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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對啊,還有上一次。

假如,她犯一次傻,尚可說明是頭腦發熱,一時沖動,那麽第二次呢?沒準将來還會再犯第三次……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微閉雙眼,不敢繼續深究答案。

其實,答案早已浮出水面,只是,她不願面對而已。

她喜歡他、喜歡這個冷絕薄情的男子……當初,在紫藤花開的季節,她就對他一見鐘情了。

喜歡一個人只是一種感覺,或許,她喜歡他竹露風清的模樣、喜歡他吟詩撫琴的才情、喜歡他對那名故去女子的癡心……

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忘記他對自己的薄情,甚至兀自幻想,希望有一天,他不會對自己這樣無情。

可她能如實告訴他嗎?這一切,只能變成她的小秘密,私藏心底,就像她童年時私藏在布囊中的螢火蟲,獨自觀賞,直至有一天,螢光熄滅。

“很簡單,”周秋霁微笑地答,“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昭平的家人。”

多麽充分的理由,她慶幸自己迅速找到了這樣一個搪塞的理由。

“夫人——”小竹走進來,擱下一只精美的罐子,“奴婢伺候夫人更衣吧。”

“這是什麽?”周秋霁擺擺手,要她先不急,目光好奇地瞧着那只罐子。

“是香料,雪嬌小姐叮囑奴婢一定要拿過來,替夫人點上。”

“我從不薰香,”她燮眉表示,“雪嬌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

“雪嬌小姐說了,這香料不比尋常的東西,最能調和夫妻之間的感情,增益閨房之樂。”小竹一字一句地道,“小姐命奴婢一定要替夫人點上,否則,要責罰奴婢的。”

呵,不會是什麽暖情香之類的吧?周秋霁不由得淡笑。

她很明白徐雪嬌又在搞什麽鬼,自京郊回府後,她與江映城之間風平浪靜,她不生點什麽事端就閑得難受。

“奴婢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夫人聽了可不要生氣。”

“說吧。”她懶懶地靠在樹上,“你都說了這麽多了,不差這一句。”

“夫人可曾聽過府內的流言?”小竹有些尴尬,卻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

“哦?是什麽?說出來讓我也樂一樂。”周秋霁滿不在乎道。

“大家都說丞相與夫人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猶豫片刻才說出口,“還說丞相會娶夫人,不過是為了朝政,出于無奈的權宜之計。”

“這話越發好笑了”她打了一個呵欠,“我娘家已經失勢,哪裏還有利可圖呢?”

“這個奴婢就不懂了,只聽他們議論,轉述給夫人聽罷了。”

“你還有什麽要轉述的,一并說了吧。”周秋霁盯着對方的臉。

小竹不由得臉紅了。“不瞞夫人說,雪嬌小姐送來這香料,也是為了替夫人澄清謠言啊。”

“哦?此話怎講?”她凝眉問。

“這香料,實為暖情香,若夫人夜間肯與丞相點了,就說明謠言不可信,兩位是貨真價實的恩愛夫妻。”小竹躬身答。

原來徐雪嬌是這心思,正着行不通,就反着來,總之,非要證明她和江映城假扮恩愛夫妻,便高興了。

“好,你把東西擱那香籠裏吧。”她順意道,“一會兒丞相打書房回來,你便點上吧。”

“是。”小竹應了一聲,立刻忙碌起來。

燭光之下,周秋霁細細打量這丫頭。都說她和故去的蘇品煙尚似,也不知哪裏最相似。

這丫頭今天的打扮仿佛仔細收擡過的,那身衣裙也像極了畫像上的,非一般奴婢穿着。

“小竹,我看你這衣裳不一般啊,是入府以後添置的?”

