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人魚·海底

人魚·海底

二十年前那場入侵戰争結束後，人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小區聚集地，學校，醫院下面修建各種牢固，安全，且可以長期封閉居住的地下庇護城。

而江施泠此刻所在的高級別墅，則配有單獨的可以藏身的特殊地下室。

地下室裏有一個鎖着的武器櫃，以預防可能的突發情況，比如現在。

櫃子是密碼鎖，獨立電源，。江施泠試了兩個密碼開鎖，都不對。

剛到別墅時，帶路的管家曾提過武器櫃的密碼，但江施泠當時并沒有注意記錄。她對數字過目不忘，只是從個人，到工作，再到機密……密碼的數量太多，她一時混淆。

再輸錯一次，櫃子将被鎖住。

江施泠停下，仔細回憶那天管家說過的話。

背後的樓梯一響，是小魚在往地下室上走。

“你要出去？”江施泠皺眉，“外面很不安全。”

小魚扶着樓梯上爬，聞言有些疑惑：“難道我現在不應該出去處理掉它們嗎？基地制造我，就是讓我去殺死它們。”

江施泠有些啞口，隔了幾秒才說：“但你生病了……”

小魚道：“我現在還沒事。”

她擡頭看着頂上地下室厚重的金屬門，神色漸漸發沉：“而且，它過來了。”

江施泠腦中裏面浮現起二十年前，外星人降落地球時候的畫面，她嗓音發幹：“那你等我打開武器櫃，你不能空手去和它們打。”

江施泠看着櫃子，精神緊張，思緒被迫活躍，她一下子想起了密碼。

輸入，櫃門叮的一聲打開。

裏面有三支槍，五個□□，以及一個火箭筒。

小魚從裏面拿了一把激光彈的小□□，她擅長近戰，而且對付那種體高三米，外殼堅硬的外星戰體來說，靠近以後切斷其背後的背脊柱連接線，是最有效而快捷的辦法。

小魚從地下室離開後，江施泠很是不安。

在她十二歲的記憶裏，那些外星戰體高如巨山，威猛兇狠，輕易就可橫掃一座城市。而小魚纖瘦，相比起三米高的外星人，她只有一米八。

江施泠靠在堅硬的牆壁上，又想起走廊上那紅着眼睛，沉迷于殺戮的，興奮的小魚。

她隐隐有種盲目的直覺，覺得小魚是完全能夠戰勝那些龐大的東西的。

別墅的地下室在地下三米，有一米厚的水泥牆，隔着如此厚重的距離，她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江施泠去試了地下室的通訊設備，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通訊連接永遠處于斷線中。

聯想起恰好在今晚出現的反戰派的人，江施泠隐約有種大雨将至的危機感。

事情不會這麽巧，也不會這麽簡單。

反戰派的人一直想要江施泠的命，因為她是基因工程基地的所有人。他們以為，江施泠死了，就能阻止那慘無人道的基因工程實驗。

但事情哪裏會這麽簡單。

江施泠靠着牆待了一會，繼續嘗試着用通訊器給基地撥號。

十分鐘以後，她意外撥通了基地安防部的衛星電話。

電話那邊一片混亂，部長簡略的告訴江施泠，一量未被探測到的外星飛船在半小時前突然出現于地球上空，環繞地球飛行，沿途發射脈沖炸彈，并順序投下數量約一千的外星戰體，覆蓋全球面積。

通訊中斷就是因為受到脈沖影響。現在全球陷入混亂，聯合總區緊急宣布進入一級戒備狀态，進入地下城的大撤退已經開始。

最後部長詢問江施泠什麽時候返回基地，基地情況很不樂觀，聯合區要調走所有的變異人，而反戰派就包圍在基地之外，随時可能襲擊。他們需要江施泠回去做一系列的決策，以及應付那陰晴不定，眼裏只有自己聯合區高層。

江施泠捏了一下眉心，心髒在胸腔裏沉澱下來，血液漸漸發冷，她開始回歸狀态。條理清晰下達了幾條命令，最後讓基地派直升機過來，同時聯系周邊的機場，看能不能立刻調飛機前來。

挂了電話，江施泠擡手別起亂發，盯着看着自己慌亂裏沒來得及換掉的拖鞋出神。

一分鐘以後，地下室的金屬門被拉開，小魚在入口探下臉說：“我解決掉其中一個了，第二個去了月兒島，還有一個我不知道它在哪裏。現在我要回博士家……”

她停下來，喘了一口氣：“你繼續藏在這裏，我會時刻留意別墅附近的動靜，一有危險就過來。”

江施泠從武器櫃裏取了一把沖鋒槍和兩枚□□：“我和你一起去。”

小魚道：“不行，外面很不安全。”

江施泠回道：“這裏也不一定絕對安全。”

她走近，又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于是她屏住了呼吸。

小魚皺着眉，似乎仍舊不贊成江施泠離開地下室，但同時又擔憂獨自留在地下室也會出現意外。

第三個外星人還不知所蹤。

她糾結了一陣，還是讓江施泠和她一起去博士家。

江施泠從地下室出來，這才看到小魚腹部有受了傷。整個側腰少了一塊肉，傷口血肉模糊，大片血跡沿着傷處暈染，她半身衣服都濕了。

觸目驚心。

江施泠看得腰部發涼：“你受傷了！”

