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碼頭
陳慧接到飛鴿傳書,信中說道羅先生深陷揚州,羅先生想要快速将南方收購的第一批稻米運回,所以他沒有用自家的那些大海船,而是直接雇傭了小而快的商船,經由太倉浏家港港上岸,上岸之後轉運河。陳慧曾經囑咐他這次購糧秘密行事和往年軍糧不同,今年赈災需要不走尋常路,所以他并未暴露身份,僅僅可以透露一些官府背景。
歷來官糧皆是歸漕運,而前朝漕政敗壞,各級官員貪污聚斂,各種攤派層出不窮,官府與江湖互相勾結。千裏之遙運送而來未花多少錢,這最後的三四百裏要将這些糧運過去,每一步都是錢。
長江水路與運河水路,是漕運的根本。靠着運河吃飯的水手不計其數,也就形成了各個幫派,每個幫派又的漕船數量多少不一,而這些年戰亂和饑荒,更是讓他們吸納了一大批年輕的壯勞力,何家朝廷尚未站穩腳跟,陳家朝廷再次起來,這些年就是趁着天下打亂發展起來的這些幫派,對于羅先生這樣據說有官府背景的大糧商,存的不是敬畏之心,而是有打劫之意。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而作為解決過不別說上千至少也上百難事兒的羅先生,在他和青龍幫談判之後,得到了一個打折的價格。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麽圓滿的解決了。然而當船經過鎮江的時候停了下來,轉入運河去了停在了揚州,如今青龍幫要拿下這些糧。
陳慧看到這裏不禁暗罵一聲:“老狐貍!”,之前比這個難得多的事情,羅先生都解決過。當年購買軍糧,藥品供給,幾乎都是他一手操辦的。那時候,她忙着前線打仗,哪裏有空幫他解決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搞定。如今卻兩手一攤,表示一籌莫展的樣子,事情自然解決起來有難度不假,但是也不得不說他貼心,原本陳慧去赈災不過是走個過場,随便玩玩。不過現在麽意思上就是陳慧應該去,他們那裏特別需要陳慧來解決。這樣參與一件事情的積極性就不一樣了。對于一個剛剛從單戀中爬了一半出來,還沒有完全解脫出來的人來說,這件任務是來的多麽及時?
陳慧立馬從長發那裏抽調了運河上幾大幫派的資料,之前有所了解。但是從資料上看來,這個青龍幫還真成了氣候,居然還設有六部,整個幫規之完善,組織之嚴密,也許新建的朝廷還真比不上。所以不将新朝廷的關系戶放在眼裏也算在情在理,可再怎麽能耐。動她陳慧的東西,就是不對了。
自古以來,幫派都是個禍害。以史為鏡,可以知興亡,前朝覆滅在于起義,起義的中堅力量就是一個以幫派起家之後,披上了宗教的幌子的日月教。在異世界,研究歷史的時候不難發現在很多政黨跟這些幫派也或多或少有牽扯。
簡單粗暴對付這種幫派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但是在她還沒有名正言順的接掌大權之前,低調行事,還是有必要的。定好這個基調之後,陳慧在換馬疾馳的路上考慮着怎麽能一擊即中,讓這些幫派的人從骨子裏感到威脅,從而收斂。
作為淮左名都的揚州,江南富庶之地,陳慧對這個地方是別有一番的滋味。這古舊的城牆承載了多少興亡,唯一慶幸的是,時至今日這座城看起來不必受那一難了。
記憶中布泰入關,一路劫殺而來,在揚州這裏遇到了何家舊部與揚州城民衆的拼死抵抗。被圍困月餘,城破之時,據說揚州被屠十日,這一場深重的劫難揚州死傷百萬。所以對于何家那些有血性的漢子,怎麽相待都不為過。
另一方面,當她在異世界看到幾乎同樣的歷史,那個歷史中滿清進了關,成了這個王朝的新統治者,這些新的統治者用所謂的仁政,安撫漢臣與漢民。她看到的歷史最後這個用百萬生靈為祭的城市和她的百姓真正屬于了滿清。
看看之前的元朝,這一世大周開國天子陳友諒覆滅元朝之時,江南有多少文人要忠于元朝,不肯歸順大周。同樣的在異世界的歷史上也有這樣的事情,所以在陳慧看來,當暴力變成習慣,時間久了就代表正義。
才喟嘆罷了,羅先生已經在路邊等候。陳慧下馬而來看見羅先生驚訝到:“先生怎地如此憔悴?”
