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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不管是傳說中隕落的那頭黃金巨龍的現世，還是魔王伊芙麗亞的現身，都足以讓利昂等一衆魔族驚訝地合不攏嘴巴。

至于剛才還在向“似乎名叫奧羅拉的菲尼克斯大人的心上人”表以自己最真摯的歉意的阿羅約，早已因面前高傲地揚起下巴的少女而向後跌落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因驚訝而僵直了足足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像周圍的魔族一般，單膝跪地，垂下首不敢看她。

勞西安對于這位金發女魔王的現身倒不甚驚異，他溫和的目光只在黃金巨龍舒展開翅膀的時候陰沉了一瞬。精靈靈巧地避開坍塌的碎石和瓦礫，最後依舊在伊芙麗亞的身後挺拔地站着。

他能感受到伊芙麗亞身體裏湧動的強大魔力，也能感受到這位傳說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女魔王是真的動了怒。

她美麗的藍眼睛倒映出使用了變身術的亞德裏恩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不悅的情緒已經悄然爬上了她彎彎的眉梢。

就在驚訝又激動的亞德裏恩剛剛張唇的同時，伊芙麗亞的聲音率先在空氣響起。

她移開了落在亞德裏恩身上的視線，轉而看向因自己踩進了亞德裏恩的陷進而滿臉羞愧的菲尼克斯。

伊芙麗亞的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

“辛苦你了。”她頓了一會兒，“我的副官。”

她的腦子裏沒有發生了什麽的記憶，“魔王伊芙麗亞”只記得自己沉睡了許久，而上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身處迪斯皮爾黑暗森林，似乎是被蘇醒的黃金巨龍擄走的。

但即便她的腦子裏沒有她為何身處在這裏的記憶，亞德裏恩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以及受傷的菲尼克斯，就足以讓她迅速做出了猜測與判斷。

“魔王伊芙麗亞”似乎并沒有認出面前的這個大魔法師，正是曾經被她在那座被魔獸毀滅的村莊裏撿來的孩子，她只是因他用了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來與她的副官作戰而感到憤怒。

少女對着菲尼克斯說的這一句話的聲音落下之後，變沒有再給予亞德裏恩喘息的機會。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滞，亞德裏恩視野中立着的那道金色身影在呼吸之間便消失無影，而在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睜大眼的時候，他便感到背後一痛，他的身體飛出，嵌進了遠處碎開的牆壁裏。

金發少女的腳尖落地，她的動作輕巧無聲，仿佛剛才那樣的攻擊對她來說毫不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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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受到的攻擊使得亞德裏恩下意識地就接觸了變身術，他咳嗽了幾聲，額頭滲出的血液和他的紅發融合在一起，連帶着剛才被菲尼克斯刺穿的肩膀的傷口也再次撕裂開來。

他的面色蒼白，神情裏卻并無痛苦之色。碎石滾落一地，亞德裏恩撐着法杖緩緩地直起身子，卻沒有任何打算還擊的意思，那雙望着伊芙麗亞的金眸裏仿佛燃燒着熾熱的火焰。

金發女魔王因着這樣的眼神而微微皺了皺眉，她正想擡手，給這個紅發的魔法師以最後一擊。

然而，那頭不知為何從伊芙麗亞那裏獲得了魔力的黃金龍是閑不住的。它已經憋屈地變小很久了，也很久沒有真正的戰鬥過了。

伊芙麗亞的城堡裏魔族數量并不算少，但是他們不願意與它打，它要是和他們打起來，它那個小氣的“收藏品”又會生它的氣……不，它才不是怕伊芙麗亞生氣呢！只是它偉大的黃金龍大人向來愛憎分明，才不會去追着那群天天要侍奉它的可憐的小魔族打呢。

它金色的豎瞳瞥了一眼被自己從魔王城裏帶來的那個魔族侍者，後者立即倉皇地跑到了看起來就很靠譜的尖耳精靈身後，連個頭都不願意露出來。

嘁。

黃金龍不屑地哼了一聲。

而且，這些沒用的魔族打起來一點都沒意思。

但亞德裏恩就不一樣了。黃金龍能感受到它身上類似于它的老巢黑暗森林的那群肮髒的魔獸一樣的龐大魔力。

它一瞬間就磨拳擦踵了起來，為了防止這座古老的城堡被它破碎的太慘，它黃金龍大人還十分貼心地略微縮小了身形，才向亞德裏恩沖去。

龍的咆哮聲對于其他種族來說，帶有天生的震懾力。即便是身為魔王的伊芙麗亞，擡起的手也忍不住一頓。她側了側臉，便瞄見迅速從自己身邊飛過，帶着滿臉激動的戰意的黃金龍。

“法夫納？”她輕柔的聲音裏盛滿了疑惑，還帶着難以察覺的驚訝與愧疚，下意識地便喊出了腦中的名字。

金色的豎瞳在一瞬間縮小，連帶着扇動的翅膀也頓了頓。

【“我很抱歉，法夫納。”】

穿着輕甲的少女的身影再次浮現在它的眼前。她擡起一只手覆住它堅硬的鱗片，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裏倒映出死寂的夜幕與熾熱的火焰，精致的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法夫納……是在叫它？

