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打火機掉在地上,樓道裏的聲控燈驀然亮起。

金曼姍腰肢後彎,抵在冰涼的窗臺上。她揚着右手,指間夾着吸了兩口的女士香煙。十一月的夜風,裹帶着淡淡的煙草香,從瑩潤白皙的臉龐拂過。

男人眯着眼,低頭與她額頭相抵,嗓音因染上情.欲而喑啞。嘴唇相隔約莫兩厘米,他嗅着潤澤紅唇上混雜的煙味和酒香,不由扣緊擁着她細腰的手:“今晚……給個機會?”

這動作突如其來,金曼姍着實吓了一跳,卻是意料之中的發展。她後仰着腦袋,保持着暧昧的距離:“我今晚約了別人。”

“男朋友?”他低聲問,手掌貼合着曼妙的腰線緩緩上移。

“男朋友怎麽能是別人?”她咯咯地笑,蔥白的指尖挑起男人的下巴,仔細端詳他堅毅的五官。

是個不錯的調情對象。

對方傾身過來,粗重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方才喝了兩杯烈酒,現在似乎有點上頭。金曼姍膝蓋一軟,身嬌體軟地倒進結實的臂彎裏。

至少外貌是過關了。她暈乎乎地想,雖然比沈兆南略遜了一籌。

沈兆南……

他這周放了她兩次鴿子,第二次是和別的女人親昵地勾着手出現在酒會上。

她在心裏嘁了聲,都一個樣。一夜情爽了,再來幾夜,多了也就膩味了。

他找借口推辭見面,是一種委婉斷絕來往的方式。她卻還記得今天是和他約好的日子,頗膈應人。

肩上傳來潮濕溫熱的觸感,她垂眼,看到埋在她肩頭的腦袋。放下高舉的右手,在窗臺的白瓷磚上按滅煙頭,随手扔向一米開外的垃圾桶。

如果進了,今天就晚點回家。

她偏着頭,軟綿綿靠在男人懷裏。眼睛泛花,只看見白色的煙段滑過空氣,砸在垃圾桶邊緣,彈起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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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命中。

“你今天真走運。”她撇嘴,伸手戳了下隔着褲子開始蹭她的人,“上樓開個包間,在這地方不嫌寒碜?”

他擡頭,要笑不笑地看着她的眼睛:“怎麽?怕碰到熟人?”

熟人兩個字咬得很重,語氣揶揄而嘲弄。

金曼姍懶得和他計較,身上竄起火苗,不輕不重地踢他一腳:“這點錢都舍不得?”

“你叫什麽?”他突然問,虎口掐在她側腰上,把人拉向自己。

“屁話真多。”

他揚起眉毛:“女孩子說這話可掉價了。”

她啐了一聲:“我發覺你們男的特有意思,女孩子說幾句粗話就掉價,把人往床上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這麽為人着想?”

“話不能這麽說。”指尖在她肩窩裏流連,他眸光含笑,“性是生理問題,粗口是素質問題。”

“一次就夠了。”金曼姍涼涼開口。

一次也不錯。男人無所謂地聳聳肩,摟着她往外走,表情看不出端倪,用平靜的口氣提着不着調的建議:“二樓臨街的玻璃牆是單向的,我認為會是不錯的體驗,感興趣嗎?”

“我喜歡五樓。”

他瞟她一眼:“可惜了。”

金曼姍松松地倚在他肩上,腦袋愈發昏沉,尋思等會兒要找誰來接駕,頭重腳輕地跟着他進電梯。

晚上八點,不到藍島酒吧客人最多的時段。五樓價低,環境稍微差點,但勝在人少安靜。金曼姍每次過來,不喜歡在吵嚷的樓下坐着,也不喜歡二三樓張揚的裝潢,五樓正合心意。

包間靠裏,服務員把門卡遞給他的時候,眼睛在她身上溜一圈,意味深長地朝她旁邊的人點點頭,遞過來5039號。

自作聰明。

雖然是自作聰明,但也沒想錯。

卡片掃過小槽,兩聲“嘀嘀”後,他一手摟着她,一手擰開門把。

她先邁開步,被男人輕推了下腰,踉跄地跌進屋裏。走廊的光源消失在落鎖的咔噠聲裏,金曼姍沒适應突如其來的黑暗,被他自身後一把抱住,細密的親吻落在脖頸和耳根,她聞到曼哈頓酒的醇厚味道。

“原來喬家的大公子,在床上也是屬猴的。”她煞風景地低笑起來,感覺男人在她身上游走點火的大掌停頓了幾秒,笑得更歡實。

“你認識我?”G市的商圈就那麽點大,在哪裏打過照面不足為奇。喬立誠不受影響,舌尖舔過她細膩的耳垂,撥開散落的發絲,在她瑩白的耳後吮出一點紅痕。

“喬大少貴人多忘事,昨天酒會上我還給你遞了名片,你今天就來問我叫什麽名字。”

“昨天人太多了。”喬立誠模棱兩可,圈住她的小腹,輕飄飄的女人被拎起來,裙擺在半空畫個半圈,同男人一起倒進沙發裏。

她坐在他腿上,對昨天的事耿耿于懷:“想必是昨天會場美女如雲,我入不了你的眼。”

是了,昨天他身邊,也跟着個清純可人的美人。

也?

