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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鬼面崖底,

上方是高聳的烏木,世界再次寂靜下來,唯餘潺潺水聲與幾聲蟬鳴,方才鳴蛇的騷亂、漫天的火光皆恍如隔世。

夜凡塵被折風渡抱在懷裏, 他的指尖貼着對方胸前的衣襟蜷了蜷, 急切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在對上了那雙深邃的眼眸後, 他忽然又想起似的, 道:“不過……你方才怎麽也下來了?”

“沒事。”

折風渡眨了眨眼睛, 就這麽看着他,“因為……我擔心師兄。”

在自己跳崖尋找冰天血蓮的路上看到夜凡塵發生意外然後擔心他……

貌似也沒什麽問題。

聽折風渡這麽一說, 夜凡塵有些愣住了, 直到掌心下傳來的溫熱觸感提醒着他……他才晃然意識到自己還趴在對方身上。

夜凡塵急忙地撐起身來,沒了靈力的支撐, 四肢似乎比以往都要沉重些。

他出言提醒折風渡:“這裏危險……”

“嘶——”

可能是因為起身的動作幅度太大,一下子牽動了小腿上被刺傷的傷口,夜凡塵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好看的長眉也擰了起來。

這會兒徹底沒了靈力的舒緩, 腿上的鈍痛感愈發明顯,連帶着泛起一股灼燒感, 整條小腿幾乎都麻了。

“先別動。”

光是看着夜凡塵方才的表情,折風渡便知道他應該是疼極了。

他從地上坐起來,伸手握着夜凡塵的腳踝将對方的衣服小心撩開, 慢慢褪到小腿處, “我看一下。”

夜凡塵的皮膚很白, 腳踝纖細, 驀地被折風渡這麽握在手裏, 他的長睫顫了顫, 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身側的衣擺。

而此時他靠近腳踝的皮下凝了一片青紫,赤黑色的血沿着那道傷口不斷地往外滲出,和他原本白皙的膚色形成鮮明的色差。

小腿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灼燒感,又疼又麻。

折風渡皺眉:“那怪物的倒刺上有毒。”

夜凡塵:“我有帶傷藥,但是……”

現在沒了靈力他打不開袖裏乾坤,平時帶的傷藥仙丹在這會兒也完全派不上用場。

“沒事……” 折風渡擡眸看了他一眼,“先把毒逼出來。”

夜凡塵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要怎麽做之際,對方忽然低下頭來。

小腿那處落下溫熱的觸感,折風渡的唇覆在了他的傷口處。

幾縷墨色的發絲傾落下來,這個視角下夜凡塵只能看見對方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眼睫,

“嗯——”

夜凡塵發出一聲輕哼,那一塊兒的皮膚似乎比剛才牽動傷口時的觸感還要燙,燙得他耳朵尖都紅了。

他下意識地想把腿縮回去,卻被折風渡捏住了腳踝。

對方的手掌寬大而骨節分明。

折風渡小心地将夜凡塵的毒吸出來,他擦了一下唇邊的血跡:“大部分蛇毒暫時排出去了,殘餘的那些需要解毒的草藥,我先幫你包紮一下傷口。”

說罷,他扯出一卷袖口內襯的布料,幹脆利落地撕了下來,繞着夜凡塵的傷口處裹了兩圈。

夜凡塵感覺自己的臉也有些微微發燙,他微垂着眼睫道:“謝謝你。”

折風渡從地上起身:“師兄還能走嗎?”

“能。”

夜凡塵點點頭。

說罷,便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的,然後一腳踩到了松軟的泥土中,整個人一下子沒适應過來向前傾去的時候,折風渡抓住了他的手,把人往自己懷裏拉了一下:

“小心點。”

夜凡塵穩住重心,他的長睫顫了顫,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觸電般地松開了對方的手,只不過指尖還殘餘着對方的溫度……

有些燙。

折風渡擡頭望了眼高處:

“這懸崖大概也有百丈高,方才摔下來不知落在了哪個犄角旮旯,這裏地勢又隐蔽,現在天快黑了,就算他們下來找我們,也與大海撈針無異。”

說到這,他伸手指着一個方向道:“我聽到那處有水聲,若是沿着溪流走說不定能快點找到出口,再不濟也能有水源保障。”

按照曲無應給自己的地圖,冰天血蓮與出口都在溪流的盡頭。

冰天雪蓮有解除煞氣的功效,自然也能解毒。

折風渡方才觀察了一下,夜凡塵中的蛇毒應該是慢性的且毒素不強,只要能盡快找到出去的方法便問題不大。

“好。”

