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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突如其來的質問，啞了兩個人。

陸池早面色煞白，而林聽辭陰晦得可怕。

施語兒被吓到了：“幹嘛這樣看我，我實話實說而已。”

“小辭，這件事你也知道嗎，到底……”

話未盡，林聽辭打斷：“別說了。”越過施語兒，林聽辭拉過怔住的陸池早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走出幾步，陸池早才反應過來似的，掙開林聽辭的手抗拒情緒鮮明，“我不要。”

林聽辭愣了眨眼的一瞬，立刻理解過來：“不是原首，是我家。”

莫名的，陸池早覺得此刻的林聽辭話音柔和，鎮定中透着強大。

陸池早頭腦空白，松了掙紮那股勁，任由牽着走。

其實陸池早上輩子已經接受了自己不是陸家女兒的事實。

她以為轉變了心态同樣的傷害根本刺穿不了早已堅硬的血痂，卻發現潮汐襲來不可避免窒息感。

無論重生後的這一天時間裏，如何竭力自我安慰可以重新開始，上輩子聽過的，看過的，密密麻麻的譏諷和鄙夷已然侵蝕神經。

陸池早不知心髒是真的在痛，還是條件反射的生理反應。

因為明知那裏正發生着何種等級的腥風血雨，所以關了手機，但還是會有人跳出來提醒陸池早殘忍的事實。

施語兒性格也驕縱，但好歹也是富庶人家的孩子，不至于落井下石，剛才那一番是想提醒林聽辭。

林聽辭給大助去了個電話，将下午會議時間往後推一小時。

從食堂來到停車場，圈着陸池早手腕皮膚的手摸到一片冰冷。

是那些巨大的惡意，加深了秋天的涼意。

陸池早冷得手腳瞬間掉了溫度。

被揭穿的場面不一樣了，對比一下，與在餐桌上當着養了自己多年的父母以及愛人的面，她覺得現在好受多了。

陸池早不住自嘲。

蒼白的臉此刻居然有笑……讓林聽辭擔心她的精神狀态。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幸好吃飽了飯才發生這些事，起碼肚子裏有東西支撐身體。

林聽辭神色複雜，加大油門帶人回家。

一路手機響個不停，讓人無法忽視。

陸池早毫無生氣的雙眼注視着聲音來源，林聽辭像昨晚一樣撥靜音片。

抵達十六樓左轉開門，陸池早猶豫了好多次的手，終于拉開斜挎小包的拉鏈，以至于忘了換鞋直接進客廳。

最後還是選擇把手機拿了出來，沉靜坐在沙發，盯着黢黑的屏幕。

做了許久思想鬥争，手指挪到開機鍵位置長按了幾秒。

林聽辭看見了，沒說什麽，把室內鞋拿進來放在她腳邊，單膝點地由下往上望着失澤的眼。

生怕打擾，音量很輕：“不用勉強。”

為什麽不用？

陸池早明白，逃避一時逃不了一世，縱然可以潇灑離開，在那之前終究要面對陸家和林饒音，以及外界一切。

然而林聽辭真誠，眼裏蘊着令人信任的力量。

與之交接，陸池早慢慢松開了手機。

她不言，林聽辭也不問。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在她這裏，永遠無須面對“是真的嗎”“怎麽會這樣”錐心的拷問。

面前的人跪了好幾分鐘，像亘古就伫立于此的磐石，巋然不動，僅用雙眼小心翼翼試着窺探心思。

陸池早被看得心頭一晃，不好意思錯開視線看向地板：“你下午不是還要開會嗎，快去學校吧。”

“我不放心。”林聽辭卻一手搭在沙發身體往前靠了點，依舊一瞬不瞬盯着人。

“沒事的。”

擠出這麽個難看的笑，說服不了任何人。

林聽辭擔憂不減。

被如此灼熱強烈的目光死死鎖住，陸池早從失意變得無措，而且心裏不太願意讓比自己還小的人擔心安慰。

自顧解釋起來，“我真的沒事，也沒打算亂跑，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拍攝日期迫在眉睫，的确有非常多事情等着林聽辭處理，聽了這話垂目一霎，抉擇道：“我讓小姜來陪你？”