完全不記得自己名字的黃金巨龍，暫時接受了原來的伊芙麗亞為它取的“雷利”的名字。而現在，它不明白伊芙麗亞為什麽又用另外一個名字來稱呼它。

不過按照眼下的情況，這頭黃金龍顯然是不想繼續追究這件事情。畢竟事情之後還可以再問，架哪有打了一半就不打了的道理。

那豈不是折損它龍族的威風嘛！

邏輯思維十分嚴謹的黃金龍的眼睛再次鎖定了渾身是血的亞德裏恩，它擡起了它鋒利的爪子，打算直接擰斷這個人類魔法師的脖子。

亞德裏恩冷眼看它，握着法杖的手終于有了動作。

他曾在五十年前的戰場上目睹過這頭龍與伊芙麗亞的戰鬥，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這頭被這位女魔王親手封印的黃金龍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還和伊芙麗亞一起。

但是亞德裏恩的原則十分明确。

菲尼克斯也好，黃金巨龍也好，都不過是他的墊腳石而已。

陰險狡詐的亞德裏恩的心裏也有狂妄自大的一面。而剛才伊芙麗亞為了菲尼克斯而出手的動作，在為亞德裏恩帶來隐隐的不安的同時，也使得他心裏這樣的一面暴露了出來。

他的嘴唇微動，聲音小得幾乎讓人聽不清，只能從他的神色判斷，他似乎是在念着一道冗長的咒語。

伊芙麗亞一直緊盯着亞德裏恩，她在亞德裏恩的咒語念到一半的時候，便立即意識到這是什麽樣陰狠的魔法。

伊芙麗亞喜歡鑽研魔法，也喜歡魔法本身。

但這一種除外。

金發少女壓低了眉頭。劈開城堡的黑色驚雷和伊芙麗亞的魔法幾乎是下一秒便碰撞在了一起，黑色的火星四濺開來，落在地上卻并沒有湮滅，反而是變成了黑色的小小液體，接着就像是擁有了生命一般，像無數只小蟲子一樣，扭動着向那頭黃金巨龍爬去。

黃金龍向來讨厭這樣的小東西，它打算一張嘴用熄不滅龍焰把這些東西連帶着整座城堡，以及面前這個讨人厭的魔法師一起燒光。

和黃金巨龍不一樣，伊芙麗亞看着這樣的魔法，腦子裏似乎飛快地閃過了什麽。

不過五六歲的孩童的身影站在迷霧裏，他的一頭紅發格外刺目，眼神陰冷得就像是浸徹到了骨子裏。

這位女魔王皺起了眉頭，看向亞德裏恩，“你是……”

亞德裏恩的笑容難得帶了點溫度，他看向伊芙麗亞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你記起我了嗎，伊芙？”

這樣親昵的稱呼讓金發女魔王一時之間有些不适應，而被伊芙麗亞要求退下後，乖乖地任由精靈來為他治療手臂上的傷勢的菲尼克斯就更加不爽了。

勞西安聳了聳肩，語氣輕松：“您瞪我也沒用，菲尼克斯殿下。就算我很快地治好您的傷勢，伊芙麗亞殿下也不會讓您插手戰鬥的。”

菲尼克斯被勞西安嗆得一口氣沒喘過來。

而且，紫發魔族接着就看見，這個和看起來聖潔得連一點灰塵也沾不上他的衣擺的精靈，笑容燦爛地繼續說道：“誰讓菲尼克斯殿下您僅僅是因為一個簡單的變身術就上了當呢。”

菲尼克斯：……

身為魔王副官的菲尼克斯，在這一秒的确是動了要把這個切開黑的精靈打得鼻青臉腫的念頭的。

但勞西安畢竟是那位精靈王的孩子，就算他現在叛逆得離開了那片密林，他遲早也是要成為下一代的精靈王。

身為魔王副官的他，按道理是不能對魔族的盟友，未來的精靈王口出狂言的。

所以。

菲尼克斯默默地擡起了眼，目光十分自然地轉向被他安上[罪人][将死之人][反正你死定了][早死晚死都得死]的頭銜的利昂身上。

接受到“可怕的魔王副官”和藹可親的目光的利昂身形一頓。

他當然是領會到了菲尼克斯的意思的。

只是……

利昂瞄了一眼身上渡了一層聖潔的光輝的金發精靈，權衡了一下自己的良心和自己的小命以後，挺直了胸膛，在同伴譴責的目光的沐浴下，為菲尼克斯打抱不平道，“怎麽是一個簡單的變身術呢，作為效忠偉大的魔王殿下的我們，不管在怎麽樣的情況下都必須向魔王大人表示自己的效忠，再說了，魔王大人那張臉那麽好看，換你你怎麽能下得去手。”

