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寧夜閣中心的一座小院閣樓裏,封析雲茫然地擡起頭,坐在一個狹窄的木箱裏,灰塵在空中飛舞。
她艱難地從小木箱中起身,記憶回籠。替命傀儡會和她交換位置,而她把傀儡塞進了閣樓裏,平日裏看也不看一眼。直到這一刻之前,她都沒想過會有用到它的一天——至少沒有這麽早。
封析雲第一時間湊到床邊,去看天空的星星。
奇怪的是,這裏的天空,和她在金玉鎮所看到的完全不同。從金玉鎮看去,衆星隐曜,月光也黯淡,唯獨那顆代表邪神的星辰光輝耀眼。然而回到了京城,她卻發覺月光無比皎潔,根本不會被星光壓過,而之前看到閃耀的那顆星星,在月亮的光輝下也顯得平平無奇。
不,也許是比平時更閃耀一點的。
封析雲凝神觀察,她困在這小樓中無所事事的時候,經常會看看星空,她很确定那顆平時是沒有這麽亮的,只是都被月光壓制,看不出來罷了。
她确定自己作為一個無信仰人士,從來沒有這麽感激過東君。
稍稍放心,她從閣樓上“噌噌噌”跑下去。瘋閣主不喜歡家裏有外人在,所以封析雲獨霸一座小樓,生活必須物都是下人每天來送取,平日裏無人作伴,自然也不會有人被她打擾到。
“謝老,救命啊!”她沖進小院對面巍峨的藏書庫,“噔噔噔”沖上三樓,還沒開始爬樓梯已經累了,白着臉沖進閱讀室,對着室內唯一還在看書的老人大搖特晃,“謝老,救命!“
謝老花白胡子被她晃得一抖一抖,老命要晃掉半條,“你催什麽命呢?”
還救命?是他喊救命才對吧?
封析雲松開手,失魂落魄地往謝老面前一坐。這是瘋閣主給她留下的另一處人脈,謝老現在只擔任圖書管理員,看守寧夜閣的典籍和卷宗,看起來沒什麽實權,但當年卻是實力超群的副閣主,任誰也不敢不賣他面子。
“你說金玉鎮有邪神?而且還盯了你很久?”謝老神情古怪,和她一起仰望星空,“你知道你說的這話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指責東君沒有看顧好京城周圍,意味着懷疑東君的能力。她是穿越者,向來不會信神,但東君是天周王朝的正統、唯一信仰,說出這種話是會被信徒敵視的。
“您不相信我的話?”封析雲有點急,但耐住了性子,緩緩問道。
“我信。”謝老搖搖頭,“你既然連替命傀儡都用到了,我不得不信。”
謝老也知道她手裏的替命傀儡?
封析雲猶疑,“我剛剛來時……看了一眼典籍,替命傀儡的主要煉制材料是人身。”
準确來說,是與使用者有血脈關系的人的屍體做的,血緣關系越近,效果越好,是一種極其詭異的道具,從道德角度講,也非常陰毒邪惡。
不過,在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特別詭異的情況下,道德水平不低一點是吃不開的。謝老聽到“替命傀儡”,就能面不改色,“我看到你的替命傀儡的時候,已經煉制到一半了。”
“我爹提起過這究竟是誰的屍體嗎?”在謝老這樣純粹人情照拂的長輩面前,封析雲永遠親熱地喊瘋閣主爹。聽謝老這麽回答,她心裏其實隐約有個答案。
“我猜是你娘。”謝老翻白眼,這他哪好直接問。
“我娘?”封析雲一怔。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不過,考慮到她的記憶也未必可靠,一切尚未可知。
“你娘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謝老追憶往昔,“二十年前,我們隐約知道有這麽個人,你爹寶貝得很,後來他就孤零零把你抱回來了。等到看到那個替命傀儡,我就估摸着是你娘死了。”
“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封析雲的重點不在後面。
“是啊,等你長大了,我乍一看還吓一跳。”謝老咂舌。
封析雲緩緩收回目光。
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二十年前左右,恐怕被煉成替命傀儡的壓根不是什麽親娘,而是她自己。瘋閣主故意給她實力不匹配的任務,讓她喪命,得到了她的屍體,不知道用什麽法子重鑄了她的肉身,從嬰兒養起。屍體也廢物利用,成了她的替命傀儡。
這就是大號廢了,殺掉養小號嗎?
