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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驚弦從出生起就知道娘已經和離,只是他們從來不提她爹是誰。
她娘是小官之女,和離之後,仍然在家,只是日日郁郁,眉目間都是憂愁。
依照驚弦看,她娘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平日裏說話都溫溫柔柔的,但她确實看不出她有什麽心事。
祖父提起娘,也是嘆息:“你娘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隐情。
她問起時,娘也只是笑着摸摸她的頭:“弦兒還小,不懂,娘不用弦兒擔心的,只是忽然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徒增傷感罷了。”
“可其實,不應該想起了。”
春去秋來,到了驚弦該識字的年紀,祖父祖母和娘商議着,該給她請一個什麽樣的先生。
到了後來,娘抱着她,細聲問:“弦兒想學什麽?”
大樹下,娘親輕搖團扇,眼神溫和,這些年裏驚弦從未見過娘生氣動怒,待人都很和善。
“近日來,爹爹和我說該給你請先生了,我覺得也是,一轉眼弦兒都這麽大了。”
娘看着她,忽然感慨萬千,當年和離之後,突然發現有了孩子,她也是很猶豫,到底要不要留下,最後還是留了。
也幸好,留了。
不然怎麽能看着女兒一天天長大呢,唯一慶幸的還是女兒不像那個負心人,倒是傳承了徐家的容色。
不過女兒從小就和別家的孩子不一樣,常人說的吵鬧不懂事,弦兒也從未有,女兒很省心,可是她反而更希望女兒不要那麽懂事。
一個人過早的懂事,真的是好事嗎?
她只求女兒一生順遂平安,無災無難。
驚弦沒有反對:“那就請吧。”
有沒有識字,有時候真的不是很重要,偶爾她也可以是貼心的小女兒,只是也很難和真正的孩子一樣。
她總覺得,她不是孩子。
她也不想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小孩子。
所以,驚弦很少掩飾本性,徐家都習慣了。
很快夫子就來了,驚弦的識字也提上了進度,由于祖父是當地的官,想要攀上這門關系的人不少,祖父不是吃素的,自然是仔細審視過才敢放人進府擔任孫女的夫子。
夫子說,小姐識字進展喜人。
祖父很高興。
驚弦一日又一日的學習下來,某一日祖父辦案時,她忽然将某一部律法中的一條脫口而出,祖父驚訝:“驚弦怎麽知曉的?”
更重要的是,驚弦才五歲,怎麽知道這麽清楚,還倒背如流。
他剛才考察了一下,不論是哪一例,都能對答如流,還能理解,這已經不是普通孩子能夠有的認知了。
“多看,”驚弦平時看的書很雜,什麽都看一點,百無禁忌,不論是不是禁書閑書,還是有用的書。
祖父想起了之前下人說的,小姐愛去書房,現在才知道,這個愛去,不是一般的愛,也不是玩,她是真的有在看,也是真的看進去了。
祖父看了她好一會:“日後驚弦想辦案?”
驚弦:“并無不可。”
祖父憂心忡忡,辦案這條路不好走,尤其是驚弦還是女子,古往今來從未有女子為官的先例。
他哀嘆了好一段時間,才勉強說服自己,如果孫女真的打算走這條路,那自己只能努力了,可是他官小,實在幫不上忙。
後來才知道,他想多了,驚弦只是對什麽都感興趣,什麽都能來一下。
這段時間來,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祖父:“……”
多心了。
“不是就好。”
但很快他就知道,沒有多心,因為驚弦忽然說她要考科舉。
祖父下意識問:“這回是真的?”
這幾年來,驚弦折騰的不少,什麽都做了,還做得都挺好,所以他也不知道哪一個是孫女想做的了。
驚弦:“對。”
祖父沉默了一會:“你可知從未有女子參加過?”
驚弦:“知道。”
沒有女子去考科舉,那為什麽她不可以?