小魚摸了一下傷口，并不在意：“沒事。”

說完看着江施泠臉上早已停止出血的小傷痕：“你臉疼不疼？”

江施泠一愣。

她自己腰部傷得鮮血淋漓，卻毫不關心，反而關心江施泠臉上的一道小傷口疼不疼。

“你呢？”江施泠反問，“你疼嗎？”

小魚說：“我習慣了。”

江施泠看着她平靜的表情，剛沉澱下來的理智沉着忽然不見了，她不适宜地說道：“別墅有醫療器，我帶你去處理傷口，吃些鎮痛藥。”

“沒時間了。”小魚看向別墅外的恢複了平靜的海面，用力皺起眉，“我得馬上趕過去，博士很危險。”

江施泠猛然回過神，眼下這情況，的确不是慢悠悠鎮痛的時候。

別墅的小艇被浪水沖翻，小魚拉過來檢查，發動機已壞。她們只好坐噪音極大的摩托艇過去。

幸好外星戰體砸入海面時掀起的巨浪讓反戰派的快艇退開了，要不然坐着轟鳴的摩托在海上疾馳的她們，就是反戰派射擊的活靶子。

還沒靠岸，江施泠就看到了博士房子裏的火光。裏面似乎剛經歷了一場爆炸，黑煙從破開的窗戶冒出。

小魚跳下快艇，疾步沖進屋子。

她速度很快，沒有半點傷員的樣子，若不是她跑過的地方滴落着血跡，江施泠都要以為她受的只是無關大雅的小傷了。

小魚不見了影子，屋裏同時傳來幾聲狗叫，接着是牆壁被打穿，水泥磚石以及玻璃破碎落地的聲響。

江施泠狼狽地踩着拖鞋，往屋裏靠。

大門開了一扇，裏面不斷傳來家具和牆壁被毀壞的聲音。一個巨大的外星戰體頂着天花板站在客廳裏，揮舞着巨錘般的手臂，橫掃客廳，試圖抓住靈活閃躲的小魚。

江施泠在門口停了一下。

李博士躺在樓梯口，腿被砸落的吊燈壓着。江施泠急忙跑過去，掀開吊燈，拖着李博士往樓梯上躲藏。

“您怎麽樣？”

李博士腿傷得不輕，斷裂的骨頭刺破肌肉伸出，扭曲的頂起褲子布料，鮮血湧流，在地板上拖出鮮紅的痕跡。

博士白着臉擺擺手，看向客廳中間。

小魚被外星戰體巨大的手臂掃中，倒飛着撞在裂口的牆壁上，再滾落在地上，牆壁上也随之留下一道血跡。

不知道是舊傷還是新傷。

牆壁上的壁燈沒熄，客廳很亮，亮到可以把這個冷硬巨大的外星戰體看得清清楚楚。

它們很像是一種沒有五官的機器人，暗淡的鐵灰色，長方形的身體，類人的腳，手臂是尖刺狀或者鉗子狀——這是它們刻意模仿出的人類外形。

在女娲城時代，它們和地球的戰争，就已經開始。

這些東西，不動用熱武器，只是投下幾塊灰色的金屬，就足夠把整個地球攪得天翻地覆。

江施泠看着外星人的鉗子大臂砸向牆邊的小魚。

小魚爬起來，蹬腳踩上牆壁，借力一躍，順勢翻上外星戰體的手臂，單手按着金屬手臂，身體漂亮的淩空翻滾，躍上外星戰體的肩的同時，她抽出腰間的黑色匕首，迅速往外星戰體的後頸刺下。

整個過程，只要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快得叫人看不清。但匕首剛刺進去，小魚立馬被大力甩了下來。

她撞在樓梯扶欄上，一排木質扶欄盡數碎裂，動靜巨大。江施泠心跟着一緊，不由看向小魚的腰。

那傷口在溢血，小魚捂腰站起，血立馬沾滿她指縫。她面無表情地看向客廳裏的巨大物體。

那外星戰體被匕首那一下激怒了，它兩手合并，組成一個半米大的圓錘，對着小魚的頭狠狠砸下來。

小魚并不躲，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從手臂中間的狹小縫隙裏穿過。

江施泠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但下一秒，小魚貼着外星戰體的臉一躍跳起，勾着外星戰體的肩，翻身跳上去，不作半秒停留地一蕩躍到外星戰體背後，行雲流水地抓住了前一瞬被她刺入的匕首。

黑色匕首登時從外星戰體的後背一路劃下，高壓金屬納米的刀刃鋒利無比，所以金屬被劃破時，竟一點聲響也沒有，除了小魚落地時候跌跪在地上的沉響。

她腰部的傷口湧出一大股血。

小魚一手撐着地，另一手捂着腰，但血很快從她指縫湧出來，汩汩不斷。

一旁，外星戰體的動作停下了，裂口遲鈍的在它背後浮現，呲呲兩下氣體湧出的響聲後，外星戰體高大的身軀轟隆倒下。

“小魚！”江施泠快步沖過去，跪在小魚身旁，替她捂着腰部。

溫熱的血很快把她的手掌也染濕了。

“扯開動脈了。”小魚皺眉說了一句，神情有些苦惱。

她絲毫不慌，江施泠卻沒辦法像她這般鎮定。

按照這個出血量，再有幾分鐘，小魚渾身的血都得流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