“你說的那個朋友……”謝老頓了頓,上下打量起她,“丫頭,你可不是愛到處亂跑冒險的性子,平日裏門都不出的,怎麽會突然和人一起去金玉鎮?”
除了瘋閣主,沒人知道她并非不喜見人,也許葉淮曉也知道一點,但不多。封析雲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解釋。金玉鎮的探索失敗了,那麽她的圖謀就沒必要讓人知道,繼續頂着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具才是最好的。
“莫非……”謝老的神情十分古怪,“我見你對葉淮曉好似一向不太滿意……”
哦,這是以為她看上聶東流了。這個主意很不錯,很合理,連葉淮曉那裏也對上了。
封析雲恍然大悟,拍案叫絕,當場否認,“我只是很欣賞這個朋友罷了。”
拿聶東流做擋箭牌,順手是順手,但終究風險太大,封析雲是真的、真的不敢冒這個險了,最好餘生一點都不要和這個人聯系上。
她不配(瘋狂搖頭)
“我懂我懂。”謝老連連點頭,“年輕人嘛……你放心,我這就找兩個徒弟,去給你把人救出來。那個金玉鎮竟然真有這麽大的問題,也是該寧夜閣收拾,我再去找兩個玄晖宗的,這事得請東君借力。”
封析雲神色古怪:總感覺謝老的“我懂”,怪怪的。
不過不管怎麽說,爛攤子有人收拾就該知足了。
“至于你,就給我好好待在這裏,事情沒解決,不許出寧夜閣。”謝老警告。
知道外面有邪神盯着,她當然不會出去千裏送人頭。封析雲小雞啄米點頭,望着謝老離去,自己拿了本書打發時間。這是藏書庫的規矩,不管什麽時候,都得留個人,而她也正好留在這裏查找資料。
目光落在卷宗上,心卻飛到了金玉鎮。暫時安全下來了,就難免要思索前因後果了。
首先有個最重要的問題,她看到的原劇情究竟靠不靠譜?金玉鎮的敲門靈同樣是男主觸發的,為什麽結果會截然不同?
那些怪物、陣法甚至邪神,原文裏提都沒提。聶東流就是很正常地調查了金玉鎮一番,引起了鎮長的注意,雙方試探了幾個回合後圖窮匕見,聶東流的玄晖宗法術對敲門靈幾近無效,所以一旦交手就很狼狽……
等等——
玄晖宗的法術對敲門靈幾近無效?
封析雲眼瞳微縮,原劇情中,聶東流是靠道具和頭腦茍過金玉鎮前期的危機的,後期則靠着道具莽了過去。換言之,他沒有對付敲門靈的直接有效法術。
原劇情裏男主拿着道具對落單敲門靈呈碾壓态勢,以至于封析雲聽聶東流質問的時候壓根沒想這回事。
那麽,現在剛開始做賞金獵人、手頭道具尚無的情況下,聶東流是憑什麽捉住了敲門靈?
事情發展得太快,她一時來不及全想到,現在回憶起來,那位邪神好像說,聶東流是憑借一門可升級的“瞳術”,捉住了敲門靈,吸引了敲門靈和怪物的仇恨。
封析雲微微蹙眉,露出困惑的神情,在原劇情裏,聶東流壓根沒有這門聽起來很高級的法術,難道她真的拿了假劇本?
