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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玉山之巅,雲霧缭繞。
時雲霁好不容易追上時,歡燭正捂着額頭龇牙咧嘴。看到時雲霁,她揉着傷口,難得好心提醒道:“不用往上走了,有禁制。”
時雲霁拉住她袖口,往下扯了扯,示意她趕緊跟自己回去。
歡燭一把抽回衣服:“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
說完,她一頭拐進旁邊宮殿,瞬間消失蹤影。
有了剛才教訓,時雲霁知道自己必然追不上她,便索性放棄,就地尋了塊幹淨石頭坐下休息。喘息間,她看見山巅的位置,心中隐隐擔憂——
山上只有晏鈴一個人,剛才出現那麽大響動,難道真出了事?
實在坐不住,她幹脆遵從本心,打算湊近一些打探。她沒忘記歡燭剛說過上面有禁制,于是與自己約定一碰壁就返回。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越往山巅霧氣越重,奇怪的是,時雲霁摸索着往前,一路雖然磕絆,卻根本沒遇到阻礙。倒是有幾個時刻,她感覺身前似乎有什麽東西,但那些屏障全如泡沫,被她輕易穿過。也不知過去多久,就在時雲霁猶豫要不要回頭時,前方景色出現變化,順着地上碎磚,她尋到一棟半倒塌的白玉樓。
白玉樓搖搖欲墜,還伫立的一半随時有繼續坍塌的風險,時雲霁轉身欲走,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素白衣角。她一愣,急走上前察看,發現地上躺着的果然是晏鈴。
清貴無匹的靈鈴仙主此時已經暈過去,她眼角凝着半幹涸的血淚,一身白衣落滿灰塵。
看着小姑娘這番慘狀,時雲霁呼吸一窒,連忙過去想将人喚醒。
可晏鈴沒有絲毫反應,情急之下,她只好背起晏鈴将她送出廢墟。可能是換了一具身體,原主身為修士,體質力氣都遠超常人,這一番做下來時雲霁竟不感覺有多吃力。憑着在游戲裏對這處山峰的熟悉,她很快尋到附近一條小溪,将晏鈴安置在樹蔭下,取水為她擦洗。
一番檢查下來,晏鈴身上沒有其他傷勢,只那雙緊閉的雙眼竟源源不斷溢出鮮血。時雲霁用沾濕的随身帕子為晏鈴擦拭,來來回回跑了五六趟,血淚仍不見止歇。到最後,沒辦法的時雲霁只能用另一條幹淨帕子幫她将雙眼包紮起來。
滲出的鮮血慢慢将手帕濡濕染紅,時雲霁心髒開始一抽一抽疼起來。她掩耳盜鈴般将手覆蓋住晏鈴雙目的位置,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可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
“神明,是你嗎?”
時雲霁一愣。
晏鈴卻仿若認定了什麽,臉上破冰出現笑意:“神明,你回來了,你沒有抛棄我,對不對?!”她眷戀将臉貼上時雲霁的掌心:“你為什麽離開這麽久……我好想你……我好想念你……”
低低的啜泣聲随之響起,與此同時,滲出的血淚驟然急促,一下便将整條絲帕沾濕。
時雲霁回神,抓住晏鈴左手。幾乎是下一瞬,對方便反客為主,緊緊将她攥在手心。
晏鈴哭得更厲害。
她的頭靠在時雲霁肩上,姿态卑微祈求垂憐:“你為什麽不理我,是不是因為我太笨,一直解不開你留下來的謎題?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很快,很快我就能把它打開……”
在這一陣陣低啞的啜泣聲中,時雲霁在心中确定了一件事。
她曾經懷疑過,這個會在深夜酗酒的晏鈴是不是她親手養大的小姑娘。但現在,她可以肯定,眼前人就是她放在心尖的晏鈴——
她一直知曉自己的存在,會喚自己“神明”,會在舔舐傷口的時候祈求她的陪伴。
在那些她們一起過關斬魔的日子裏,每當晏鈴受傷,她總會将手指按住她左手的位置。畫面中的晏鈴微微收攏左手,像兩人雙手交握,共同熬過漫漫長夜。
時過境遷,此時時雲霁只感覺十分難受。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能任晏鈴予取予求的“神明”,失去了玩家這個上帝身份,現在的她根本幫不上晏鈴一星半點。她只能無力摟住對方,眼睜睜看着她雙目不斷溢出鮮血,其餘什麽也做不到。
晏鈴慢慢冷靜下來,無力靠在時雲霁身上。時雲霁想起身再去溪邊取水,剛一起身就發現自己衣角緊緊攥在對方手裏。
“不要走!”晏鈴艱難仰起脖頸,“我好難受……神明,不要走好不好……”
時雲霁保持着沉默,嘗試将她扶往溪邊。好在只要不分開,晏鈴就乖得過分,任由她乖乖擺弄。
在溪邊,她摘下晏鈴臉上那條已經完全被鮮血濡濕的帕子,仔細觀察她的眼睛,卻沒看到任何異狀。她嘗試用手指輕輕觸碰晏鈴眼皮,隔着薄薄一層肌膚觸碰到晏鈴微微顫動的眼珠。
“我能看看你嗎?”安靜的晏鈴突然開口。
時雲霁無言,指腹輕點她眼皮。
如果能說話,她真的很想問一句:“你現在真的能睜開眼睛嗎?”
晏鈴卻會錯她的意思。
“我不看。”她攥住時雲霁衣角的力道加大些許,“你別走,先別走。”
可能是晏鈴已經清醒,慢慢地,血淚自己止住,但晏鈴眼睛仍舊睜不開,甚至有些下意識畏光的動作。時雲霁将洗幹淨的絲帕重新纏在她眼睛上,想着要在天黑之前帶着她返回玉鈴宮。
玉鈴宮有其他幫手,到時候不管是到宗門求助還是用藥,總比現在粗糙的包紮手段好。
晏鈴不清楚她的意思,但很順從牽着她的衣角,任由她帶着下山。
兩人走到途中,突然聽到下面傳來陣陣喧嘩聲。隔得太遠,聲音聽不真切,但時雲霁下意識判斷那絕不是正常響動。
她謹慎停下腳步,帶着晏鈴折返幾步,将她安置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休息。
“他們上不來的。”晏鈴側耳傾聽,“這裏有禁制,只有我跟你才能随意進出。”
時雲霁上山沒遇到阻礙,幾乎忘記歡燭說過此地有禁制的話,此時聽晏鈴再次提起,才恍然明白是這麽一回事。
晏鈴随意靠在石頭上,眉目卻比之前端坐于宮殿更暢然,透露着難言的天真。
“神明,我們就呆在這裏好不好?哪裏都不去,就我們兩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時雲霁苦笑。
抱歉,晏鈴,我已經不是你的神明,我無法再給你任何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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