夜凡塵對此沒有異議。

而且……他本身也不是很認路。

自他有記憶以來,都是通過定位咒、引路符、神識等來判斷方向的,再不濟也可以靠劍靈,而此刻在這純天然的荒郊野外中,夜凡塵徹底失去了方向感。

就在他按照折風渡說的那個方向走去的時候,對方的視線落又在他的足腕上:

“現在一時半刻清不了這蛇毒,師兄你若是不舒服,就告訴我。”

……

落雲臺上的大殿中,先前從落楓谷中逃出來的弟子都暫時聚集在此處。

連玉樹站在一個角落處,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劍發呆,到現在為止他的腦子都是僵的,先前鳴蛇的嘶吼、漫天煙塵的場景仍在腦海中一幀一幀地回放。

“怎麽會不見?”

隔間外忽然穿來一聲極具穿透性的疑問,随後他便見景岚沉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景岚拿了自己的劍就要往外走。

連玉樹有些迷茫,攔住他問:“誰不見了?”

原本看到連玉樹那張臉忍着沒揍他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這會兒對方還非要主動問他,景岚怒氣上頭,全靠尹柏寒攔着才沒有沖上來找他幹架:

“如果不是為了救你,封淮和大師兄會掉下懸崖?你在這裏明知故問些什麽?”

尹柏寒倒還算冷靜,他解釋道:“當時鳴蛇失控出現了意外,師兄與封淮掉下了鬼面崖,現在下落不明,我們準備派人去找他們。”

夜凡塵掉下去了?

為了救他?

怎麽會掉下去?

連玉樹幾乎愣在了原地。

這幾個問題不停地在他腦海中閃過。

過了好幾秒,他遲頓的大腦終于反應過來……黑影,風玄揚。

一定是那個時候他對夜凡塵出手了。

想到這,連玉樹的眼瞳驀地緊縮了一下,他僵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最終艱難地動了一下嘴唇:

“那……”

“我也去。”

見狀,景岚又想罵他,尹柏寒搶在他前面道:“到了鬼面崖底,修為會被徹底封印起來,那裏比尋常地方還要危險,你想好了?”

“嗯……” 連玉樹點頭。

尹柏寒看着他道:“一刻鐘後,雲臺上集合。”

……

半刻之後,連玉樹拿上自己的長劍,準備随他們一道出發,卻在經過長廊轉角的時候突然被人給拽到了角落處。

那人籠在陰影中,無比熟悉的聲音傳來:“你跟他們一起去,很好,我要你将這個追蹤符帶在身上,讓我能随時知道他們的動向。”

連玉樹低頭看了眼被塞.入自己手中的黃符,又擡頭看看眼前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沉默着沒有說話。

而風玄揚就這麽直直地盯着連玉樹卻之字未提當初他身陷鳴蛇的險境。

見連玉樹長時間沒有回應,他的神情愈發得不悅起來。

這一瞬,連玉樹忽然有些想笑,他張了張口道:“先前我……”

先前我差點死于鳴蛇嘴下的時候怎麽不見你來找我。

風玄揚皺眉:“先前怎麽了?”

連玉樹擡眸看着他,冷笑了一聲:“沒怎麽。”

說罷他将那黃符收入了袖口中,頭也未回地離開了。

目的達成,風玄揚沒再管他。

只是望着連玉樹離去的背影,他感覺哪裏隐隐有些不對,但他卻說不上來。

……

泥濘的崖底,

尹柏寒等人探索的進程并不順利,沒了靈力的指引他們在野外很容迷失方向,只能勉強靠羅盤辨認出東南西北,為了防止有人走散,他們也不敢貿然分頭行動。

此時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可他們仍未找到兩人的蹤影。

走着走着,景岚注意到連玉樹似乎又掉到了隊伍最後。

對方藏在樹林中鬼鬼祟祟的身影讓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上次比武,就是連玉樹指導的弟子暗中陷害封淮,這次大師兄又為了救他跌落崖底,害得封淮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景岚越看連玉樹越氣,偏偏就是這種沒本事的小人得志,害得大師兄和封淮至今下落不明,而他倒好,一點事都沒。

這種人怎麽看怎麽像那種話本故事裏的惡毒炮灰啊!