她迷惑不解,思考起第二個問題,邪神所展現給她的內容,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固然,從邏輯上來講,她看見的東西有幾分可信度,從情感上來說,她體會到的不甘、苦澀、自我懷疑和痛苦,也都無比真實強烈,但情緒能控制人一時,不可能控制她一世,脫離那個環境,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封析雲伸手,撫了撫心口,那種如鲠在喉的自我懷疑、自我否定感和苦澀,無比真實,讓人很難懷疑這些畫面。
然而,衆所周知,只有假的才會反複強調自己是真實的。
她更趨向于相信這些畫面斷章取義,只揭露了部分的真相,就比如,她絕不相信自己僅僅會因為恐懼平庸、恐懼失敗而不做嘗試。因為她雖然野心不小,卻從未覺得自己一定要做最優秀的。
封析雲會懷疑很多東西,但絕不會懷疑一件事——她追求的永遠只是想要的東西,因為她随時都有可能死在尚未滿足的路上。如果她真的想要做最優秀的那個主角,她就絕不會畏懼平庸,而是直面它、摒棄它。
她拿自己來丈量邪神給出的信息準确度,目前來看,可信度存疑,那麽祂所說的“聶東流總能從你的不幸中獲利”是否可信,也很難确定。遷怒不是什麽好習慣,她最好摒棄。
唯一比較确定的是,她确實死過一次,而且是在十九年以前有過一段人生後死的,不知道瘋閣主到底用了什麽辦法,才能讓人死而複生、重塑新軀體。
十九年前,瘋閣主也就二十來歲,生不出二十多歲的女兒,所以……
封析雲:我爹不是我爹,我是我娘?
過往的十九年裏,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生母是誰。瘋閣主眼高于頂,也有眼高于頂的資格,英俊無俦、實力超群、手段過人、身居高位,哪一項拿出來都是男神級的——除了脾氣。究竟哪位高人能入他法眼?
但現在,她思路漸漸打開,想出了別的可能。
她懷疑自己并非走正常程序出生的,畢竟瘋閣主的精神狀态,就很讓人聯想到各種科學怪人、瘋狂博士,這樣的人誰也看不上,靠超凡手段搞了個類人類出來,一點也不違和。
而如果封析雲真的是這麽出生的,那麽瘋閣主不滿意後删大號練小號、重新塑造軀體的行為,也就都可以對上了。他能來一次,自然能再重建第二次。
從有記憶以來,封析雲就知道自己的神魂不穩,很容易脫離軀體,被詭秘力量控制、被邪神吸引,長久以來,她只覺得是自己倒黴、體質有問題。現在想,是否與她的二次新生有關?換了一副身體,神魂自然不會有多穩固。
“所以,我到底是什麽呢?”她望着天邊閃耀的星辰,輕聲呢喃。
她是真的很好奇,也是真的很有興致思考些什麽。
長久以來,她對于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其實是很模糊、很籠統的。她只是知道自己有野心,知道自己在掙紮,但甚至都不知道在掙紮什麽、想要的又是什麽。
她只知道自己應該行動起來,坐以待斃無法獲得她想要的生活。
而現在,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重複過去的日子了。
過去的,被左右、被肆意拿捏和安排的日子。
深夜的沉寂裏,有腳步聲順着樓梯,一階一階地上來,最終停在她的身後,化作一聲沉沉的呼喚,“阿雲。”
封析雲的身形一頓。
“阿雲,我聽說,你請謝老出手了?”葉淮曉沒有等到她的回應,頓了一下。或許是早已習慣,又或者是不願等待,自顧自問了下去。
“啊?”封析雲狀若恍然,回過頭來,似乎這才意識到竹馬的靠近,“謝老?”
“對,謝老。”葉淮曉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請他出手了?”
封析雲的樣子,簡直像是剛剛睡醒一樣,微微蹙眉,既朦胧,又不耐地瞥了他一眼,“是,我是請了謝老幫我撈一個人回來,怎麽了?”