從未有過,就不能嗎?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問的,祖父忽然沉默,“可是這條路不一定好走。”
驚弦:“那又如何。”
祖父落下一嘆:“你既然想,就去做。”
後來,他為驚弦重新換了一個夫子,既然是要考科舉,這夫子人選就很重要了,以及還有一件事,也該告訴孫女了。
“其實有一件事本該告訴你了,只是顧忌你還小一直沒有說,但你既然決定考科舉了,那到時候也瞞不住,與其等你日後茫然無措,不如現在就讓你知道。”
祖父和娘本來打算一直不提的,畢竟已經和離了,只要不到天子腳下,那位也不至于到天涯海角也追究。
說到底,他的女兒沒錯。
驚弦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和她爹有關,從已知信息推測得出,她爹不是好東西。
現在就可以聽聽,是怎麽不是個好東西法。
她端正坐着:“祖父請講。”
“你爹是正陽侯府的侯爺,曾經上門求娶淑娘,後來成親不過兩載,他和嘉陽公主有了首尾,可公主怎麽肯做小,再加上淑娘一直未有孩子,侯府中有了決斷,你爹最終與淑娘和離了。”那是祖父也不願回憶的過往,當初哪是決定和離,也是要休棄,一個女子如果被休棄了,顏面何存,淑娘以死相逼,字字泣血,才最後改成了和離。
嘉陽公主咄咄逼人,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反抗,當今聖上多寵這個妹妹,嘉陽公主想要什麽,都能得到,正妻之位她勢在必得。
淑娘回到家中,如同丢了魂,恍恍惚惚的,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到來,怕是也撐不下去了。
也許這個孩子是個福星,淑娘的身子一日日的好了起來,人也開心了許多,還有了未出閣前的樣子。
他的淑娘本來也是個溫柔似水的孩子,如果不是被逼的,何至于像個潑婦。
他只恨,可是恨又能怎麽樣呢,侯府現在與公主恩恩愛愛,早就不記得淑娘了。
如今過了這麽多年,公主還會記恨淑娘嗎?
祖父心中擔憂,現在淑娘和驚弦沒有什麽動靜,所以那邊也沒動靜,可如果驚弦考科舉,又是女子之身,那京都那邊真的會沒動靜嗎?
聽聞公主和侯爺有了一個兒子……
可驚弦覺得,事情不止是這麽簡單,至少隐瞞了很多,但是沒關系,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她重新學習了科舉相關的知識,哪怕換了個夫子學起來也沒難度,新的夫子只知道驚弦簡單的學習過,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學生很有天賦。
夫子越是教,越是覺得驚弦不簡單,相處之下,更是感覺這個學生未來怕是大有作為,兼之他還學過望氣相面之術,這一看更是大驚!
驚弦一介女子身,竟然貴不可言!
怎麽會有一個人能是帝王之相又是将相之相?
好生奇怪,太奇怪了。
教書先生百思不得其解,猶疑之下還是沒試探,只是默默觀察,與此同時他還知道了驚弦這些年間做的事,隐隐間有點明白了,為什麽會這麽奇怪了。
她本是自由之人,造化全看她本身。
她想做什麽就是什麽,哪怕位極人臣,也并無不可。
他問:“你志在何方?”
驚弦答:“天地間。”
今年驚弦十三,恣意自在。
也該是她下場了。
驚弦一步步走進了考試場所,在小試、鄉試、會試中斬獲第一,來到了京都腳下。
今年的舉子非常驚訝,因為這次科舉考試的第一是一個女子,風頭之盛前所未見。
連同祖父也震驚了,他知道驚弦很優秀,但是跟科舉考第一不一樣,驚弦竟然拿到了這個成績,那麽她很快就會見到當今聖上。
當年的事……
祖父心中隐隐有着擔憂,此行怕是不順利。
驚弦早就看出了這點,她說:“沒事。”
當她踏入京都這片土地時,驚弦的名聲再一次傳起,侯府的人第一時間沒有感覺有什麽,可是當嘉陽公主聽說新科舉子裏有一個考生的娘親名喚淑娘時,神色變了。
她讓人打聽:“女子?你确定?”
