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深秋的海風淩冽,冷中特有海鹽味更濃。
日月煽動潮汐,漸退的浪花撫平岸邊細白的沙,燈塔指引遠方。
今夜有沒有船迷航,不知道,然而海灘有個擱淺的人。
下午送貨員聯系陸池早的時候,她改了地址,不送去酒店了,全部送到海邊。
灘上有一排供游客使用的鐵藝桌椅,鋪了素色布藝餐墊,氛圍小燈纏繞定向培育的世上絕無僅有的玫瑰,再擺上法餐和蛋糕。
天幕映襯大海無盡森冷色調,顯得天氣更冷了,日落之後根本沒人逗留于此。
陸池早的花亮起唯一的暖光。
那只是看起來暖,但凡誰見了她衣着單薄優雅,形單影只,瑩白如玉的腳趾頭點細沙,都覺得冷透了。
桌上紅酒啓開,注入醒酒器有一段時間了,生日蛋糕也切開了。
而原本打算送給林饒音包裝精美的生日禮物,被随手丢在桌腳。
手機頻頻發亮,接收着她不願意讀的消息,但她還是讀了。
消息來自林饒音,即便陸池早要分開的決心表現得足夠明确,但換誰也沒法一朝一夕放下多年的感情。
她今天對過去的懷念,比之前每天都嚴重,相處細節和對話勾得陸池早難過得厲害。
陸池早不由自主跟着訴情的文字重溫記憶裏。
林饒音希望得到回音。
陸池早內心有所動搖,行為上卻無動于衷。
只有紅絲綢般的酒,一杯接一杯從透明高腳杯滑入喉嚨,明眸變得迷蒙。
……
林聽辭一路跟随實時定位,來到空曠寂靜的海灘,遠遠看見那一抹虛弱光亮,暗自放緩了緊湊的步調。
确認人安全,林聽辭松了一口氣,但是,瞧着那個瘦弱不堪寒風的身影獨自在海邊搖晃,始終放不下心。
同時又糾結,不知該不該打擾這樣的陸池早。
遲疑的瞬間,一陣寒風從脖子鑽入領口,帶着深秋清晰的冷意……
終究林聽辭還是越出瀝青馬路,踩上柔軟的白細沙。
握着的手機停留在情近界面,代表林聽辭的小藍點,一點一點靠近陸池早粉紅點。
陸池早是在最後兩米才聽見砂礫擠壓的聲音,後知後覺發現有人靠近。
回眸一看,林聽辭挽着被風吹亂的長發,姍姍朝自己而來。
當藍色和粉色小點重疊在一起時,陸池早醉音柔婉悅耳:“你怎麽來啦,忙完了嗎?”
林聽辭不請自來,于對面落座,觑着精心打扮的妝容,嬌媚不失溫柔,細致到桃花眼周每一顆閃片都恰到好處。
林聽辭卻提不起欣賞的興致:“怎麽,你覺得我不會忙裏偷閑?”
“你可不太會。”陸池早笑了笑,盡顯醉态,面頰鋪着一層菲薄的紅,熱情把屬于另一個人的那份晚餐推到她面前:“要吃嗎?名廚自帶新鮮食材當天烹饪,超好吃的哦。”
說着,另一只一看便知昂貴的輕薄又精致高腳杯,咚的一聲立在林聽辭面前。
“能喝酒不?”
這個人身上只穿着一襲奶咖色法式浪漫修身長裙,其中一邊還開叉至小腿,胸前也開得很低,項鏈墜在白皙的鎖骨處,小巧但以外的抓人眼球。外加一件小香風短絨外套,高跟鞋脫了。
“不怕冷?”林聽辭答非所問。
陸池早沒回答,自顧端起醒酒器,可憐巴巴用眼神再問一次:喝不喝。
林聽辭定定望了她兩秒,敗了下來:“可以陪你喝。”
陸池早嘻嘻笑,從座位起身倒酒,從對面探過來裙子領口更低了,項鏈搖曳,伴随伍德玫瑰香水味一起沖過來。
“……”
倒真是口渴了,林聽辭喉嚨一動。
陸池早醉了,但又不是死醉,倒酒動作笨拙,嘴裏卻振振有辭念着:“你還小,明天還要工作,嗯……喝這麽多好了。”
這麽多是指淺淺一層,都沒指甲蓋厚。
習慣被當小孩一般,林聽辭早就失去辯駁的興趣。
兩指捏着細長杯腳輕輕搖晃,聞了聞紅酒散發的醇香果味,昂首抿一小口。
“你覺得怎麽樣?”陸池早眼神期待。
“我不喜歡喝酒。”
這回答就很林聽辭,但她還是喝了。
靜默須臾,複言道:“她應該喜歡。”
‘她’指誰,無須挑明。
桃花眼尾的上揚的弧度滑落,塗抹了比紅酒豔麗泛着光澤的唇往下彎,不高興模樣。
陸池早眼裏有光倒影,卻像一潭死水,不複靈動:“在我這裏,從今往後都沒有她了。”
一顆心裝不下太多心事,不然也太沉重了。
而林聽辭是為數不多的知情者,此刻像朋友似的,試着和她談心:“可你放不下,不是嗎。”
她說這話,陸池早更不高興了。
林饒音是誰呀?不就是垃圾作者筆下戀愛都不會談就會吊着人的渣A嗎!哪會有人放不下啊。
“我很快就能忘了她!”陸池早哼聲,昂着下巴一如既往的高傲。
“今天是例外,以後我不會再去哪裏看見什麽都想起她了,誰要患得患失慘兮兮的呀。”
“要是今天有新歡和我約會,今晚我就把她剔除記憶。”
又一陣風襲來,陸池早肩膀瑟縮,整個人蜷成一團,眼神嗔怨罵林聽辭:“都怪你,壞我好事,連個給我披外套的Alpha都沒有!”
