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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他們用水進行清洗的時候，變異魚靜止似的漂浮在水面上看着他們。

白色的眼珠一眨也不眨，滲人的厲害。

他們離得河岸遠了些，自顧自的蹲在一旁用礦泉水将表面的污漬勉強清洗一番。

“石虎可真是命大，被變異樹糾纏了快有半月了，還能撿回一條命！”褚曦從車上走下來，将幾袋面包分給幾人，毫無形象的蹲坐在地上。

她如今身上除了人類的血液還染着各種髒污，加上精神緊繃了一天，現在陡然放松下來，什麽也顧不上了。

唐幸問道：“小荷跟劉國安呢？”

褚曦道：“小荷剛醒了過來，在給石虎處理外傷呢，一會兒就過來了。倒是劉國安心裏有愧疚，讓他守在石虎身邊也好，他心裏也不那麽難受。”

褚曦在面包上咬了一大口，發洩似的，道：“石虎這人我很早就跟他認識了，人踏實但是要強，什麽都要做到最好的，也是最講義氣的，星芒基地雖然是他父親一手建立的，有着這層關系當上個二把手也是理所當然，可他不要，帶着兄弟們厮殺，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這隊長就該是他的。”

她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面包。

唐幸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将手中剛剛拆封的面包遞過去。

褚曦接到手裏，又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媽的！”她罵了一句。

“他的腿廢了！他那麽要強的一個人，腿怎麽能廢了呢？”

褚曦哭了起來，美麗的面容即使涕泗橫流也仍舊美麗，也格外的有感染力。

周圍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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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揉着眼睛從車上走下來，就看褚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問道：“褚曦姐姐你怎麽哭了？車裏還有好多食物，你沒有吃飽嗎？”

褚曦悶應了聲，“我吃飽了......”

小荷還想說話，被陳小東打斷：“褚曦姐姐是因為石隊長才哭的，你到哥哥身邊來，別煩姐姐。”

小荷很是不解：“石虎叔叔還活着呢！”她抱緊了褚曦的胳膊，才不要到哥哥的身邊去，大聲道：“褚曦姐姐是高興呢，石虎叔叔沒有離開我們，他回來了！”

唐幸也道：“石隊長活下來了。”

石虎的雙腿傷的很重，就算是得到很好地治療未來能夠站起來的幾率很小。

他是星芒基地的隊長，隊長一職本來就是能力強者擔任，他沒了雙腿，萬一打不了喪屍怎麽辦？萬一他自暴自棄了怎麽辦，他是那麽要強的一個人啊。

褚曦在心裏想到。

可是，他活着回來了，不是嗎？

在得知了他的噩耗後，她後悔，她在心裏期盼的也僅僅是那一丁點的希望，希望着他能夠有一線生機活下來。

現在如願了，他的生命，他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很珍貴了，不是嗎？

其他的，以後再說。

只要還活着就好。

褚曦擦幹眼淚，強扯笑容：“對呢，我是高興的。”

小荷笑了一聲，朝着陳小東挑釁的揚了下小眉頭，嘟囔道：“我就知道是這樣的。”

石虎的事情并沒有在衆人的心中留下太多的陰霾，至少他還活着，這已經是最大的慰藉了。

唐幸倒是另有愁心事。

宋清讓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視線也總是聚集在她的臉上，所以對她的情緒變化總是捕捉的很敏感。

在聽到唐幸第二次無意識的嘆氣後，他問道：“怎麽了？”

唐幸立馬伸手指着河裏的變異魚，聲音小小的，帶着控訴：“你看，它在瞪我。”

唐幸非常肯定，那條魚在瞪她。

她非常非常非常肯定。

變異動植物體內也存有晶核，但是前世有人證實過，動植物體內的晶核對人類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所以唐幸便本着“敵不犯我我不犯敵”的态度，變異魚也一直安靜，沒惹事，她就沒去管它。

