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講理
不講理
棠月的呼吸滞了一瞬。
身邊的喧嚣忽然離得很遠,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暫停鍵,眼睛一睜一眨,就與過去發生了重疊。
晦暗的瓦蘭巷口,十幾歲的少年背靠着陽光,面容模糊,語氣散漫又坦蕩。
——“棠月,信我。”
棠月沒有回答,陸卓衍居高臨下,眼神坦蕩,靜靜直視她漆黑如墨的眼睛。
似對峙……
如僵持……
時間過去好一會兒。
陸卓衍才慢悠悠地轉過身,擡起手把衛衣拉鏈拉到頭。
不再苛求她的答案。
“1872……我的手機號,發你了,保持聯系。”陸卓衍咬着拉鏈頭,單手操作手機,散漫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你自己……”
“小心點。”
“嗯。”棠月說話很輕。
那句回應消散在風裏,無人知曉。
過了一陣,等陸卓衍察覺到棠月跟在他身後時,心頭湧上的驚訝,遠遠大于喜悅。
Advertisement
他們不再是過去十幾歲的樣子,不會再因為這點小事就會錯對方的意思,把所有的情緒毫無保留地展露給對方。
這條巷子叫雨花巷,離商業區近,附近還有學校,同樣都是老破小,外觀卻比苑西路好上許多。
他們走的右邊巷子,這裏和左邊不同。
這邊矮樓的生活區,卧室和陽臺的窗戶都是對着左邊巷子開。
巷子裏很早就會有人推着流動車販售早餐,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更是會早早敞開大門,悠閑地坐在家門口曬那一線熹微晨光,借此消磨一天無聊的時光。
之前棠月和陸卓衍走街串巷踩點時,就遇見過幾次。
大約是陸卓衍這樣的男人,即便是渾身黑色着裝,衛衣和牛仔褲上面連商标都沒有,但就是給人感覺很貴。
和雨花巷格格不入。
第一次來踩點的時候,這些老人會一眼不錯地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直勾勾地盯着。
有個阿婆挑着毛衣針,問他們,“這麽俊的小哥和姑娘打哪兒來?”
如非必要,棠月很少會願意主動和人交流。
陸卓衍是那種表面看着冷淡禁欲,別人不敢輕易上前和他搭話的類型。
但如果他願意付出情緒,很容易能跟各種人都聊上幾句。
他借口阿婆毛衣織得好,自己的外婆曾經也給他織過毛衣這樣的話題,打開了阿婆的話匣子,不卑不亢卻哄得阿婆喜笑顏開。
把這條巷子的奇聞趣事都擺喽了出來。
陸卓衍冷白清瘦的腕骨上面纏着紅色的毛線圈,“……狗丢了還尋得回來嗎?”
棠月面無表情地挽着毛線球,細細的毛線一圈一圈從他的手腕繞出來。
他明明自然的和阿婆們聊着天,但每次又能順順當當地配合她繞過毛線。
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
那樣的情景曾經也在瓦蘭巷發生過。
跟陸卓衍待在一起,許多過去的事情總會在不經意間浮現在眼前。
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等這件工作做完,後續的工作盡量讓同事過來,她不打算再和陸卓衍走得這麽近了。
阿婆拍着腿,搖着頭,“巷口那個電線杆上面貼了多少尋狗啓示,就沒見過誰家找回來了。”
旁邊的奶奶眼睛一瞪,煞有其事,“狗販子兇得很,偷了狗賣給火鍋店,人家做成狗肉火鍋,哪兒還回得來喲。”
幾個阿婆七嘴八舌地聊開了,完全不需要陸卓衍和棠月追問細節。
有個阿婆搖頭晃腦地嘆着氣,“喔唷,這還是狗丢了,現在的小孩兒丢了也沒見幾個能回得來的。”
提到這個話題,阿婆們都跟着嘆氣,“就是喔,能被賣到個好人家,有對父母已經是娃娃命不該絕了,要是遇到更惡的人,更不知道那些娃娃會怎麽樣喔。”
“說遠了,反正現在新聞裏都說了,現在的狗販子多,養狗要辦狗證,但狗證也防不了狗販子呀……”
“你想什麽呢?”陸卓衍察覺到她忽然默不作聲,回頭看了她一眼。
棠月平靜地回視他,複又低頭,拿出手機,指尖在上面翻閱了一會兒,才把手機屏幕遞給他看。
“我之前把貼了尋狗啓示的地方都拍下來了,雨花巷丢狗最多。”
陸卓衍傾身靠近,去看手機屏幕。
棠月的右腳下意識朝後退了半步,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這麽一點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陸卓衍的眼睛。
陰晴不定的女人。
剛剛還好好的,能拉手腕。
這會兒靠近,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排斥?
陸卓衍心中冷笑,故意站直了,看着她,語氣冷硬,“你懷疑是這附近?”