勞西安倒是不惱，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如此。”

菲尼克斯面無表情地向勞西安表達了他根本不存在的歉意：“抱歉，魔族一向心直口快。”

勞西安：“這倒也是。父王也很欣賞魔族的這一點呢。”

利昂還沒舒出的一口氣頓時哽在了胸口，似乎因為猜測到了什麽而感到隐隐的不安的他試探性地開口道：“……父王？”

菲尼克斯毫無同情之意：“嗯。他是精靈王的孩子。”

利昂選手發動了[為什麽又是我][菲尼克斯大人害我]光波。

菲尼克斯選手啓動了防禦系統，并一副[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的模樣。

年輕的魔族魔法師利昂決定今晚從象牙塔上跳下去。

太難了。他太難了。什麽魔族，菲尼克斯大人簡直是魔鬼。

而就在菲尼克斯等一行人暫時因為這個小插曲而移開了注意力的時候，伊芙麗亞已經徹底回憶起面前的這個魔法師究竟是誰了。

“你答應過我，只要我超越了那個叫菲尼克斯的家夥，就能留在你身邊。”亞德裏恩的笑容裏帶了幾分癫狂之意，“我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伊芙。”

伊芙麗亞一頓，瞥見身邊的黃金龍正準備把這裏攪得天翻地覆的動作。

她開口制止道：“住手，法夫納。”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讓黃金龍感到了有些不滿，它十分不悅地轉過腦袋看向伊芙麗亞，一副暴躁得想吃人的樣子，“這也不讓打那也不讓打，就算你是本大人的收……”

伊芙麗亞：“待會我和你打。”

黃金龍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的暴躁之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十分滿意伊芙麗亞的回答，完全不覺得蹲在地上看戲的樣子有損它的龍威。

得以專心處理眼前這件事的伊芙麗亞看向亞德裏恩：“不，你一點也沒有變。”

微風輕輕吹起了她的衣袍，露出少女泛着淡淡的粉色的腳踝。

褪去疑惑的少女，神色比剛才更加冰冷了幾分。

這位年輕的女魔王，終于回憶起那個曾被她收留的紅發孩童，看向溫順地為他低下頭的黑暗生物的眼神熾熱又向往。

那個時候的伊芙麗亞，就已經預見了亞德裏恩會成為一個黑魔法師的未來。

她對着目光一滞的亞德裏恩說道：“我厭惡黑魔法。”

厭……惡？

亞德裏恩似乎并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更準确地說，他拒絕明白。

他用[伊芙麗亞是因為他太弱小了才抛棄他的]的理由欺騙了自己許久，又用那個被囚禁于地下室的金發少女的【“這不是你的錯”】【“我一直為你而驕傲”】的話語蒙住了自己的耳朵。

伊芙麗亞怎麽會讨厭他呢？

伊芙麗亞怎麽能讨厭他呢。

亞德裏恩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扭曲又可怕。

黑色一點一點地占據了他的眼白，他整個人都因痛苦而顫抖着。

伊芙麗亞打算動手。

畢竟黑魔法不及魔王維金的亞德裏恩還不是她的對手。

阿羅約當然也是看出了伊芙麗亞的殺意，他看着周圍的魔族一副不打算阻止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急了，便沖着伊芙麗亞大喊道：“等等，魔王殿下！！他給阿爾福利亞下的詛咒還沒解開呢！”

伊芙麗亞的攻擊一滞，雖然不明白這個人類在喊些什麽，不過她還是強硬地改變了魔法的方向。

鋪天蓋地的火焰擊破了亞德裏恩身後的牆壁，伊芙麗亞在黑暗尚未完全侵蝕亞德裏恩之際，便閃身到他的身後，手抵在他的身後，施了個沉睡魔法。

黑色的氣息似是想順着伊芙麗亞的手纏繞住她的手臂，卻生生地被這位女魔王的強大魔力給壓制住了。

在亞德裏恩倒下的一瞬，深深的倦意困住了這位年輕的女魔王，她下意識地便想抵抗，可更為強大的力量，将她再一次扯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的藍眼睛淡了幾分，勞西安注意到，這位女魔王的身上的氣勢有些稍稍地變了。

她看着自己面前倒下去的亞德裏恩，眼神裏甚至帶着點措手不及的驚訝。

伊芙麗亞覺得自己來的可能不是時候。

面前的斷壁殘垣和身形巨大的黃金巨龍着實是使她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尤其是……

尤其是，這頭黃金巨龍，在亞德裏恩倒下以後，便興致勃勃地沖到了她的面前，一副等不及了的期待模樣，對她興奮道，“喂，你答應和我打一架，是什麽時候打？現在嗎？現在吧？明天也可以，本大爺有的是時間。”

真的只會低級魔法·伊芙麗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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