可是自從宋清讓搬出一箱子礦泉水後，那條魚的眼神就變了，雖然仍舊是那雙混白的眼珠子，可是她就是發現了不一樣。

尤其是宋清讓再一次将水遞到她的嘴邊後。

“它打不過我們。”宋清讓說完，就搬着礦泉水箱往車旁邊靠了靠，又從空間裏拿出棉毯鋪在地上，頂着着衆人豔羨的目光讓唐幸坐上去。

他的眼裏從來都沒有旁人，還是人類的時候性子就冷，更別說現在了。

唐幸道：“要不是這條魚太惡心了，烤了吃正好。”

宋清讓道：“還以為你想要幫它呢.....想吃魚嗎？”

“就随口一說，變異魚長得挺惡心的，你看大黃就是一只變異狗，看起來更威風了，可是那條魚渾身的鱗片都豎起來了，反胃，我可能以後都不想吃魚了。”唐幸實話實說。

她畢竟有前世的經驗，對末世的大部分東西都已經适應了，可是這些變異魚她真的是看一次就惡心一次。

那些在池子裏游得歡快的小魚瞧着可愛的很，可是變異以後密集排列的鱗片膨脹豎起，加上一雙毫無感情的白眼珠子，怎麽看怎麽驚悚。

更何況周身發黑發臭。

唐幸覺得有必要換個地方休息。

宋清讓聽了她的話沉思片刻，卻是道：“我去把它殺了。”

“哎？”

“礙着你的眼了。”他淡聲回複，還沒走，就被小荷小聲的喚了一句“......宋叔叔。”

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他，雖然這周圍都是她認識的人，可是本能對眼前的男人害怕，“宋叔叔，你別去殺它，唐姐姐也別吃它好不好，它不好吃的！”

“為什麽不好吃？”

“嗯......就是不好吃！”

褚曦将小荷抱在懷裏，問道：“小荷又可憐它們了是不是？姐姐怎麽跟你說的？”

小荷小聲道：“你說過這不是之前的世界了，人類、動物都不值得可憐，就算我是治愈異能看到了也不能救，要找你們跟你們說。還有，世界上有很多的壞人。”

褚曦：“水裏的那條魚是變異魚，它随時都有可能吃人的，所以小荷不能可憐它們。”

唐幸也很贊成褚曦的話。

她伸手拉了拉宋清讓，男人低頭看過來，她道：“你坐下來。”

宋清讓的身上也不幹淨，其實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身上是幹淨的，正是因為此，倒是顯得不是很髒了。

唐幸往他的身邊稍稍移了一下，直到脊背靠在他的身體上這才舒服的喟嘆一聲，解釋道：“這周圍都是變異樹，我不敢靠，就麻煩你啦。”

“不麻煩。”他的嘴角稍彎了下。

大黃雖然有變異狗的老窩，但是它自從遇見唐幸以後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像是纏上了他們一般，安安靜靜的也不出聲，甚至有時候還會幫一點忙。

見唐幸坐在了棉墊上，它夾着尾巴頂着宋清讓泛涼的眼神，踩了上去。

随後趴在了離着唐幸不遠的位置，舔着毛發上的髒東西。

唐幸見大黃靠近，伸手招了招，它就靠了過來，随後用手順着它頭頂的毛發，剛剛碰上，就被宋清讓捏着手腕拿開。

男人一臉寒涼，用紙巾将她的手擦了個幹淨，才道：“身上髒，別碰。”

不顧大黃兇狠的目光，他将蜷起的一條腿伸直，用腳尖踢了踢它的屁股，直到将大黃成功排擠出棉毯，這才收了腳，随後從空間裏拿出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塞到她的手裏。

“你抱着這個睡覺，會舒服點。”

唐幸無奈的笑了笑，從一旁撕了一塊面包扔給大黃，這才抱着毛絨玩具閉眼休息。

唐幸這一覺睡得很舒服。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頭枕在了宋清讓的雙腿上，姿勢跟在床上睡覺并沒有區別，反倒是因為男人在旁邊生出了安全感，讓她一覺就睡到了半夜。

