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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離開咖啡廳，韓佳瑤一路跑出了一整條街後才停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失落。明明她有高天銘的有求必應，有江寒和溫銳的細心呵護，但是面對着秦響這般态度，她還是難過到不行。

突兀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思緒，韓佳瑤從編織手提包中取出手機，上頭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號碼。

韓佳瑤猶豫了一下，最終接起了電話。

“佳瑤？聽說回國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潘玲的聲音這麽多年了幾乎沒有變化。

韓佳瑤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媽？你現在在哪兒？”

“我來C市有一段時間了，今晚你有空嗎？餐廳地點我定位發你。”

韓佳瑤應了聲“好”，潘玲挂掉了電話。

韓佳瑤心中五味雜陳。

她也是後來聽孫媽說起，當年母親一直嫌棄父親窩囊，在她不到三歲的時候就跟父親離了婚，跟着那個男人去了A市。

可即便母親為那位安先生付出了這麽多年青春，還為他生了個孩子，那個男人為了生意能夠更上一層樓，依然選擇同門當戶對的商業合作夥伴結了婚，毅然抛棄了她，臨了也沒得個名分。

韓佳瑤長這麽大，統共見了母親沒有幾面，今天見到潘玲，發現她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女人相差無幾，雖然有一張和自己八-九分相像的臉，但卻同她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即便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依然是風情萬種，綽約動人。

這是韓佳瑤成年後和母親共進的第一頓晚餐，潘玲從來沒有盡過一個母親的責任，對于韓佳瑤就連關心也不知從何說起。

韓佳瑤知道潘玲這幾年很不好過，想詢問母親的近況，卻又怕哪句話說不好觸痛了母親，自然沒什麽共同話題，一頓飯吃得悄無聲息，除了尴尬還是尴尬。

晚餐接近尾聲，潘玲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和你溫伯伯在一起了。”

韓佳瑤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半年前，潘玲和安先生分手後對前路很是迷茫，便起了意頭回C市老房子看看。

下飛機那晚，C市大雨，出租車半路故障将她抛在原地。

潘玲打着雨傘艱難前行，迎面遇上了溫父的車子。

溫父和潘玲在二十年前有過一段地下戀情，只是那時樂錦只是剛剛起步的小企業，潘玲在權衡之前，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如日中天的安總。

而此時的溫家已經今非昔比，潘玲在A市也聽過不少關于溫家的消息。

在溫父熾熱的目光下，潘玲半推半就地上了他的車子，當晚就重燃了愛火。

在酒店住了幾天過後，溫父就在西城另買了一處院子，叫潘玲搬了進去。

潘玲簡單地将自己的情況對韓佳瑤做了說明，韓佳瑤卻越聽越覺得恍惚起來。

就這麽多年來受到的教育來說，韓佳瑤知道母親和溫伯伯在一起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可溫伯伯記挂了母親這麽多年，兩人這次的是天意，更是真愛。她們不過是凡俗中人，又有什麽理由反對真愛？

母親的話同時又觸動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如果母親可以成為溫太太，她就是溫家小姐。

這些日子以來，她最不甘心的地方莫過于身份。當年父親去世，母親雖然一直跟着那位先生，無暇顧及于她，但畢竟還在人世，溫家人再是喜歡她也只能收留她，不能正大光明的收養她。

若是她能成為溫小姐，若是她能成為正經的溫小姐……

韓佳瑤心底的渴望就這麽不受抑制地一陣陣翻湧出來，根本壓制不住。

韓佳瑤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出反對的話來。

“媽媽已經辛苦了大半輩子，是該到時候享享清福了。”

潘玲回到住處時候，發現溫父早已在那裏等她。

“見過佳瑤了？”

“嗯。她都這麽高了，也瘦得厲害，可見這幾年在國外也吃了不少苦，長得倒是跟我很像，一看就是我的女兒。”

“是啊。”溫父笑笑，“和你一樣的美，叫人過目不忘。”

潘玲坐在溫父身邊，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佳瑤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就這麽不上不下的，做你們公司的一個小小職員，有沒有父母親人撐腰，真不知道會有哪戶好人家願意相中她。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天為了她的事情，愁得吃不下睡不好。”

潘玲今天的香水是她慣常用的那種，極有侵略性的味道，她就這麽靜靜地靠在自己身上，溫父卻已然心神蕩漾。

“我為了你養了佳瑤這麽多年，你還不相信我對你們母女的感情？你放心，我不會讓佳瑤一直這樣下去，在我眼裏，佳瑤比自己女兒還要親，我一定會讓她風風光光嫁出去。”

= =

溫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棉質襯衫配米色條紋蠶絲連衣裙，手上是一只立體鎖扣波浪花邊手包，她今天沒有像往日一般穿高跟鞋，而是看似随意地搭了一雙杏色小羊皮淺口平底鞋，長長的栗色卷發和小清新的日式妝容相得益彰，時尚中滿滿都是青春氣息。