羅先生原本有些肥碩的臉面,兩團頰肉顫了一顫道:“将軍,一言難盡哪!屬下給将軍請罪!”說罷,就要撩袍下跪。
素日裏陳慧最不拘的就是這些繁文缛節,連忙托起道:“先生何至于此?”此刻心裏反應過來,難道真的碰到了什麽難事兒?而不是給她一個臺階?
羅先生一聲嘆息道:“原本我也未曾将此事太過于放在心裏,想來無非就是多給幾個錢罷了!誰想那青龍幫的大首領如此難纏。居然要劫下咱們所有這些糧船,并且放言道,咱們這些船全部給他們,下一批再放我們過。”
“放屁!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哪有半點信譽可言。就算全部給了他,下次也會再劫。”陳慧怒道。
“可不就是,我自然不肯,他們就強搶。”羅先生唉聲嘆息。
陳慧轉頭安慰他道:“先生何必這樣介意?不過是小事一樁,咱們多大的事兒都經歷過,還怕了幾個蟊賊?”
“經歷了這事兒,屬下方才明白,平日裏有咱們自家軍隊護衛的行商是有多簡單。這普通百姓做個生意是有多艱難?官府吃拿卡要,還會被這種江湖幫派看上,有可能弄得血本無歸,傾家蕩産。”羅先生邊引着路,邊在那裏叨叨。
穿過小巷,踏着石板路,進到了羅先生他們落腳的客棧,居然還是自家的福悅客棧,揚州不愧是古今詩人都會誇贊的城市,從這家客棧的規模上就是能看出端倪,陳慧在羅先生的帶領下進入了有獨立小院的天字一號房。
這個一號房有一個客廳,兩個主人卧室,還有三間下人卧室,一個廚房,還配有獨立的馬棚。這個設計陳慧當時建議只有蘇杭、京城和泉州等重要的城市的客棧才能有。
陳慧坐在正廳,與羅先生和長發商量關于青龍幫的事情,正在此時,急匆匆進來一人找羅先生,羅先生出去說話,長發跟陳慧彙報這個青龍幫的幫主的出身和一些人生大事。才不過一轉眼,羅先生臉色晦暗地進來對陳慧禀報道:“将軍,屬下的書童在碼頭被打死了!”
陳慧震驚地站起來道:“什麽?”
羅先生道:“屬下今日派四兒去碼頭阻止他們運糧上岸,哪裏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立刻去碼頭!”
這是千古被傳頌的京杭大運河,作為這條運河中最為繁忙的揚州,是溝通南與北的樞紐,幾個朝代之下的最繁華的城市,靠近運河邊上的時候道路已經顯現出異世界的大城市才有的擁堵。自從回來陳慧還沒遇見過擁堵是什麽樣子,今日在這裏重溫了一遍。
撥開人群到了碼頭,再次撥開圍觀群衆,看見地上躺着的小身板,嘴角的血跡還沒有幹涸。羅先生上前抱住了屍首,老淚縱橫,他将這個活絡的小厮當成了晚輩看,如今看到他如此枉死,心內凄然。
恒鈞上前一步大聲喝道:“這是誰幹的?”圍着的人沒有回答,見沒有人回答,他再問:“這是哪個龜孫敢做不敢當了?”
“嚷嚷什麽?叫誰龜兒子哪?辣塊媽媽地!不想活了?”一個聲音傳來,也讓圍觀的人群分開,讓出了一條路。走過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綢緞衣衫,滿臉橫肉的男人站,旁邊的人都叫他一聲:“裘三爺!”那氣場實在橫地厲害。
“誰他媽打殺我家小厮的,就他媽是雜種,龜孫!”恒鈞怒目而視罵道,看不出來他罵人有那麽一套。
陳慧身邊站着的長發貼着陳慧的耳朵說道:“這是青龍幫大首領李海龍手下叫得上名號的人了,裘三統管這揚州碼頭這裏的事情。”
陳慧點點頭,側頭問道:“報官了嗎?”。
之前跟着四兒的一個護衛道:“報官的先去,再去客棧通知先生的。”
陳慧轉頭斜眼看向那個裘三,只這一眼,那裘三一臉驚豔道:“哎呦唔地乖乖,辣塊來的馬馬?奶大,腰細,腚圓,好貨啊!”說完那裘三哈哈大笑,還上下打量陳慧。這是将她當成此地特産了?他還欺身上前,要對陳慧動手動腳。
恒鈞擋在陳慧身前大喝道:“嘴巴放幹淨點,這是我們東家!”