她是被一陣拍打水面的聲音吵起來的。

睜眼就對上了男人泛着光亮的眼神，她怔愣一瞬，“你......你沒睡？”

宋清讓還維持着她睡前的姿勢，只脊背稍彎，低頭凝視着她的面容，見她睜眼後，眼底似是落入了星點，嘴角也彎了起來，“我不困。”

他的語氣明顯雀躍，配合着臉上的表情讓唐幸一時心跳的飛快。

她坐起身來，将毛絨玩具放在兩人中間，道：“壓疼你了嗎？”

“沒有。”宋清讓蜷縮了下雙腿，又将毛絨玩具放在上面，“你繼續睡吧，現在才半夜呢。”

“剛才......有聽到什麽聲音嗎？”唐幸記得她是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起來的。

宋清讓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指了指岸邊。

水裏的變異魚半個身子都抵在岸上，嘴巴張着，露出滿口尖利的獠牙。

小荷站在它的身邊，手中拿着礦泉水，她人才十歲不到，高高的舉起兜頭澆下。

變異魚仰着頭，一瓶水倒入腹中，它歡快的甩甩尾鳍，魚鰓也一張一合，黑色的泥水從它鰓裏滑出。

褚曦他們也被變異魚拍打水面的聲音吵起來，然後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陳小東沒等反應過來身子已經上前将小荷抱在懷裏飛快的後退。

變異魚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仍然仰着頭，見沒有水淋下來，愣了一瞬，又縮回水裏，繼續用那雙白色的眼珠盯着人看，只不過對象換成了小荷。

“你年紀小，哥哥跟你說過不要單獨行動，怎麽不聽呢？那可是變異魚，它要是傷害你了怎麽辦？”陳小東很生氣，睡眼朦胧就看到自家妹妹站在一只張着大嘴的變異魚前，吓得魂都沒有了。

褚曦的面色也不好，“為什麽過去？”

陳小荷咬着嘴唇，克制淚意：“我看到它身上有血，好多好多的血，我記得你們說的話，我沒有靠的很近，我的異能是二階呢！我想遠遠的給它治療的，可是它傷的很重，很疼......”

陳小東：“它疼不疼關你什麽事？”

小荷努力辯解：“我有異能。”

“那也不行，這太危險了。”

小荷都快哭了，指着宋清讓道：“我沒有一個人，宋叔叔沒有睡覺，他說可以靠近的，他還給了我水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人的身上。

宋清讓坐在堪稱豪華的棉毯上，懷裏還抱着一只毛絨玩具，面上的清冷被消減幾分，映着月色顯出幾分和善。

他抱緊的懷中的毛絨玩具，甚至還将下巴抵在上面，并沒有理會周圍的人，反倒是目光注視着唐幸，那雙無辜又澄澈的雙眸。

“阿幸。”他小聲喚了一句，寂靜的夜色中只餘下溫柔。

“那雖然是一條變異魚，可是它不會害人的，小荷是治愈者，想去救它，所以我沒有攔。”

他只跟唐幸解釋。

唐幸剛剛睡醒，還是有些懵的，啊了一聲，剛才所有人說的話都沒有進入她的耳朵，眼前就只剩下男人抵着毛絨玩具，語帶撒嬌。

“宋清讓說它沒有危險的話，那就是真的沒有危險，”她幹巴巴的說了一句話，頂着陳小東與褚曦略帶不滿的眼神，道：“剛才你們也看見了，變異魚并沒有傷害小荷。”

小荷有人給撐腰，底氣足了，還想去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變異魚跟前，卻被陳小東抓住。

“人類都不可信，更何況這些異類。你的異能是留着救助人類的，這些東西不值得。”劉國安打開車門，看向變異魚的眼神帶着厭惡，“剛才給石虎治療你已經耗費了大量異能，本來你年紀小，如今不能浪費給這些東西。”

他拿着刀子靠近變異魚，想要将它一刀結果了。

陳小東也附和道：“他說的沒錯，變異動物本來就跟人類站在對立面，遇見了就該一刀結果了。”

大黃嗷嗚嗷嗚叫了幾聲。

小荷立馬指着大黃道：“可是大黃就沒有，它幫我們找到石虎叔叔的！”

劉國安嗤笑：“那也改不了它是變異動物的本性，殘忍、殺戮......”