棠月有些困惑,他不是可以站直嗎。
平時為什麽還跟沒骨頭似的?
她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棠月,有可能是因為這裏是老式居民小區,新建的小區和商業區出現這種小gg,環衛工人直接就給清理了。”
問題又卡住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棠月陷入了思考。
走着走着,陸卓衍無聲走到了她的右邊。
他忽然靠過來,棠月覺得擠,自然地避開他靠牆走。
沒計較他突如其來的抽瘋行為。
直到沒有按鈴铛的自行車接連“嗖”地一下從陸卓衍旁邊滑過。
自行車上的男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扭頭繼續往前騎。
棠月恍然,陸卓衍還是這麽別扭。
“你看我做什麽?”陸卓衍的衣服摩擦着她的。
棠月搖搖頭,“沒什麽。”
右邊的巷子,越往深處走,路道越窄。
與左邊相反,這一側是居民樓的衛生間朝向,衛生間窗戶開得小,普遍緊閉着。
一瞬間,棠月明白過來,陸卓衍為什麽會這麽篤定,該走右邊。
出了巷子是一條公路,對面就是綠都小區。
兩人一無所獲,跟丢了小女孩。
正當他們這麽想的時候,綠都小區門口的公交站,那個頭發遮了半張臉的小女孩,混跡在等公交的人群裏。
綠燈還剩不到十秒,陸卓衍當機立斷,捉過棠月的手腕,跑起來。
棠月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手腕溫熱的觸感讓她有些晃神,卻還是邁開步伐,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他腿太長了,棠月其實跟着很費勁兒,努力提高速度。
似是發現了這一點,陸卓衍有意慢下腳步,配合她的節奏。
綠燈倒數計時到數字“1”的時候。
他們到達了對面,兩人下意識轉頭,對視一眼,棠月還在平穩呼吸,陸卓衍幾不可見的提了提唇,松開了她的手腕。
棠月活動了一下腕骨。
陸卓衍以為小女孩要上公交車,準備跟上去,“你有錢嗎?”
“啊?”棠月沒反應過來。
“就坐公交不是要投幣麽?”陸卓衍說。
“你回桐城後是不是沒坐過公交車了?”棠月不由得問道。
“嗯。”陸卓衍點了下頭。
也對,這裏不是慈山市了,回到桐城的陸卓衍依舊是陸家的大少爺,出入有司機,現在自己也克服了心理障礙,還能開車了。
他再也不用經歷在慈山市那時候的生活了。
這樣,很好。
但棠月還是忍不住譏諷,“不愧是陸家大少爺,不知道現在公交車可以掃碼了。”
陸卓衍愣了一下,難得露出個讪讪的表情。
就在這時,棠月盯着前方的目光一凜。
陸卓衍自然也注意到了,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一開始他沒反應過來。
在棠月沖上去前兩秒,陸卓衍忽然反應過來,跟着她跑上去,在她之前一把抓住了那個小女孩的手腕。
在小女孩震驚的眼神裏,陸卓衍冷着臉,伸出兩根清瘦的手指,把她手裏的手機輕輕一推。
手機無知無覺地回到了阿姨的上衣兜裏。
回過神的小女孩企圖掙紮,但她哪裏是陸卓衍的對手。
小幅度的掙紮惹來前面擠着上公交的人回頭來看,但大家都忙着乘車,不過匆匆一瞥,快速擠上車去。
小女孩和陸卓衍對峙的眼睛裏,閃過恐懼,兇狠,最後化作一泡眼淚。
她有些緊張的四下看了看,張口說話的嗓音就像是在粗粝的砂石上摩擦過,“哥哥,放了我。”
聽見她的聲音,陸卓衍是吃驚的,看着不過十來歲的小女孩,怎麽會是這樣的聲音?
就在他猶豫那一瞬,小女孩眼中閃過狠戾,張嘴就要沖着陸卓衍的手腕咬。
棠月卡住了她的下巴,神色冷淡,眼神對小女孩充滿了警告。
“別在這裏,我們換個地方。”
陸卓衍偏頭看了一眼棠月,此刻冷酷又無情的女人,讓他想起了隐藏在棠月那副乖巧下真實的模樣。
從骨頭縫裏滲出冷意的女人。
小女孩比起面對陸卓衍裝模作樣的恐懼,面對棠月時,露出的憤恨更為真實。
陸卓衍控制着女孩。
棠月謹慎地觀察着四周,這周圍能去的只有身後灌木叢茂密的綠都小區。
這麽想着,她淡漠地指了一下身後,意思很明顯。
陸卓衍是沒想到,不過就是控制住一個又是送來鳥,又是差點偷人家手機的小女孩,棠月至于搞得跟特務接頭一樣嗎?
