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做戲

嘈雜的腳步聲,伴随着呼喝聲而來,一班皂吏,在那個掌櫃的引着一個綠袍鴛鴦官服之人的帶領下,沖了過來。

世安回頭看去,陳慧一聲:“我要贏了啊!”立刻将孩子的目光抓了回來。那為首的官員離陳慧還有兩個房門的距離停了下來,站在過道上喊:“本官前來捉拿亂黨,住客不必驚慌。”住店的客人看見這景象早就将自己鎖進了房間裏,亂世生存法則就是不該管的千萬別管,尤其是沾了個亂黨這個邊的。陳慧将棋子扔進了棋簍中,世安擡眼看她,她拉着孩子的手低頭端坐在那裏。

那官員喊完之後,在昨天那個尖嘴猴腮的掌櫃帶領下來到了陳慧屋子門前,他附耳對那個官員說了幾句話,那官員讓人将屋子圍住,喊道:“給我拿下何家餘孽!”那幫皂吏沖過來之際,顧朗的幾名家将跳躍出來,擋在陳慧與世安身前。

“這是要拒捕?”那官員神色冷厲,但是相較于何家的家将,那是沙場拼殺過的人,他們不過是站着不動,已經氣勢迫人。

那掌櫃一看情勢不對,彎腰過來對着宋嬷嬷說道:“煩勞嬷嬷去通禀一聲,讓先生出來回話。”

“請慧姑娘通傳,就說平原縣令求見!”宋嬷嬷目無表情地對陳慧行禮之後,這話出來,平原縣縣令臉色越發難看。

陳慧扭捏且為難地道:“先生歇息時,不允人打擾。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當初東王,也是枯坐等他的。我這如何是好?”

“也只有姑娘能請動先生了!煩勞姑娘了!”

陳慧腳一跺,嬌聲道:“罷了!左不過被埋怨兩句!”說完扭了身子,拉開了門,進到裏面。只聽得她的聲音:“爺,平原縣縣令帶兵來請見!”

房子裏顧朗早就起了身,坐在床沿上,拿着書,對于他書不離手,陳慧其實是鄙視的,說老實話,這書又不是異世界的手機,整日端在手裏能有啥。不過就是裝裝樣子罷了。只見他放下手裏的書,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外面的人能聽見說:“不見!你打發他們走便是!”

陳慧聽見這個回答,登着眼睛看着顧朗,也看向她,沒有再說話。陳慧腹诽:“你行!你厲害!老娘服了你了!”轉身踏出門口,掐尖了聲音,學着劉氏的口吻說道:“爺說了,不見!請回吧!”說完坐在凳子上,低頭繼續裝鹌鹑,心裏默念:“老娘在演丫頭,演技要在線,一定要在線。”。

這個态度激怒了平原縣令,他怒喝一聲道:“将何家餘孽全部抓起來!還以為現在是何家的天下嗎?”這一聲讓領着沒幾個銅錢的皂吏直面這些真槍實戰中殺出來的家将。所以效果并沒有那麽好,平原縣看見這個樣子,人在沖動的時候就會失去理智,明顯平原縣令是個比較莽撞的人,所以他自己上前去推兩個家将。

就在這個時候,顧朗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青灰色的布衣,頭上不過一枚玉簪束發,但是立在人前了,一身綠袍的平原縣卻不在動作了,收回了手,站在那裏。

冷冽的星眸瞥了一眼平原縣令,順帶看了一下旁邊的劉掌櫃,顧朗将手裏的一塊腰牌扔給身邊的家将,說:“給平原縣一觀!”

家将接過腰牌,持着他給的腰牌走到平原縣令跟前遞給了他。那縣令看了,臉色大變,顧朗沉聲喚道:“平原縣!誰是何家餘孽?你捉哪裏的亂黨?”

“陛下有旨,剿滅何家餘孽!”

“什麽時候陳家做主的人換了?”顧朗問道,說完看向陳慧,陳慧繼續低頭看腳尖。顧朗回過頭對着平原縣問:“你當真要将我緝拿?”