陸池早擺手：“不用，我想一個人待着。”

憑她再三保證，林聽辭仍是那句：“我還是不放心。”

望着她亮起的手機，信息源源不斷，光是聽着那聲音陸池早都PTSD了，她也不敢保證自己情緒能否穩定。

林聽辭不好再把她帶在身邊，去随時可能遇見熟人的學校。又不能放任她獨自在家。

苦惱一番，林聽辭叫陸池早下載了一個軟件，注冊登錄。

那個軟件叫情近，是個綁定了即可查看對方實時定位的軟件。

林聽辭也操作手機下載登錄以後，不由分說和陸池早綁定了賬號。

綁定成功，試驗定位準确，林聽辭晃了晃手機，似說：我會盯着你的。

陸池早嗨了聲：“其實你真不用擔心，我昨晚沒睡好，可能回複幾條消息過會兒就要睡午覺了。”

不管如何，林聽辭先前被她吓到了，走得很拖拉：“如果睡不着冰箱有吃的，可以去我房間看電影。”

走前踟蹰着問了句：“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

這麽拖泥帶水，啰嗦交代的人真的是林聽辭嗎？

陸池早有些好笑：“好的。”

臨出門林聽辭反複确認：“等我？”

“知道啦~等你回來。”陸池早不再失魂落魄，開始較勁趕人走。

阖上了門，陸池早在沙發換室內鞋，解鎖手機還停留在那個軟件界面。

定位果然更新果然又快又準，代表林聽辭的小點移動到樓下，稍微停頓，然後移動速度加快，是開車出去了。

陸池早從沒用過這種軟件，好奇在界面點來點去。不知怎麽搞的，突然從代表她的小點有一顆愛心發射出去，帶着可可愛愛的音效，“咻”的一下砸到林聽辭那邊。

陸池早：“……”

沒猜錯的話，這個大約是情侶軟件。

退出定位，還有私聊界面，論壇，共同養成小動物等其它玩法。

陸池早猜的沒錯，情近就是情侶用戶占比70%的軟件，論壇不是秀恩愛，就是找對象。

随手一刷，熱門第一是目前全國适配度最高的情侶發的貼子，她們又曬日常了。

是的，國內目前已知信息素适配度最高的情侶是99.1，因為難得一見超高契合度，顏值高，感情又好，那對情侶在現實和網絡都是大紅人。

這些年陸池早經常在別的平臺刷到關于她們的熱搜，原來她們不止一個平臺活躍。

可能因為自己從未體驗得到過，陸池早打心裏羨慕。

短暫出神，歸于現實，陸池早倒多想林聽辭怎麽要她下了這個軟件，她覺得對方本意為了自己好。

陸池早理解的，嗯。

——

林聽辭收到那顆愛心的時候，停穩在紅綠燈前，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随後反應過來。

指尖輕輕點擊桃心，完成收集，薄唇微彎，看了須臾才放下手機繼續駕駛。

林聽辭沒有代替陸池早回應過任何消息和電話，也沒有勸陸池早非得回應什麽。

是陸池早個人覺得長痛不如短痛，早脫離早輕松。

林聽辭走後，陸池早接了杯水，在空曠的家溜達一圈既是參觀也是放松，随後窩進陽臺的褐色藤椅。

室外秋日明媚，心裏不至于受黑暗籠罩。

無視幾十通未接電話，打開微信，點進仍處于置頂位置的林饒音。

【早早，如果你是因為傳言而選擇跟我分手的話，那完全沒必要。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會查清楚的，你別害怕。】