“是雪嬌小姐替奴才添置的。”小竹臉紅道,“本來,奴婢是不敢擅用此等上好衣料的,可雪嬌小姐說……說奴婢在夫人屋裏伺候,自與別的丫鬓不同,所以要鄭重些。”

看來,這丫頭也很明白徐雪嬌的意圖,只不過她尚未與江映城見面,若見了,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周秋霁正思忖着,忽然簾外一陣腳步聲,江映城披着鬥蓬走了進來。

“外面下雪了,”他笑道,“今年第一場雪。”

她連忙起身,迎了上土?看到他的鬥蓬上積了一片細雪,在燭光下瑩白發亮。

“夫君今天倒早,”她輕輕替他彈去細雪,“平日不在書房忙到深夜,是斷不會回屋的。”

“下雪了嘛,特意來告訴你一聲。”江映城今晚的心情似乎極好,雙眸亮晶晶的,“記得你說過,最喜歡觀賞初雪了,我已叫他們暖了酒、備了些小菜,與你一同觀賞。”

他這個樣子,倒真像是愛她至極的丈夫,如此細心入微,記得她的喜好。

有時候,與他假戲做久了,仿佛也成真了,活在一種混混沌沌的虛境中,自欺欺人。

“夫人,由奴婢來吧——”

周秋霁剛替他把鬥蓬摘下來,小竹便上前接過去,看似乖巧無意,卻像預謀已久,迫不及待要他注意到她。

江映城看見了小竹,果然,怔了一怔。

她曾經設想過此刻的畫面,不出所料,跟她估計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在她的想象中,他會更沉得住氣一些。

然而,她錯了,他見到與故人自似的那張臉時,如此難以自持。

“你……”他看看小竹,半晌才出聲,“你是誰?”

“奴婢小竹,是雪嬌小姐派來伺候夫人的。”她連忙嫣然一笑。

“哦……”他微微吐出一口氣,“怪不得沒見過你……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裏?”

“奴婢沁州人,今年剛滿十六。”小竹滿面嬌羞,看上去十分可人。

“小竹,你下去把酒菜端上來吧,我與丞相要賞雪呢。”周秋霁忽然吩咐。

江映城擡頭看着她,那丫頭也十分詫異,仿佛沒料到她居然會打斷他倆。

但周秋霁假裝不覺有異,打起簾子,對外再吩咐道:“來人,幫小竹姑娘一把——”

小竹無奈,只得對丞相欠了欠身,前去布菜。

江映城一直盯着她離去的背影,又是好一陣沉默。

“像嗎?”周秋霁低低地問。

“什麽?”他終于回過神來。

“有幾分像?哪兒最像?”她微微笑。

他垂肩,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澀澀的抿了抿嘴唇。

“其實,也不太像……撒鹽拟雪,未若柳絮。”

“只是這樣,也足夠讓你恍神了。”周秋霁不由得感嘆。

“我不過多看了她兩眼,”江映城恢複談笑自若,“你這樣的語氣,倒像是在吃醋”

“她是你那寶貝表妹特意買來的,還穿了一身那樣的衣裳。”她亦笑,“你該明白了吧?”

“她就是你上次說的那丫頭?”他這才憶起。

“我該如何向雪嬌交代呢?”周秋霁故意問。

“有什麽可交代的?”他輕輕松松坐到榻上,“她送你的丫鬓,你就留着使喚好了。”

“你要喜歡,我可不敢把她當丫蓑。”她努了努嘴。

“再說,我可真要當你吃醋了。”江映城把話題岔開了去,“來,一塊兒賞雪吧,難得這樣空閑的夜晚。”

周秋霁但笑不語。

一會兒,小竹引了幾名丫鬓進來,布上酒菜後又退了出去,他們便坐在窗邊賞雪。

院子裏不知什麽時候挂起了大紅燈籠,把天空映成一片彤色,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地撒在恍如紅霞的光亮之中,美得動人。

江映城又嫌太過最靜,命府上的伶人在廊詹下吹蕭撫琴,曲調幽婉,配合雪景,別有一番滋味。

三更過後,酒菜吃了大半,周秋霁眉心湧起一陣倦意,打了個呵欠。

“怎麽,乏了?”江映城看着她,“那你歇着吧,我回書房去了。”

