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除族

第三十七章除族

大概是生怕再被孟芷岚抓住話頭鬧出什麽不好看的事情，接下來的功夫女眷這邊兒沒人再敢開口。

宴席到了尾聲，沈老爺子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幾個兒子并兒媳婦，“先別急着走，我這裏今日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們商量。”

丫頭們立刻有眼色的收拾好了桌子，換上了新沏的茶水。

仍舊是一堵屏風隔開了女眷。

丫頭們給主子們逐一倒了茶，這才退出去，守在院裏。

老爺子坐在上首看着五個兒子，溝壑縱橫的臉越發顯得蒼老，“今日把你們留下來，是為了老七的事。”

這話一落下，孟芷岚就發現沈老太君臉色黑沉，眼底怨毒濃郁的快要溢出來。而旁邊的幾房夫人卻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有點奇怪，孟芷岚心想。

“爹，老七有什麽事需要商量？”大老爺看了七爺一眼，眼神閃了閃，然後笑道：“你不會告訴我老七要成家了吧？”

“說起來老七也該成家了，我記得程閣老家的姑娘放言非老七不嫁呢！難不成這位程姑娘終于把我們老七感動了？”二老爺是最熱衷于攀上程閣老的，華陽郡主雖然娶進門了，可并沒有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幫助，二老爺不免就盯上了程閣老。

三老爺和四老爺低着頭不吭聲。

老爺子挨個掃了幾個兒子一眼，沉沉的嘆了口氣，“老大說的原也沒錯，老七的婚事的确是訂下了。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老大，老七準備出去自立門戶，你怎麽看？”

自立門戶？大老爺驚疑不定的看着沈七爺，有些懷疑這話的真假，畢竟他可是知道老爺子從來就看不上他，甚至想越過他把家主之位傳給老七的。

見他一言不發，只顧着自己的小算盤，老爺子失望之餘又不覺得奇怪，轉而問二老爺父子：“你們怎麽看呢？”

二老爺卻不樂意，有大哥在前面擋着家主之位他就不用想了，但是他有兒子啊！他兒子是沈家唯一的孫輩！他做不了家主，但他兒子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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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七不一樣啊，老七掌管着錦衣衛，又是皇上最寵信的臣子，只要老七在沈家一日，外面的人就要給他幾分薄面的！一想到老七要脫離沈家自立門戶，二老爺就不舍得白白丢了這麽一座大靠山，當即道：“好好的怎麽就要自立門戶呢？一家子理當守望相助，這樣才能家族繁盛，自立門戶做什麽呢？老七，你是不是受了委屈，還是在家裏待的不舒服，你跟二哥說，爹就在這裏，有什麽事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三老爺低頭看着茶杯上的花紋，似乎要研究出個名堂來。反正老七在不在，對他都沒什麽影響就是了，他又何必插手呢？

四老爺象征性的咳了一聲，用拳頭堵着嘴也不說話。

沈七爺将衆人的眼神盡收眼底，薄唇輕勾，“樹大分支，而且，”

他說着看了老爺子一眼，“我找到我娘了，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身子大不如以前，大夫說了找個清幽的環境需要靜養。府裏人多嘴雜，就不留在府裏了，房子我已經找好了，這幾日就準備搬過去。”

老七這話分明就是早就有這種打算了，而且不容人勸阻。

想到這裏，大老爺心裏一松，頓時察覺到了自己老爺子對自己的失望，這會兒确定老七的确是要搬出去，為了挽回在老爺子心裏的地位，大老爺假惺惺的問他：“老七，家裏沒住人的院子也不少，不若好生收拾出來讓……姨娘住進去，平日裏不許丫頭婆子們進去就是了。何必非要自立門戶呢？”

“自立門戶，對家裏，都好。”沈七爺森冷如刀的眼神在沈家人面上一一劃過，吓得衆人心驚肉跳，面無人色，恨不能這個煞星立刻搬出去才好。

“老七你怎麽能這麽想，我們都是一家子，磕磕跘跘在所難免，難不成還真要生分了不成？”二老爺還不死心。

孟芷岚聽了只覺得二老爺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裝模作樣，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往上爬的機會。

沈七爺也不在意，幽深的目光穿過屏風落在沈老太君身上，平靜而又充滿了暗潮。

孟芷岚就看到沈老太君臉色鐵青，握着拐杖的手手背青筋蹦起，嘴角緊緊地抿在一起，臉上的法令紋越發深刻。

外人總是傳沈七爺冷酷無情，對沈家不親近，卻不知是何緣由。孟芷岚看着廳裏的沈家衆人，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明白。