這縣令說話有些不利索,不過這話卻強硬道:“公主殿下的腰牌,本官還不知真假。本官得到上谕,凡是何家餘孽統統拿下!”

世安的手塞進陳慧的手裏,陳慧抓在手裏,幫他搓揉後來索性将他抱到腿上,世安軟軟叫道:“娘!這是怎麽了?”

陳慧摟着他說:“沒事兒,萬事兒有你爹爹呢!”這話其實是說給顧朗聽的,意思上這事情她不管了。顧朗聽了為之氣結,昨兒個夜裏想少一事,早早走了她不願,如今事情上來了,她不管。

顧朗回頭看向陳慧命令道:“慧兒,此事你來解決,解決不了,找你主子過來!”

陳慧這時候暗罵一聲:“他姥姥的!”這人太小氣,陳慧只能站起來道:“是!”

然後快速走到平原縣縣令面前,問這位縣令說:“這塊腰牌是真是假?”

那縣令看前面一張粉嫩嫩俏臉蛋在他面前,也沒細細地猜一下,眼前這個嬌俏的姑娘是誰,只順着剛才的想法說:“真假難辨!”

“哦!那行!”,陳慧揚起手就是正反兩記耳光,打得平原縣令,嗡嗡地腦袋疼,立馬兩遍各五道指印,整個人懵在那裏。陳慧對他啐了一口,啐完站那裏說道:“我家将軍讓我保護顧先生和小世子回江南,怕路上有人刁難。給了我一道口谕,凡是擋路的官員,敢不信将軍賜了腰牌給顧先生,懷疑真假的。一律兩耳刮子伺候,現在你信了嗎?”

平原縣縣令哪裏曾經被這麽對待過,但是想想陳慧的威名,這還當真是那位的做派,他道:“下官信了!”

陳慧抽走平原縣令手裏的腰牌,走上臺階對着顧朗彎腰行禮,用特別實誠的口氣道:“爺,他信了!”這個回複,讓顧朗的臉皮子抽了一抽。

“退下吧!”顧朗斜着眼不冷不熱,帶着嘲諷的意味看着平原縣縣令,同時從陳慧手裏拿走了腰牌,大庭廣衆之下,陳慧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腰牌被搶走。

平原縣縣令此刻已經是坐立難安,不知所措,想到因為這件事情得罪了将軍,心裏就痛悔萬分,都是聽了邊上這個劉掌櫃的話。對着這個罪魁禍首狠狠地瞪了一眼,聽到顧朗的這句退下以為是跟他說的道:“下官告辭!”帶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那個劉掌櫃此刻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先生饒命!縣裏前幾日就來客棧關照,要是見到北地來的何家人及時上報。小人不敢隐瞞,一家老小都在平原縣,若是出了什麽事,小的就沒法活了。”

“不是說你去準備飯食了嗎?”顧朗從廊上走下去,到了劉掌櫃的面前,劉掌櫃趴跪在地上,雙臂撐着地面,身子不停地發抖。“這麽還在這兒?”

劉掌櫃聽見這句話,忙磕頭謝過道:“小的馬上去準備,馬上去準備!”這才顫抖着腿肚子,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此刻顧朗已經轉過身去。

顧朗轉過身來想要進屋,看見長廊底下,凳子上面陳慧坐在那裏,世安的腦袋擱在陳慧的膝蓋上,陳慧正在為他采耳。

“行了!沒了!”陳慧拍了拍世安,世安擡起了頭對着顧朗說道:“阿爹,你來挖耳朵嗎?娘親挖地可舒服了!”

“你要挖嗎?”陳慧問他的同時,還向他招手,一副來啊,來啊!我給你掏個耳朵,弄得顧朗只覺得自己耳朵有些癢癢。顧朗硬生生回了她一聲:“不用!”