醉了都還記着林聽辭忽悠她删帖子的事。
林聽辭低眉淺笑:“那我給你賠罪?”
放下酒杯,真就解開全黑長款風衣,起身繞過桌子紮紮實實裹着陸池早。
面對面時不覺得,離得近了,發現不僅臉上緋紅,連脖子和耳垂都彌漫着可愛的顏色。語氣也是,比平時嬌漫了好幾度。
是個酒氣上頭的可愛鬼。
林聽辭幹脆在她身旁坐下。
外套裏層殘留着林聽辭的體溫,還有她身上獨有的香氣。
但陸池早并不感動,她用亮晶晶的延長甲戳林聽辭肩膀,自以為很兇了:“要你賠罪有什麽用,我想要的是新歡——新歡呀。”
林聽辭手肘撐着她椅背,身體側向她離她很近,悠悠道:“你當我是,不就行了?”
狂風作妖,胡亂掀起陸池早柔順秀發,林聽辭擡手幫她別到耳後。
溫熱指尖碰觸到冰冷耳廓,陸池早好像現在才發現,她們的距離、林聽辭的動作竟然很暧昧。
酒量很一般的家夥腦子轉不動了,呆呆與近在眼前的人四目相對。
林聽辭已經欣賞許久,卡殼的腦子終于重新接軌,陸池早瞪着她說:“你們這些小年輕,是不是都喜歡十句不到就開撩。”
“還是說,你們Alpha就是這麽壞,嘴裏一套,對着別人又是另一套。”
陸池早開始胡言亂語,想到什麽撿什麽說,毫無邏輯:“又想要我,又對她心軟,憑什麽你都要?我偏不讓你如願。”
很明顯她越過了眼前的人,在罵別人。
“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你做過多少努力。”陸池早甚至哭了出來,撲扇的睫毛閃爍水光:“就拿今天來說,你不知道我為了給你驚喜花了多少心思,你也不知道我為了挽留你,身為Omega居然偷偷學好多好多姿勢……”
前面罵的林聽辭全部聽完便過了,直到這句惹得她饒有興味:“什麽姿勢?”
“促進懷孕的姿勢啊!!”陸池早棉花拳砸了林聽辭一下,沖着人吼叫:“信息素适配度那麽低,不學怎麽行啊?!”
林聽辭沒忍住笑顫了身體。
“笑什麽笑!”陸池早氣得吸了吸鼻子,甩開她的風衣。
“我能慶幸你跟她沒用上嗎?”
林聽辭笑得越發放肆,又被陸池早兇巴巴瞪了一眼。
收斂些許,撿起外套重新把人裹住,可她沒有退開,湊近陸池早耳邊像惡魔蠱惑低語:“都學了什麽樣的,嗯?”
“就是教育網上那個……”半醉的陸池早第一反應居然想說出來,說着說着遲鈍地覺得不對勁。
“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啊?”
林聽辭:“成年人可以交流這些。”
當今社會性|教育已經很普遍了,因為十幾歲是分化的年紀,初中就有ABO相關的知識課,高中進階,成年後還可以登錄教育網索取教學資料。
可眼下,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喝着酒單獨讨論,怎麽也不像技術交流吧。
那簡直就是……就是開車。
陸池早炸毛,拉開距離:“林聽辭,你又鬧我是不是,這是我和你能聊的話題嗎?”
卻不想,上一秒面相平和的人,眼神突然變得淩厲,“怎麽,因為我是林饒音名義上的妹妹,還是你又想說我年紀小?”
她的嗓音比海風還要冷,吹得陸池早一愣。
與此同時,鼻間闖入一股清新的檸檬香氣。
海邊怎麽會有這種味道?不應該啊。
“是……”
那味道僅幾秒鐘便獵取了陸池早的神經,讓紅粉飛飛的臉頰更深一層,也讓本就被酒精操控的迷糊腦子越來越混沌。
“是你的信息素……?”
陸池早使不上勁思考,感覺身體軟得不像話。
閉眼前,最後的畫面是林聽辭完全占據視線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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