發許可證吧？怎麽現在這麽保守了？”

許小黑無言以對。

好像是這個道理……個鬼！這就不是一碼事啊！

“說到經驗，我還是有一些的。像我們搞這個的，總得什麽都會一點吧？”陳琳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這些機器人的手臂，不都是我安裝的嗎？”

許小黑&路德：這個經驗……它正經嗎？

之前對陳琳表現得十分信任的路德都有點慌了。

“放心吧，死不了，我會讓醫療機器人輔助幫忙的。”陳琳說完，又嘀咕：他的身體這麽強悍，一看就很耐造，是個很合适的實驗對象。

路德的手放在輪椅上，想要往外挪，他也有點慌了。

陳琳直接鎖上了門，笑容核善：“我們來确認一下方案吧。”

跟許小黑一樣，上了賊船，想下來就難了。

路德看向了許小黑，“現在你還覺得我跟她有愛情嗎？她看我，那是看小白鼠的眼神！”

許小黑不确定了，“呃，這或許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