嘉陽公主嬌縱任性,這些年稍微有點收斂了,可卻不是願意饒人的,當年放過了淑娘是因為大師說要為孩子祈福,可是徐淑娘這個人就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她十分介意夫君之前的妻子,溫柔大方?呵。
徐淑娘這些年安安分分的也就罷了,可是偏偏她的女兒來考科舉?
錦衣華服、珠釵步搖加身的嘉陽公主聽聞着驚弦的成績,心裏的那點不平達到了極點,“來人,我要進宮。”
皇帝聽聞他寵愛的妹妹突然要回宮,奇了:“她怎麽了?侯府不是待她極好嗎,又是哪裏不順心了?”
嘉陽公主在兄長面前,可就不嬌縱任性了,“皇兄,有人要欺負你妹妹你管不管?”
皇帝:“又是鬧的哪出啊?”
嘉陽公主一抹淚:“還不是那個徐淑娘,她的女兒要參加科舉,皇兄哪有女人參加科舉的,別讓她參加了好不好,她哪裏配了。”
皇帝還是第一次知道徐淑娘有個女兒,還參加了這次科舉,有了個初步印象,不過古往今來确實沒有女子參加科舉的先例,但也沒說不能,這事可轉圜的餘地還有。
左右不過是一件小事。
他也不認為女人能成什麽事,不能參加就不能參加呗。
“依你,別太過分了。”
畢竟殿試在即,鬧出太多事不好。
嘉陽公主歡歡喜喜的出了宮,驚弦很快被告知,住的地方被人占了,其他客棧也不留她了,她考試的名額也沒了,直接杜絕了她參加的餘地。
京都裏有關她的名聲和其他,徹底消失了。
她什麽都沒做,整個京都都在驅趕她。
但她還是參加了殿試。
驚弦只是不喜歡惹事,卻不是一點辦法沒有,背負着不好的名聲離開,她沒有這種受委屈的習慣,走也要走得堂堂正正。
這離國,她是不會待了。
諸天之下,還不是只有離國一家獨大。
天下三分,離國只是其一。
嘉陽公主正高興呢,後來得知,驚弦還是去了殿試,臉上那叫一個精彩。
當天就拿侯爺撒氣了:“都怪你,讓徐淑娘生什麽女兒,都參加殿試去了!”
侯爺這會還懵逼着,他有個女兒?還參加了殿試?
“淑娘不是……不能生?”
不然他當年也不會和公主有首尾了。
嘉陽公主這會可特別不高興:“你還裝你還裝,我不信你不知道這件事,徐淑娘和你和離就有孩子了,你不知道嗎?”
侯爺這會心情起起伏伏,很複雜,對于淑娘他也不是不喜歡,因為她很懂他,脾氣又很好,為人知情趣,可惜沒有孩子,再後來,他被公主吸引了,漸漸愛上了嘉陽,嘉陽得知他已有家室,自然不願意與他在一起,本來是要他休棄淑娘的,他為難之下,突然得知嘉陽有孕了,大師說要積德行善,嘉陽這才最終決定把休棄改為和離。
不過,這都是當年的事了,也過了這麽久了,他早就不再想起了,這會最重要的是安撫嘉陽。
“這事我确實不知曉,嘉陽,我何曾騙過你?”
嘉陽鬧了一會,看出了侯爺沒騙她,狐疑:“真的?”
侯爺:“我真的不知曉。”
他哄了好久終于哄好了,但陡然間得知自己有了一個女兒,心中愁緒莫名,他還沒見過那個孩子,也不知是什麽樣的?
侯爺想來想去,還是得見一見,畢竟是他的女兒。
殿試之上,皇帝一眼就注意到了一衆男子裏的女子,正直青春韶華。
這個就是嘉陽口中的……徐淑娘之女徐驚弦?