只聽一聲拐棍拄地的“篤篤”聲落下，沈老太君耷拉着眼皮，語氣說不出的怨憤：“老二，你給我閉嘴。”

老爺子見狀閉了閉眼，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最後的精氣神，“都去祠堂。”

沈七爺說的自立門戶，不單單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自請除族。

沈家已經從根子上壞了，偏偏這些人一無所覺，不思進取。若是當年沈家人善待過他們母子，或許他還會看在血脈之情庇佑一二，可惜沈家人從來就不會給自己留後路。

這些年來，他沒有報複沈家人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沈家各房都去了祠堂，孟芷岚覺得自己再留下來不合适，就要回去。

沈七爺把人送到沈府門外，深深的看着她：“過了今日，我便不再是沈家人了，你會不會覺得我離經叛道，冷血無情？”

“……”孟芷岚有些懵逼，什麽叫“不再是沈家人？”她下意識得搖了搖頭，“怎麽會？沈家……她們都盯着我的嫁妝，日日都想算計我帶着家財給沈紹安做妾，只有七爺幾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之間。在我心裏，七爺比沈家好百倍千倍。”

沈肅見此有些啞口無言，這是小姑娘第二次明明白白說他是個好人了。第一次他覺得她不了解他，第二次他覺得……心裏竟然生出了一股暖意。

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沈肅叫出謝三送孟芷岚回府：“三皇子雖然被關了起來，可他手底下人手衆多，未必就沒有盯着你的嘴巴，你自己多加小心。有謝三跟着，我也能放心。”

孟芷岚捂着頭發點了點頭，轉身急忙上了馬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不知為什麽，心跳的有些快。

想起七爺說的“我也能放心”，她不禁有些羞赧，什麽叫“他也能放心”，她為什麽要管他放不放心呢？

馬車緩緩起程，隐約間孟芷岚聽到外面響起一聲輕笑，吓得她剛退了熱的臉蛋，再次飄起了火燒雲。

送走了孟芷岚，沈肅轉身直接去了祠堂。

祠堂裏，沈家衆人已經到齊，就連沈家旁支的幾個族老也來了。

沈肅到的時候，沈老太爺已經說了沈肅自請除族的意思。

沈家人明顯有些意外，不是說自立門戶嗎？怎麽成了自請除族？沈家人都緊緊地盯着沈老爺子，想看他怎麽說。

可惜沈老爺子閉着眼，一言不發。

幾個族老同樣有些意外，“這好好的，老七怎麽就說出自請除族的話？”

沈家嫡支雖然還在官場走動，可又不是什麽要緊的官位，不過是可有可無混日子罷了。真正有實權，能帶來榮耀的還是沈老七，可偏偏沈老七卻要自請除族。幾個族老哪裏能同意？

對此沈肅早有對策：“皇上雖已病愈，只是到底元氣大傷，不如從前。而太子雖然出了東宮，卻沒有得到正名。程閣老和嚴國公合力支持三皇子……”

沈肅話沒有說完，祠堂裏的人卻都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也就是說，皇上時日無多，太子德不配位，唯有得了程閣老和嚴國公支持的三皇子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然而……三皇子和沈肅仇怨已深，若三皇子果真登基，第一個就要拿沈肅開刀！

也怪沈家人在朝中沒有緊要位置，自己又不會鑽營，看不清形勢，輕而易舉就被沈肅這一番話給糊弄了。

于是，沒有任何反對和阻力的，沈肅的名字從沈家族譜上被劃掉了。

沈家七爺自請除族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被軟禁在皇子府的三皇子聞言眼神陰冷怨毒。

自從那一日在碧泉宮出事，沈清慧那個古怪的女人不見了，就連昌平驸馬也讓他蟄伏起來韬光養晦。程閣老哪個老狐貍更是裝死不吭聲，仿佛從前那個費盡心思幫他設計太子的人不是他。

三皇子現在滿都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毛鳳凰不如雞的憤恨。可惜他現在人被軟禁在府裏不得出，什麽事都做不了。否則他一定不會放過姓孟的小賤人和沈肅那個狗賊！

想起那天沈肅暴怒的樣子，三皇子臉上露出惡毒的笑容，都看不起他，都想明哲保身，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三皇子招來自己的心腹，附在耳邊說了幾句。

那心腹是從小跟着三皇子一起長大的，對三皇子最是忠心。聞言立刻點着頭去辦。

看着心腹遠去，三皇子臉上露出猙獰快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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