轉身回了屋裏,陳慧拉着世安跟着進了屋子,将門關上,擡頭看了一下屋頂确認沒有明顯可疑的亮光。

“顧朗,你也太過分,私自拿了我的腰牌,說什麽我贈與你的。我什麽時候給過你這個東西?” 陳慧從顧朗手裏将腰牌拿了回來。

“方才慧兒姑娘已經親證此物乃是将軍贈與在下,還望慧兒姑娘能将它歸還于我!”顧朗伸手問陳慧讨要腰牌。雖然,她這個人不需要腰牌來作證,但是畢竟拿着它可以進出宮禁,送人不合适。

“這東西不能給你!”她從脖子掏出一根銀色的鏈子,下面墜着一塊金屬牌子,陳慧将這塊牌子解了下來說道:“這個給你吧!”說完就将它塞進了顧朗的手裏。

顧朗捏着這一塊還帶着溫熱體溫的牌子,正面刻着陳慧軍隊的番號,背後幾行細字,刻着陳慧的編號,姓名,哪裏人等信息。陳慧軍中上戰場的士兵都有一塊這種牌子,是為了能夠在戰場上有個萬一的話,未必能帶回屍首,至少能夠将他的撫恤金帶給他的家人。顧朗跟着何嶒多年,當然知道陳慧軍中每個人都有這塊牌子。也知道它要是離開了那個軍人的身體,通常就是帶給家屬一個信息,他的親人已經戰死。突然之間顧朗覺得這塊牌子是如此燙手。

“拿回去,挂好!”顧朗塞還給陳慧。

陳慧笑嘻嘻地說道:“老兵退伍了,自然要取下這塊牌子的,你想多了。誅殺完布泰,我的從軍生涯也就差不多了。”還是推給了顧朗。

顧朗拿在手裏未退回,但是口裏卻說:“我要你這個東西作甚?”

“跟你換腰牌啊!你怎麽用我的腰牌,就怎麽用它便是。”

“娘,我也要!”世安抱着陳慧的腿說道。

陳慧将他抱起來說:“你就別要這個了,下次娘給你帶個好玩的。”

聽見這一聲“娘!”倒是提醒了顧朗,他說道:“世安,稱呼不可亂了。陳将軍是新朝的公主,貴不可言。你叫一聲姨姨已經是高攀。”

“娘說可以的。我們說好了,以後我是你的兒子,也是她的兒子。娘,你說是不是?”世安看着陳慧。

陳慧捏着世安的臉蛋說道:“如果,世安不是我的養子,如王秉之流會拿着他何家後裔的血統來扯反旗。而我陳家朝中人也會因為他是何家人而猜忌。我的養子,有我照拂,誰敢廢話?更何況我認他為子,對于安定何家舊部。對于其他歸順的降将降臣都有安撫之意。好處頗多不是?”

“若是我所料不差,将軍志向遠大,我允諾王爺,會維護他平安,惟願他平安康健!如果将軍他日榮登大寶,屆時世安卷入紛亂的朝局之中,豈不是違背了何兄的囑托?”

“顧世兄多慮了。我的志向比兄所想更為遠大。而那個方向,就是為了不束縛我的子孫和親人,為了一個位子兄弟相殘,父子反目。”陳慧摸着孩子的臉說道。迎來的是顧朗不可置否的一聲笑。陳慧也不想辯駁,和金先生這樣跟了她很多年的人不同,對于顧朗這個人來說,那些想法還不到分享的時候。

她突然想要一件事情,狡黠的走到顧朗身前道:“方才你叫我‘慧兒’,我覺得甚是好聽。再叫一聲來聽聽?”

“你能不能。。。。。。”顧朗話還沒說完。

“不要這麽不知廉恥?我說顧朗,好歹你也是一代名士顧源的兒子,你能不能換個說辭啊?每一次都是這麽一句,我聽膩歪了。再說了,剛才明明是你當着衆人那麽親熱地叫我,這會兒又給我臉色是何道理?”陳慧這是歪理,但是歪的有理。

顧朗冷笑一聲道:“陳慧,你臉皮實在厚實。”

“嗯,這平原城的城牆抵不過我的臉皮,你放心!結實耐用着呢!”陳慧摸了摸自己的面皮,順着顧朗的話說道。顧朗一下子居然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了。她都已經啥都認下了,還有什麽話能形容她呢?他以為戲弄她為通房,會讓她生氣之後離開,誰想到她還扮演地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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