【回複我一下好不好？讓我知道你沒事。】

【寶貝，昨晚是不是沒睡好？醒了告訴我，買你最愛吃的蛋糕過去找你。】

【[理理我吧.jpg]】

往上幾頁全是類似的信息。

陸池早抿着唇看完。

系統33悄無聲息，冒出來坐在同色藤編茶幾上，方形腦袋上的‘眼睛’變成任務狀态。

【叮咚，新任務，請宿主勸解林饒音放下初戀、好好工作，為陸挽青回歸做準備，本次任務獎勵6萬元。】

陸池早死寂眼湖泛起漣漪。

與其說被逼着任務，不配合就抹殺，不如說陸池早本人也該這麽做。

上一世，包括陸池早在內所有人都不信匿名信，是流言紛飛到無可奈何的地步，陸興言私下命人去做的DNA比對坐實了。

沒過多久，背後操縱之人又寄來一封，告訴他們真千金的下落。

從頭到尾都在打心理戰，從一開始信誓旦旦，到後來證實，再抛出親生女兒下落為誘餌，無比直觀展現了陸家和林家前後态度幾變。

不是惡作劇，更像報複，無差別攻擊着兩家每一個人。

陸池早何其無辜，出生沒幾天被人抱錯，平白無事當了炮灰。

上一世處境被動，如今陸池早想主動點，把自己摘出這場戰争，先發消息叫爸媽去做親子鑒定，而後回複林饒音。

【不用不信，很快你就會知道那是真的。】

【但我選擇結束這段感情，不是因為別人，是因為你。】

雖說是作者的鍋，但陸池早在作者顧及不到的情節背後，傾盡所有挽留過林饒音。

她真的被辦法繼續愛下去了。

但現在說這些林饒音肯定難以理解，陸池早只表明分手的決心，順便撈一下獎勵。

林饒音收到回複馬上打電話過來。

陸池早滑向接聽。

“無論如何，我不同意。我們從高一開始在一起，整整十年了，早早，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是真還是假，和我一起度過青春邁向社會的人不都是你麽？我們不是說好要陪對方很久嗎。”

熱烈愛過的人什麽話都說過，可是，陸池早只是一個女配啊。

這本書的主角注定不屬于配角。

陸池早一句話澆滅林饒音所有幻想：“對不起，你沒有機會了，我也沒有。”

林饒音昨晚也失眠了，今早又被匿名信砸了一腦袋，偏生人還要坐在企業頂樓集中精力應對工作。

她快瘋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林饒音怄氣：“我不管，反正我不會輕易放棄我們這段感情！”

人有幾個十年，林饒音成長至今唯一愛過陸池早。

可惜感情是兩個人的事，而分手卻是一個人的事，戀愛本就是不公平的博弈，其中一方離開，結果卻要兩個人承擔。

愛情難就難在這一點，不是嗎。

有些話陸池早暫時沒法多說，總之以後林饒音一定會懂的，她只說：“抱歉，小音，我沒勇氣再次為了選擇你而放棄自己了。”

說完挂了電話。

屏幕倒扣于茶幾，閉目放空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系統聲音再次響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務，獲得獎勵6萬元，4點幸運值。】

咦？

這麽快就獲得幸運值了？

陸池早調出系統界面，發現林饒音的成長值變成了70。

獲得幸運值的前提是林饒音成長值提升。

其實她也很痛苦吧。

可是成長過程注定難熬，陸池早不想心軟，隐藏了系統靜音了手機，回次卧睡午覺。

——

林藝大學，浸泡在分鏡研讨會的林聽辭，不時在桌子底下查看手機定位。

坐她旁邊的制片人兼好友施宇澤看得一清二楚。中途休息時，打趣道：“原來我們林大導演這麽黏人呀~”

“才分開多一會兒啊？盯那麽緊。”

大助葉子昂和小助姜以靈互換眼神。

小姜意思是：就說吧！咱們大佬金屋藏嬌！你還不信！

葉子開始信服：鋼鐵直A居然有情況，真是活久見。

林聽辭不在乎別人說法，确認陸池早乖乖在家，神情寡淡收起手機，從不透露多餘的個人情緒。

她涼涼地開口好像在怼朋友：“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