見對方此時還在樹林裏鬼鬼祟祟地呆着不肯出來,景岚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就在剛才,

連玉樹在這發現了一頭小山豬,他廢了點勁逮住這頭小山豬,随後把風玄揚給自己的追蹤符貼到了豬身上。

連玉樹用繩子綁了兩圈,确認這個東西不會從豬身上意外掉下來之後,他轉過身準備跟上隊伍,領子卻在這時忽然被人給拽住了。

他整個人被拽得往前猛的一個趔趄,景岚生氣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你來這裏幹嘛?啊,你到底是下來幹嘛的?”

連玉樹愣了片刻,有些呆滞地動了下嘴唇:“找人。”

“找人?” 景岚笑了,“你是想找人還是害人啊?”

“你做的“好事”還不夠多嗎?”

看着連玉樹那副茫然的神情,他拽得更緊了些,“你不是本身就和封兄他們不對付,上次找他茬,是不是你,啊?你他媽會安好心?”

“但你知道吧……就算是畜生也知道要報恩,你要是還恩将仇報,就他媽連畜生也不如,你懂嗎?”

景岚越說越生氣,“今天我不管什麽同門情誼,老子就是看你不爽,他媽的想揍你,像你這樣白活那麽久簡直就是在浪費靈氣。”

他此時完全在氣頭上,反正他們現在修為都被封印起來,論單純的打架肉搏,連玉樹還真不一定打得過他。

說罷,景岚當真松開連玉樹的衣領,一拳朝對方臉上揮連過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連玉樹完全沒躲,左臉結結實實地挨了他這麽一下。

連玉樹的半邊臉很快便腫了起來,嘴角滲出幾絲血跡,模樣狼狽不堪,但他就這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忽然開始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景岚甩了甩自己有些發麻的手掌,往後退了半步,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

連玉樹的眼神顯得有些空洞,半晌,他終于停下了哂的笑,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跡:

“你說得對。”

他确實白活了半輩子。

為了一個永遠不可能得到的認可,自卑又自負地活在“風氏”的陰影中,像一個沒有主見的棋子,被人當槍使。

如果今天不是夜凡塵,那麽他到死都像是一個笑話。

連玉樹看向景岚:“你還打嗎?”

把他扇醒了也好。

景岚皺了下眉:“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對方,确認連玉樹可能真的那裏不太正常後便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會自己剛才那一拳把連玉樹給打傻了吧?

……

布滿碎石的溪水邊,天色已基本黑了下來,而折風渡與夜凡塵仍未找到出口。

這一路上,因為夜凡塵腿腳不便,折風渡特意放慢了速度。

此刻,他在自己身側沒見到夜凡塵的人影,便習慣性地停下了腳步等對方。

下一秒,

夜凡塵驀地撞上了他的後背。

“砰!” 是碎石從腳邊滾落的聲音。

折風渡轉身扶住夜凡塵,掌心傳來的觸感卻很燙,明顯高于一般人的正常體溫。

夜凡塵應該是在發熱。

夜凡塵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他靠着折風渡的背說了聲“抱歉”,想移開步子,卻發現自己的左腳卡在了碎石堆中,關節處傳來一陣清晰的痛感,腳踝應該是扭到了。

折風渡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問對方:“疼嗎?”

夜凡塵将自己的腳從碎石堆中拔.出來,原本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

他看了眼快黑下來的天色,又看了眼折風渡,微微垂下眼眸,說:“不疼。”

對方本來就已經因為自己的腿耽擱了許久,再這麽耽擱下去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出口。

說罷,夜凡塵擡腿便要往前走,卻被折風渡伸手攔住,他指了下對方身後的一塊巨大岩石:

“我感覺像是扭傷了,師兄你坐上去我看一下。”

夜凡塵聽話地坐過去,他把衣服撩了起來,露出了自己的左腿。

他原本白皙的腳踝處堆積了一片淤青又有些紅腫,顯然是扭傷了還扭得不輕,而那被妖獸刺穿的傷口至今無法愈合,還在不斷地向外滲血。

折風渡的眉頭皺了一下,這看起來比他想得還要嚴重些:

“師兄還能走嗎?”

這會兒,夜凡塵燒得臉頰都開始發燙,腦袋暈暈的,下意識地就說:“……可以。”

折風渡看着他沒有說話,

還可以?

再走幾步,腳踝就該腫得下不了地了。

見對方不說話,夜凡塵愣怔地望着折風渡,不知道是因為發燒的緣故還是因為對方深邃的視線過于直白,他的思維慢了半拍。

然後他便見折風渡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嗯?

為什麽走了?

夜凡塵下意識地伸手想抓他的衣擺,就在他以為折風渡要離開的時候,對方在自己身前半蹲下來:“上來。”

“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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