石虎腿上的傷口就是被變異狗撕咬的，要不是它們，石虎也不會失去了雙腿，這些東西就跟喪屍一樣可惡，可惡到讓他想要消滅。

大黃的表情兇殘，變異後顯然能讀懂人類的話語中傳遞出的信息，它張着滿嘴的獠牙放聲大叫，一邊站在唐幸的身邊，尾巴豎的高高的。

有人撐腰似的。

陳小荷哭了起來，“你們別殺它，它沒有傷害我，它只是很難受.....”

唐幸早在劉國安說話的時候就擡頭看宋清讓，男人的臉色果然沉了下去，眉眼低垂，眼裏的星光黯淡，只剩下一片委屈與難過。

他也是異類啊......被人當着面說心裏肯定很難受......

她還看見宋清讓的手指一下下的撕扯懷裏的毛絨玩具，把裏面的棉絮都扯了出來，配合着眼底的黯淡，格外的招人疼愛。

唐幸上前，稍稍握了握他的手。

唐幸也是在與男人的相處中才發現了他性格的敏感，他擁有雙系異能，能力強大，外表出衆，就算在末世，也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

可偏偏他被禍害成了異類。

這讓他一直耿耿于懷，雖然不曾表現出來，可是每次唐幸說要去基地跟人類一起時，他都表現出明顯的抗拒，應該是怕被人發現他的身份吧？

畢竟沒有幾個人類會接受呢。

“如果僅僅以變異動物的身份來斷定它們是殘暴的，也太過草率了。”

唐幸扔了塊面包，大黃立馬接住，停止了單方面的吼叫，她繼續道：“從來沒有規定人類與變異動植物是對立的，這只是你們自己說的，在我看來，大黃不壞，那條變異魚目前沒有傷害人，也算上吧，而人類中就更有數不清的壞人了......”

“但是僅僅因為有些人類很壞，就否定了所有人也太絕對了。”

唐幸牽住小荷的手，道：“起碼小荷很好啊，我在旁邊守着你，我們一起幫那條髒魚洗澡好不好？有我在，就算那條魚傷人也傷不到你。”

小荷仍然堅持：“它不會傷害我們的。”

唐幸彎了下唇，月色在她身上鍍上了抹光亮，“它不傷害我們，我相信你。”她的目光看向了宋清讓，轉瞬就移，走到了變異魚的跟前。

褚曦：“唐幸你怎麽還護着小荷呢？這些東西很危險的，不能因為心底那點憐憫就将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啊。”

唐幸心想，她當然不會了。

只不過，他們的一番話恰巧讓宋清讓傷心了，她也恰巧感知到了男人的情感。

那條變異魚是好是壞跟她沒有什麽關系，她早就說過了，它不惹事她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但是真的要打一架，一條魚她還是有十足的信心的。

她清了清嗓子，義正言辭道：“不是因為憐憫，是偏見。”

“......啊？”

“變異動植物，也不僅僅只是它們，像喪屍啊，或者其他的變異生物，也有很多沒有幹過壞事的，不能全部否定了，有些...啊，小部分吧，也是可以跟人類很好的相處的，”她拿起一瓶水跟小荷一起倒在了變異魚的身上，又道：“不過小荷，今天哥哥姐姐們都在這裏，人多，要是以後你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不可以跟它們靠近知道嗎？”

小荷重重點頭，“我不傻的。”

唐幸捏了捏她的小手：“......怕你傻。”

小荷是真的想要對變異魚好，唐幸則是因為沖動，她又比小荷高，倒水的時候沒有控制力道，全部倒在了變異魚的身上，那條魚應該是疼的，身子扭動的大了些。

頭部的黑泥因為水流慢慢沖退，露出金黃色的頭部。

“唐姐姐，它是一條金魚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