藍總監已近四十歲，在生活和工作的雙重壓迫下，成長為了對金錢興趣遠超越美色的中年男人。

但即便如此，他見了這樣的溫瑜，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真是漂亮。

溫瑜雖然同韓佳瑤長得有幾分像，但确實截然不同的兩種美。

溫瑜的美更有侵略性，是一種叫人見了就無法忽視的所在；韓佳瑤的美在于柔弱和易碎，能激起一個男人對女人的保護欲望。

溫瑜将手包擱在藍總監辦公桌上，直接說明了來意：“3月份的數據和市場調研報告出來了嗎？我想拿回去做個參考。”

“有，我一會兒就叫小鄭送去你房間。”

“順便給我郵箱也發一份。”溫瑜說完了正事，話鋒一轉，“我看你對面那間新整出了一間辦公室來，你們市場部這是要招顧問了嗎？這麽大一間房，地板用的還是意大利原裝進口的手工木地板，到底是你們市場部有錢，我們設計部的武總監還沒這個待遇呢。”

藍總監“呵呵”兩聲：“不是顧問，這辦公室是溫總經理給小韓準備的。因為之前和威龍集團談成了一比大單，佳瑤已經被升為了市場部的副部長，下周一公司例會上應該就宣布了。”

溫瑜突然有些搞不懂公司的擢升體系，如果人人搞定一筆單子就能升成這個職務，那麽公司估計早就亂套了，市場部也就主管滿天飛了。

不過人事方面的事情終歸還是不歸她管。

溫瑜點了點頭：“好的，代我恭喜她。”

出了藍總監辦公室後，溫媽媽的電話打了進來。

“小瑜，最近忙不忙？好久沒見你和小景了，明天中午有沒有空過來吃飯？”

“最近不太忙，明天我有空，景琛的話……我還要問下他。總之不管明天他過不過去，我都會回家吃飯的。”

景琛這幾日也是很難得的事情少，第二天就陪着溫瑜去了溫家用餐。

這日溫家人也是齊全，這麽不年不節的，溫父突然召集大家過來吃飯，溫瑜總感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果然，在午餐進行到大約一半時候，溫父開口：“佳瑤離開C市已經整整六個年頭，這次平安回來，家裏準備給她開一個歡迎會，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

景琛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開歡迎會，介紹韓佳瑤？那要怎麽介紹呢？就說是家裏司機的女兒？

景琛轉頭去看溫瑜，見妻子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波瀾，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自顧自跟身前白瓷碟中的蝦餃做着鬥争，既沒有詫異，也沒有在意。

溫父這話主要還是對着溫瑜和景琛說的，見這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只得唱獨角戲一般的繼續往下道：“歡迎會時間已經定了，就在下個周天。”

溫琦瞬時反對出聲：“下周天是我姐的生日。”

溫父很明顯的愣了一下:“能不能讓溫瑜把生日會延後一天？”

景琛說：“恐怕不行。溫瑜的生日會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定的是愛知文化中心的禮堂，總不好爽約？”

愛知文化中心是本市最好的文化中心，禮堂美輪美奂，适合舉行高端商業聚會和活動。這家文化中心是由一對海歸華僑夫婦周老先生和夫人創立，在周老先生跟妻子過完金婚紀念後，禮堂便不再對外開放和啓用。

周老先生有紅色背景，幾個孩子也都混得極好，在國內外各個領域都是極有名氣的人物，也就是景家才有這麽大的能量，能說服老先生重新開啓禮堂為溫瑜慶生。

自從和景琛訂婚後，她的生日會都是由他籌備，因為每次都能達到預期之外的效果，是而溫瑜都沒有過問此事。

卻沒想到今年又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溫琦“哇”了一聲:“我可以帶我同學一起去嗎？”

“當然。”

這就是生日會不能挪後的意思了，溫父臉色越發不善:“那就算了。”

等到幾個孩子離開後，溫父回房，對着溫媽媽道:“景琛這孩子，從前看着不錯，做事也穩重。現在看來，還是脾氣大了些，也不通世故。”

在一家人面前也敢這麽直接否定于他，太嚣張了。

“這有什麽？”溫媽媽不以為然，“他這也是為了咱們女兒。”

她原本就不同意給韓佳瑤辦什麽歡迎會，覺得丈夫對于韓佳瑤似乎有些格外優待，恰好話又說到這裏，便對着溫父勸道:“我總覺得你最近有點心不在焉，對溫瑜也有些太過忽視了。她雖然是養女，但也是我們的女兒，既然當初決定了要領養她就該負責，不是嗎？”

溫父點上一根煙，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飄忽不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