從那之後,他也派人打聽了徐淑娘的女兒,發現這些年裏徐驚弦做了不少事,以及她考第一的事。
皇帝對徐驚弦有了點改觀,可是,嘉陽和一個女舉子比起來,自然是嘉陽更重要。
每次考試的舉子無數,不缺徐驚弦一個,皇帝悄然給她判了死刑,直到他看到驚弦的答卷,驚豔至極!
包括他點名之後,驚弦也從容不迫,回答得有理有據,言之有物,完全不像一般的考生。
優秀得無可挑剔!
這是一個不錯的人才,皇帝心想,但可惜了,真要點了她為狀元,嘉陽會不高興的。
所以,他點了另一個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驚弦的反應和回答有多精彩,其他人都相形見拙了,可是狀元竟然是遜色于她的人,無數人錯愕。
只是,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驚弦竟然當堂問了一句:“陛下當真問心無愧?”
一句話,滿座皆驚!
皇帝眯眼:“朕自然問心無愧,徐舉子有何不滿嗎?”
驚弦只是笑了笑:“如果六年之後,陛下依舊這麽認為,那就是了。”
說完她就告辭了。
皇帝卻在想,驚弦說的六年是什麽意思。
很快得知,驚弦離開了離國,不知去了哪裏。
侯爺沒有見到驚弦,侯府對于驚弦的存在是知曉的,但是沒有必要告訴侯爺了,畢竟都已經和離了,更何況還出了殿試那回事。
驚弦沒有選擇三國裏的一國,她去了一個小國,只不過離開之前給祖父祖母和娘親寄了一封信。
信中言明了她離開的目的和原因。
她确實有很多種辦法讓離國陛下信服她,不再信任嘉陽,可是她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呢,又不是只有一個地方讓她施展才華。
今日能将這第一的名頭給別人,明日就是其他的,她實在不耐煩解決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煩,本來是不必要的麻煩,既然有怨,那就換一個國家,照樣可以。
不過三年,容氏王朝,在天下人面前有了名氣。
才五年,現在的王朝從當初的三分天下,到了四分天下,容氏王朝隐隐有了威脅其他幾個王朝的架勢。
來勢洶洶,又成長得極快!
幾個王朝都震驚異常,為什麽容氏王朝這麽強?!
但容氏王朝有一個高人,他們陛下親封的國師,在每一次戰役裏,指揮容氏軍隊,戰無不勝,以及國師的每一次決策證明,國師是對的。
所以,容氏王朝徹底成長起來了。
他們根本無法将之除掉,只能默認。
容氏王朝的國師是一名女子,容氏的王同樣也是,但如今,無人敢小看她們,女子之身,也成了一介霸主。
容氏的王譴人談判,來者正是國師。
離國上下無不打起精神,迎接國師的到來。
皇宮大擺宴會,嘉陽公主和侯爺也一同出席。
“皇兄說,這個國師不簡單,就是不知道要談什麽。”
嘉陽公主小聲的同侯爺講,侯爺面上是禮貌的微笑,心中在想,當初那個孩子是什麽樣的。
嘉陽公主察覺到了他的失神,扯了扯他的衣袖,瞪着他:“我警告你,在想着她,我就不客氣了。”
侯爺否認:“沒有。”
皇帝危襟正坐,這位國師始終不露面,所以沒人知道她長什麽樣,只知道她是一個女子,女子竟然成長到了這一步,實在是可怕。
聽聞國師的權力極大,但她與女帝的關系又極好,女帝把所有的權力都給了她,這才是最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皇權怎能與旁人共享?