裘三看着他說:“我哪裏不尊重了?這是你東家的瘦馬吧?我們揚州的女人都是呆在家裏的,能出來管生意的就是收了房的馬馬。我說了實情,你還別不高興。不過你們家這個馬馬真好看,我看今天我就帶回去了,伺候我家大首領快活了,明天興許這糧食就還你幾船了!”
陳慧用不高的聲音道:“再去人,催揚州府來人!”身邊人得令,立馬跑了出去。
那個裘三爺如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這邊的人道:“催揚州府的人?!要不要爺幫你催催?對爺笑一個,爺讓那府臺親自過來!”
陳慧看向他:“哦?這裏打死了人,官府都不會過來?你一催就過來?”
那裘三旁邊的一個混混開口說道:“小娘子,想見府臺大人,陪我們三爺睡兩晚。三爺帶你見見府臺。”
那裘三要撥開恒鈞,陳慧還淺淺地退後了一步,這退縮的一步讓裘三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不要怕!爺會好好疼你。”
才不過一小會兒,剛才出去的那個護衛已經回來道:“東家,揚州府的人說,碼頭的事情他們不管。”
“出了人命這事兒說了?”陳慧問道
那護衛道:“之前就說了!”
“知道了!”陳慧淡淡地說道。
那個裘三對着她說:“看吧?碼頭歸你裘三爺管,天皇老子來了也沒用。”
“嗯!等我捋一捋。第一,官府不管碼頭的命案。第二,碼頭的全是你的地盤。第三,誰來也沒用。是不是這樣?”陳慧問道。
“小娘子漂亮是漂亮,腦子不太好用。這些不是明擺着的嗎?”那邊有人這麽說,那裘三當即接話:“腦子好不好用,沒關系。只要活計好就行!讓老子舒坦就好。”
“我問你是也不是?”陳慧重複問句。
“當然,是!”那裘三用調笑的語句說道。
“誰殺了四兒?”陳慧繼續冷下聲音問道。
“乖乖隆地洞,你這個小娘子怎麽那麽兇?不就是個小厮?就算是爺殺了又怎麽了?”裘三說道。
“恒鈞他承認了,動手吧!”陳慧低着頭,眼皮都沒有擡,命令恒鈞。
恒鈞跳躍而起,将眼前的這個大塊頭的男人一腳踹進了河裏。身邊的人群大亂,對方的人大喊:“快撈三爺上來!”也有人圍了上來,打群架對于陳慧的部屬來說,那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
倒是被晾在拳腳圈子之外的陳慧,看見河裏的裘三正在一浮一沉地向岸邊游過來,有人已經準備好了竹竿子,等待他來抓。
陳慧趁着大家打架正來勁兒的時候,她走向了河邊,拔起插在河岸上的一根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小竹竿,如标槍一樣使勁地投擲出去。竹竿飛射貫穿了裘三的胸膛,河裏血流開始蕩漾開來,裘三已經被竹竿的力量又推出了幾丈,岸上等着撈裘三的人轉頭看向陳慧,陳慧沒事兒人一樣拍了拍手。
“怎麽還沒拾掇完?恒鈞你在搞什麽?”陳慧喊了一聲,給幾個護衛如同打了雞血,他們拳腳上求快,否則老大沒耐心了,後果很嚴重,不過須臾功夫那群人□□趴下了。
護衛背上四兒,陳慧轉身對羅先生說:“先生請!”
羅先生彎腰道:“東家請!”
青龍幫的那些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人,圍過來卻不敢再上前,恒鈞對着他們“呵呵”冷笑一聲。陳慧帶着人剛要走,踏馬聲傳來,一大隊人馬過來了,為首的居然是穿着飛禽補子的文官,品階還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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