“今晚你可走不得。”

“怎麽了?”他不解其意。

“你表妹派來的眼線就在外邊呢門她指了指小竹,“我們新婚燕爾的,你天天歇在書房裏,不教人懷疑才怪。”

“也對。”江映城思付片刻,點了點頭,“前陣子你中毒,我還可說是因為你養病的緣故,現下可再也找不到借口了,既然如此,今晚我就留下吧

“那你可得跟我擠一擠了,”周秋霁笑道,“若你在地上打地鋪,同樣會惹人懷疑。”

“大雪天的,叫我睡地上?”江映城亦笑,“夫人,你就是這樣對待你家相公的?”

她瞪了他一眼,遂站起身來,隔着簾子喚道:“小竹,快端些熱水來,丞相要歇着了。”

候在外頭的丫頭聞聲而動,立刻捧了熱氣氰氦的水盆進來,伺候兩人梳洗更衣後,小竹将暖清香點上,用風罩子遮住。

周秋霁看了她一眼,心裏微動了一下,卻沒有作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阻止,大概是不願引來徐雪嬌的猜測,又或者……

其實她心裏願意這樣。

所謂暖清香,真的有用嗎?呵,管他呢,就試試吧,她這輩子還沒見識過呢。

“奴婢就在詹下值夜,”小竹欠身道,“丞相與夫人夜半若有吩咐,可随時喚奴婢。”

值夜?呵,說是監視更貼切些吧?

周秋霁看向江映城,他只淡笑着不回答,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會兒奴女刻門都散了,燭光熄暗,房門緊閉,只剩他倆。

江映城移步至床邊,徑自往被子裏一躺,倒很不跟她客氣。

她感到雙頰有些微紅,畢竟,這還是第一次與男子同床而眠,她甚至不敢正視只穿看中衣的他,但此刻的情形,又容不得她害羞。

“夫人想睡裏邊還是外邊?”他瞅着她,調侃地問。

“妾身随意,一切以夫君的習慣為重。”周秋霁低下頭回應,“畢竟夫君在外辛苦,斷不可誤了明兒個早朝,妾身就算一夜不眠也不打緊。”

他往裏挪了挪,掀開被子的一角,她猶豫了片刻,終于跟了過去,硬着頭皮,側躺在了床緣邊。

她的身子緊繃繃的,一顆心跳個不停。雖是下雪的夜裏,卻不覺得很冷,許是太過緊張的緣故。

那暖情香的昧道似乎已經散發出來了,房裏彌漫着一種纏綿的花香,讓人聞之酥醞麻麻,沉沉欲醉。

她聽見江映城的呼吸聲,起初甚為平靜,此刻卻越發急促起來,她還從沒聽過他如此的聲音,仿佛猛獸低嗅,與平時斯文謙和的感覺大相徑庭。

“你熏的什麽香?”他嘶啞地問道,“怎麽聞着這般不對勁”

“是小竹……”周秋霁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了,前所未有的柔媚,“小竹撒的香……”

他爬起來,一個箭步沖到香爐前,掀開風罩子,想讓那香快點熄滅,然而一時之間氣味直往上竄,他冷不防又吸進了一大口,整個人猛地怔住了。

“夫君……”她看着他僵住的背影,擔憂地問:“怎麽了?”

他沒有回答,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仿佛瞬間化為石像般。

周秋霁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顧不得許多,亦跳下床來,挪步上前。

她腳下有些發軟,失去了平日的氣力,勉勉強強才來到他的身畔,一個踉跄,險些跌倒。

他及時伸手,扶住了她,這一刻,她離他好近好近,他的呼吸都吹落到她的臉上,濃郁而熾烈。

“映城……”她擡眸看他,昏暗中,卻看不真切,只覺得他的兩只眸子溢出火一般的光芒。

她還想說些什麽,他的唇吻已似雨點般落下,灑在她的面龐上、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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