皇帝想笑女帝蠢,可是如果給他一個國師這樣的人才,他未必不能給她一定的權力,能将一個小國扶持到今天的四國之一,國師的存在功不可沒。
甚至……一統天下,也許都不是夢。
可是當皇帝真正見到了國師的真容,卻覺得有點眼熟。
堂下的國師從一開始踏入這個宴會起,就不像一般人,她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她只是禮儀性的問好皇帝,有人發作,她也只是說:“我朝陛下當初準我不跪不拜。”
那人語塞,總不能說你家陛下算什麽,畢竟是強國之一,容氏的國師之于容氏意味着什麽,他們都清楚。
只要國師一句開戰,他們當真會打,到時候問責國師的人就成了罪人。
驚弦堂而皇之的坐下了,其他人一看這不是好惹的,問責的人也沒了辦法,皇帝在她說徐驚弦時,就想起來了。
她是徐驚弦,徐淑娘的女兒!
嘉陽公主的臉色也在那一刻變了,侯爺聽到徐驚弦的名字時,目光也停在了她身上,這就是……他的女兒?
這場宴會還是歡迎國師而辦的,可是如果國師是徐驚弦呢?
皇帝心情複雜,無論如何都得承認當年的他錯了,不該因為嘉陽,報複了驚弦,不然如今風光的就是他了,坐擁國師,何愁沒有實力一統天下?
這些年他是不是太過寵愛嘉陽了?
皇帝開始反思。
嘉陽公主則是咬碎了牙,也沒有辦法,因為驚弦如今是容氏的國師,她代表了容氏女帝。
光這一點,就足以斷絕了所有人不軌的心思。
嘉陽公主任性,但不傻,要是這個時候對驚弦做什麽,皇兄絕對不會饒過她。
事實上,驚弦來,一是為了看看她娘,二是為了談判,天下四分,也不過是計劃裏的一環,她要給她的陛下送上完整的天下,這樣更有意思不是嗎?
天下統一以來第一個女帝。
這份禮才夠重。
這次談的當然是,離國願不願意成為附屬國。
簡直是異想天開!
所有人都覺得國師瘋了吧,她是怎麽敢的,皇帝也驚愕,驚弦莫不是為了報複,瘋了?
可是很快他們就知道不是,談判失敗,驚弦還是從容鎮定,她先是給陛下寫信:【可以開始了。】
然後去看了她娘。
出使各國,當然是為了部署,現在部署完成,是該驗收了。
不出三年,天下可以一統。
驚弦回到徐府時,淑娘幾乎要抱住她哭得跟個淚人一樣了。
“你這些年去的那麽遠,娘都沒辦法見你,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驚弦:“我回來了。”
淑娘抱住女兒不願放手:“……這些年娘想了很多,這次你回來,是不是很久都回不來了?”
驚弦:“不久。”三年而已。
淑娘:“你不要騙我,我想過了,你要是這次還得走,就把娘一起帶走,你祖父也是這個意思,他已經上奏辭官了,也和族裏商議過了,遷去容氏,不做你的拖累。”
“不用,”驚弦早就考慮過了,到時候天下一統了,在哪裏都一樣。
淑娘:“我們不想你為難。”
她雖然念的書不是那麽多,可是也懂得,女兒在容氏,他們在離國,到時候不是讓女兒為難嗎,既然女兒做出了這番功業,他們能做的就是不當拖累。
遷家這事,族裏商議過好多輪了。
驚弦:“娘不用因為怕拖累和我一起走,如果只是因為想去玩玩,女兒很樂意,可如果是怕我為難,那就不必了。”
“因為他們沒有機會的。”
幾乎是驚弦談個話的功夫,容氏的部署生效了,不過三個月,離國變天了,皇室淪為了階下囚。
離國從此刻起,不複存在,徹底納入了容氏的版圖。
容氏的實力已經碾壓了其他兩個王朝。
一朝鋒芒畢露,所有人都怕了。
剩下兩個王朝不得已,聯合起來了,否則下一個離國就是他們的下場。
驚弦輕描淡寫:“無用之舉。”
隐隐之間帝王與相的氣息交織,教書先生窺之,越發覺得當初沒有看錯,當今的局面由她一手促成,哪怕她想當王也輕而易舉,可是她仍然沒有行動。
他等了無數年,她都沒有行動。
更奇怪的是,容氏的小女帝,她本來不該是一屆帝王,可是慢慢的,她也有了帝王之相,但是唯一不變的是,女帝的眼神,她信任驚弦。
淪為階下囚的前離國皇帝,如今懊悔極了,當初就不該因為寵愛嘉陽,讓驚弦這樣,不然他怎麽會失去帝王之位?!