腦子裏同時閃過沈兆南臂彎裏挂着的手臂。

女人的手臂。

也是清純可人型。

他常常用性感妩媚來形容她,尤其在床上。

真他媽敗興,這時候想起他來,心裏陡然升起股無名火。喬立誠手指在她領口的紐扣上周轉,欲解不解,金曼姍沒了耐心,咬着下唇自己解開大半。轉過身,跨坐在他的敏感區,成功地聽到一聲吸氣。

喬立誠輕笑,手指在她臉頰上游移,在黑暗裏大致描摹她精致的輪廓:“我昨天要是知道,就不會白白等到今天。”

“知道什麽?”她佯裝不懂,細軟的胳膊挂到他脖子上,嬌氣地問話。

喬立誠眼神一黯,她很明白怎麽挑動男人的那根弦,稍微變個語調,就讓人難以自持。佳人在懷,你情我願,難以自持就放棄自持。修長的手指順着滑膩的大腿鑽進裙底,觸到不同于針織裙的布料,身上不免又燥熱起來。曲起手指,勾起布料一角,向下拉扯……

砰——

金曼姍瑟縮了下,摸黑看向門口。喬立誠也停下動作,擰眉看向同一方向。

間隔不到十秒,第二聲響起。

“你和人結仇了?”她轉頭問喬立誠,身體随第三陣響聲條件反射地抖了抖。

喬立誠抽出手,安撫地捏捏她的手腕:“我去看看。”

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門口竄進耀白的走廊燈光。下一秒,牆壁上的開關被人暴力按開。金曼姍下意識擡手擋住眼睛,過一會兒,透過指縫看去。

一身正裝的男人長身立在門口,眼神不善,先是惡狠狠地瞪向抱着她的男人,再惡狠狠地瞪向她。

金曼姍詫異地和他對視,手上沒閑着,慢條斯理地扣好襯衫。

“好像是和我結仇的。”她對喬立誠說。

喬立誠反應不大,大方地擡擡肩膀:“我等你?”

“他媽的抱夠沒有?”那人幾個大步走近,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從喬立誠腿上提起來。視線跟着她垂落的裙擺從大腿根下滑到小腿肚,臉色陰沉的程度肉眼可見。

金曼姍皺眉,試圖把手抽回來,無果,嘆一聲氣:“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沈兆南咬着壓根,硬擠出幾個字。

“這是你朋友的酒吧。”她提醒。

“你知道還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喏。”她朝門口努努下巴,門把手搖搖欲墜,牆角地磚上滾落兩顆小螺絲釘,“算你賬上,和我們沒關系。”

“你們?”他聲音轉了幾道彎,不耐煩極了。

“藍島可不便宜。”

“金曼姍,你真行啊。”

她撅噘嘴,有理有據:“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沈兆南懶得搭理她,刮了眼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男人,上周他們還坐在一張桌子前談合作,他轉眼就來招惹這女人:“你小子是故意的?我哪裏得罪過你?”

喬立誠悠哉地靠着沙發,目光凝在金曼姍胳膊上,細嫩的皮膚被人攥紅了一圈:“她還是單身。”

單身。

是,确實是單身。

那也是和他沈兆南有床上關系的單身!

“操!”他低咒,轉頭看她。金曼姍只是低着頭,留一個毛躁的發頂給他。這時候又知道安靜乖巧了,早幹嘛去了?

他最見不得她這樣,本來就生得我見猶憐,縮起肩膀,妥協似的垂着腦袋一言不發,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讓人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上輩子欠她的。

沈兆南壓下火氣,上下打量她,正打算到此為止,說幾句場面話結束這場鬧劇。餘光一掃,愣了半秒,撥開她耳後的發絲,火氣複又升騰上湧。

“金曼姍,你真他媽行!”

沒完沒了了。

金曼姍不想和他闡述床伴和男女朋友的區別,也不想和他争辯他有沒有吃醋的立場,事實上他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半拖半拽着就把她帶出了包間。

瘋了。

這男的瘋了。

被粗魯地塞進副駕,她揉着胳膊,視線跟着他從車這頭轉到車那頭。等他摔上駕駛座的車門,涼薄地瞥她,才悻悻地收回眼:“送我回去。”

回去?

沈兆南差點氣笑了,發動車子,出停車場,直接調頭走了反方向。

“你生哪門子氣?”金曼姍按下車窗,支起手肘,撐着腦袋,借由晚秋的夜風減輕烈酒帶來的混沌。

“不就一周沒見面,你就這麽……按捺不住?”他本來想說“饑渴”,只是她湊巧打了兩個噴嚏,聲音又嬌又小。算了算了,始終只是二十出頭的小丫頭,那樣的詞彙用在她身上,總感覺太過了。

可是她不領情,搓搓胳膊,慢吞吞地回應:“見過。”

“見過什麽?”

“昨天,在酒會上。”金曼姍不打算細說,言簡意赅,沈兆南也不是傻子,自然能聽懂。

“什麽酒會?”他幾乎同時問出口。

“裝,你繼續裝。”

“我裝什——”他收住話。

金曼姍冷笑,斜眼睨他。

他想起來了:“你昨天也去了?怎麽沒來找我?”

“你女伴不錯。”答非所問。

“你在意這個?”

“在意個球!我們往好聽了說是性伴侶,往難聽了說就是炮.友,這層關系我犯得着在意你?”

沈兆南品了品她話裏的情緒,挑起眉梢:“你早說你願意去,我就帶你去了,那場合無聊,我以為你不喜歡。”

“扯淡。”她漠然評價。

“你在意的。”這次用了陳述語氣。

說不清楚了。金曼姍沖車頂翻個白眼:“送我回去。”

“回什麽?今天本來是見面的日子。”

“不見,今天不見,以後也不見了。”

“別鬧,多大點事兒。”沈兆南軟下态度,說話不自覺帶了點讨好的意味,“公司的客戶經理,帶去見見世面,認幾張臉,往後總有用得上的地方。”

“沒意思。”風涼,她吹了幾分鐘就受不了,放下手肘,重新升起車窗。腦子裏想的是他破門而入時臉上真情實感的憤怒,“我覺得現在這樣,特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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