長得美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有優勢,封析雲明明生就了一副極妩媚柔情的容貌,但只要眼波這麽輕輕一橫,立時又化為了鋒銳淩然,任誰看了她,都要為這懾人的眼波心頭一顫。偏生她還不太在意的樣子,大小姐當慣了,倒更顯出一份漫不經心的從容。
葉淮曉和她青梅竹馬這麽多年,又已在寧夜閣歷練了幾年,見識漲了太多,卻終究還是沒能撐過這一橫眉,仿佛又重回十幾年前被領到瘋閣主家的大小姐的時候,那種束手束腳、自慚形穢的不安。
他頓了一下,又仿佛痛恨這不由自主的停頓,加倍語氣質問,“阿雲,你要救什麽人,竟要請動謝老?你是否知道謝老在閣中是個什麽地位,全閣敬重的人物,豈容你胡鬧?”
封析雲歪着頭,懶洋洋地看着他訓。她的目光很軟和,就像往常的任何時候一樣,但這溫柔并非毫無分量,反而比怒目更有用。
葉淮曉觸及她的目光,言語不由一頓,語氣漸漸放軟了,“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沒聽說,也好去接你。”
“如果我有什麽不對,謝老也不會由着我胡鬧。”封析雲溫溫軟軟地說着,“我不喜歡你對我管東管西,更不想和對我管東管西的人成親。葉淮曉,你是想騎在我頭上,做我的主嗎?”
從語氣到神情再到眼神,全都再溫柔不過,即使直呼其名,即使言語不客氣,也透着一種溫軟。
但葉淮曉的臉色,卻顯見地沉了一沉,甚至有些維持不住溫柔從容。
做主,多稀罕的詞。他又何時能做過她的主?她永遠是高高在上的閣主之女,不必做任何事,天生已站在別人的頭上,讓人仰望也不得,親近也不得。他雖然也是高門之後,在她面前卻只是普通出身。
說是青梅竹馬,但封析雲又何曾将他這個竹馬放在心上過?他是她的玩伴,是她無聊時解悶的工具人,是她可有可無的朋友……唯獨不是她的未婚夫。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神色甚至扭曲,很想将她一把摟過來,揉碎在懷裏,告訴她瘋閣主已經死了,她只能依靠他這個曾經看不上的未婚夫了,她該讨好他、用谄媚愛慕的眼神望着他,就像……他一直對她做的那樣。
封析雲始終凝視着他的神情,沒有漏過這些微的扭曲。
她垂了垂眼睑,漫不經心地打斷葉淮曉的沉思,語氣柔和得像是在編織一個最美的夢,“阿曉,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就是……”
她擡眸,露出一個稍顯脆弱的苦笑,“我總是覺得,我再作一點,我爹就能氣得跳起來把我罵一頓,他就能活過來了。”
——假話,純粹大假話。得知了那麽多隐秘,要是瘋閣主現在活過來,她能再給打死回去。
不過父慈子孝僞飾了這麽多年,拿來騙誰都一騙一個準,更不用提葉淮曉了,在他心裏,恐怕從來都以為這就是事實。
葉淮曉的神情漸漸放軟了。
“傻丫頭。”他伸出手,似乎想輕輕撫一撫未婚妻的雲鬓,但被封析雲的目光清清淡淡地一掃,竟不由自主地一偏,稍縱即逝地從她發梢劃過了,最終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你我青梅竹馬,閣主又将你托付給我,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依賴我——你知道的,就連我阿娘,都早就做好了你進我們家門的準備。她念叨你很久了,明日你随我去見見她。”
再等等,葉淮曉對自己輕輕地說,總有一天,封析雲的眼裏只有他,臣服他、愛慕他,而他所向往的、渴望的一切,也将和她一起成為他的東西。可以
他想着,不自覺地朝封析雲露出一個笑容來。
帶點谄媚的、讨好的、愛慕的,如今已無必要但已習慣了的笑容。
“明天?”封析雲的眉頭微微蹙起。
“明天。”葉淮曉肯定地點點頭,毫無轉圜餘地,不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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