現在的前離國皇帝階下囚,不僅不在寵愛,甚至是恨。
他本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怎麽會這樣呢?
同樣為階下囚的嘉陽公主,更是後悔,當初沒有真的殺了驚弦,不然她怎麽會不再是公主呢?
她恨!
侯府裏的人,也紛紛怨恨當初勸和離的人,如果不是這些人,他們怎麽會淪落至此?侯爺還和夫人好好的,如今享受到極致權勢的就是他們了。
可是這些人的怨和恨,已經和驚弦沒什麽關系了,她還在和淑娘說着話,祖父還在消化着自己突然變成容氏臣的事。
……有點突然。
驚弦:“所以我說,不用為難。”
離國都沒了,就不用為難了。
祖父欲言又止,這不用為難的方式,有點特別了,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淑娘還沉浸在女兒要一直在府中的快樂裏。
驚弦決定以後就在府中辦公了,苦苦等候的女帝發現,她心愛的國師在曾經的離國不回來了。
怎麽就一去不回了呢?
前離國對她的國師做了什麽!!!
不過最近的女帝暫時沒辦法分心,只能一邊努力的加快統一天下的進度,一邊思念她的國師。
嗚嗚嗚,沒有國師的第一天,吃飯都不香了。
結果,一個月過去了,國師還是沒回來。
女帝的怨念深重,然後把怒火發在了統一天下上,比起驚弦預計的還要快上半年,天下就一統了。
然後……女帝就飛速快馬加鞭的追尋國師去了。
百廢待興磨刀霍霍的衆臣:“……”啊?啊?
你說陛下去了哪裏??
女官習以為常,淡定極了:“陛下尋國師去了。”
都九百一十五天了,陛下再不見一眼國師,深重的怨念皇城都要裝不下了。
為了皇城着想,還是讓陛下見一眼吧。
實際上,她們也很想念國師來着。
得知天下一統的驚弦,還在給她娘表演一個徒手叉魚,女帝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身素麻衫的國師拿着鋼叉……叉魚?
她頓了一下,不确定,在看一眼,确定了,這就是國師。
她優雅的國師現在很不優雅的叉着魚。
女帝遲疑:“……國師?”
驚弦回頭:“比起預計的快了半年。”
女帝:“難道不該讨論一下我們九百一十五天沒見的事嗎?”
驚弦舉着鋼叉:“要體驗一下嗎?”
女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叉,沉默了一下:“我試試。”
然後,她就很快樂的玩起了水。
魚什麽的,就算了吧,根本抓不住。
威嚴的女帝是讓人叉魚燒好了端上桌的,驚弦不予置評,女帝叉魚的英姿太過醜陋。
一旁的女帝還覺得這魚真香,吃飯的胃口都變得更好了。
當然,女帝也沒忘記說:“哦對了,天下一統,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和我說的,我都記得。”
這天下,女子可以登基為帝。
她可以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不用害怕。
路是人走出來的。
如今她是名副其實的女帝,青史也得承認。
但她知道,如果不是驚弦,她不會是女帝,只是那個冷宮裏想要吃飽的小公主,可是也是驚弦教她,怎麽一步步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這份記憶,她永遠不會忘記。
這份情誼,更應該長久留存。
“如果青史留名,那應該我們一起留。”
女帝和女國師,古往今來第一個。
千年,萬年以後,也該為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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