他們跟着棠月從綠都小區的後門溜了進去,三人在一個假山後面。
棠月聲音很冷,“你早上送來的鳥,經林業局确認,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小鵑鸠。”
陸卓衍擡頭看了棠月一眼。
那只鳥是不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事情,尚未得到确認。
剛剛他們在巷子裏,溫雨給陸卓衍打電話報告最新進展時,說的是林業局的工作人員到了。
有個工作人員看過那受傷的鳥之後,說那鳥疑似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小鵑鸠。
具體結果尚未得到确認,确認好了會及時将結果報告給陸卓衍定奪。
如果真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小女孩倔強地瞪着棠月,似乎在她眼裏根本不在乎那鳥到底是不是什麽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不知道。”
棠月冷笑一聲,“把你送去警察那兒,看看你還知不知道。”
聽見這話,小女孩的身體明顯一抖,但仍然咬着牙,她用難聽的嗓音說着,“不知道。”
陸卓衍想勸勸棠月,試試循循善誘,不要這麽冷酷,對方還是個小女孩。
然後棠月非但不如他所願,吓唬小女孩完全不帶嘴下留情,“你害怕了?”
“怕被警察知道你差點殺死一只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這句話不知道哪裏刺激到了女孩,她有些激動,“沒有!”
“沒有?”
“你沒有什麽?”
小女孩又沉默下來,一雙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棠月忽然擡起手,微涼的指尖撥開擋住小女孩半張臉的頭發。
那頭發看起來很久沒洗過了,除了本身的油膩,上面還沾着不明的粘液。
陸卓衍看着棠月白皙的指尖即将碰到小女孩頭發時,想要阻止。
但棠月卻置若罔聞,慢條斯理地撥開小女孩的頭發,“你最好合作一點,你的時間不多了。”
陸卓衍尚未明白,為什麽棠月的每句話都能讓小女孩為之色變。
“你每天能自由的時間,只有偷東西的這會兒吧。”
“在暗處盯着你的有幾個人呢。”
棠月豎起一根手指,“一個?”
她又豎起第二根手指,“兩個?”
“嗯?”
棠月嘴邊挽起一抹笑,淺淺的酒窩露了出來。
明明該是乖巧可愛的酒窩,在她身上卻呈現出冷豔感。
眼前的棠月在陸卓衍眼裏是格外陌生的,那是他不曾見過的樣子。
卻又莫名吸引着他。
此刻小女孩的惶恐,卻又讓他不得不打斷棠月。
“到底怎麽回事?”
棠月沒有回答他的話。
指尖一勾一挑,穩穩當當地把小女孩的頭發撩到耳後。
小女孩驚慌極了,想要捂住臉。
可是手被陸卓衍控制着,動彈不得,她發出難聽的哭聲。
這哭聲壓抑、艱澀、痛苦……
卻又拼命壓制着自己不敢發出更大的音量。
這一刻。
陸卓衍終于看見了小女孩那半張皮肉皺在一起的臉,觸目驚心的燙傷痕跡。
這層皮/肉的模樣昭示着她過去經歷過什麽樣嚴重的傷害。
花一般的年紀,皮膚卻如枯敗的老樹皮。
“她的臉。”陸卓衍一時覺得有些胸悶。
幾乎是條件反射,他撩開小女孩手腕上的衣服,瘦削的小臂上面布滿了斑駁的傷痕。
有的早已結痂。
有的卻顯殷紅,顯然是新傷。
“家……家暴?”陸卓衍腦子裏的第一個詞便是這個。
但棠月卻無情地告訴他,“是拐賣。”
小女孩終于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她抽泣着,用粗啞的嗓音求饒,“姐姐,既然你都知道,你放我走吧,我回去晚了,會……”
“小鵑鸠的事情,貓和狗的事情,是他們幹的嗎?”棠月又問。
小女孩拼命搖着頭,淚水糊在她臉上。
陸卓衍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棠……”
還沒喊完,卻見棠月勾起袖子,絲毫不在意小女孩的臉上髒不髒,面無表情地用袖子擦了擦她臉頰的眼淚,“想回家嗎?”
小女孩瞳孔微顫,像是不明白棠月的意思,又像行走在黑暗裏的人第一次看見光。
她生澀地重複着那兩個字,“回……家?”
說完,悲傷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臉上。
棠月擡頭看着陸卓衍,平靜地安排,“看着她的那些人應該還在附近,我們暫時出不去,我曾經在這裏看過房子,我現在給那個中介打電話,我們先去上面的房子裏等警察過來吧。”
在棠月給中介小張打電話時,陸卓衍同時接到了溫雨的電話,電話裏的內容讓他為之一驚。
他還在和溫雨交代接下來的安排,一個不察,原本安靜哭泣的小女孩,忽然張嘴惡狠狠地咬上陸卓衍的手背。
陸卓衍吃痛,稍微一松手,小女孩像一條泥鳅一般,滑溜地鑽進了灌木叢……
陸老板:棠棠好冷,我沒見過,有點心動~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