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最終版本(4)

最終版本(4)

接下來的日子,邵沉夕沒有再出現,似乎真如他所贈的玉玦一般,決意與他斷絕。

俞闌舟樂得清靜,每日琢磨新的修煉功法,從傳承裏扒拉出一些好玩的法器,一邊修煉一邊打發時間。

倒是那兩條無盡書廊經常跳出來争奪存在感,讓他不堪其擾,只得從中挑出兩本話本,算是給了書廊面子。

巧的是,其中一本是五千年前某修士撰寫的風聞錄,裏面不但描繪了五千年前的風土人情,還收納了當時瘋傳一時的奇人異事。

予他傳承的半眉道人,也在上方占了一席之地。

[半眉道人,男,原名不詳,洞虛期修士,兩儀仙宗符篆派首徒。據悉,他之所以叫做半眉道人,是因為他只有半條眉毛;而他之所以只有半條眉毛,是因為半眉道人幼時貪嘴,爬上竈爐時偷吃的時候被火燒掉了另外半根。注:彼時半眉乃肉/體凡胎,尚未修煉,故燒掉的半根眉無法複原。]

俞闌舟:……

不愧是你,半眉道人。

話說回來,能任由自己私庫中出現這種記載自己黑歷史的雜書,到底是半眉道人心胸寬大,還是因為這些私庫裏的書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有看過,不過是收藏癖發作,随手收入庫存裏堆灰?

用平日裏刷新聞簡訊的心态翻完了整本風聞錄,俞闌舟的修煉終于進入正軌。

半眉道人所創造的功法,最關鍵的訣竅在于“破而後立”。

靈根既已受損,于修煉無用,不如将它徹底損毀,重新凝塑。

于修士而言,神魂與靈根是兩大命門,比金丹元嬰還要重要。

哪怕金丹元嬰破碎。神魂在,則生機不滅,靈根在,則仙途終達。

因此很少有人能夠狠下決心,将自己的靈根徹底損毀。

哪怕有功法在身,俞闌舟也沒能在第一時間下定決心。

若不是有前人開路,而他又只有這一條路能走,他不會選擇這麽決絕的手段。

畢竟重塑靈根之法,并非百分百成功。

若不成功,則萬事皆休。

如此看來,當時沒有任何先例參考,只能自己尋找出路的半眉道人,确實是個人物。

而他能創造這種靈根重溯之法,其天資與悟性,非尋常人能比。

俞闌舟到底對半眉道人起了一份敬意,修煉之際亦更加專心凝神。

打碎靈根是第一步。

原主為了救邵沉夕,靈根本就支離破碎,不難摧毀,倒是讓俞闌舟免去了一番折磨。

第一步完成後,俞闌舟身上的靈力開始溢散。

他取出半眉道人贈予的攝靈珠,戴在胸口。

不多時,從經脈流失的靈力被攝靈珠吸收,魚目般的珠子隐隐出現一絲流光。

大約三日,他身上的靈力徹底流盡,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靈器[琉璃仙索]就此失效。

它縛仙、縛魔、縛精怪,唯獨縛不了人——

尤其是未曾步入修煉,渾身沒有任何靈氣與魔氣的普通人。

失去靈力目标的琉璃仙索散落成絲,落在地上,恢複成初始形态。

重歸自由的俞闌舟顧不上身體的虛軟,原地打坐,呼吸吐納,用神魂溝通攝靈珠與空氣中的靈力。

他按照功法中的經脈線路,将滲入經脈中的靈力逆行運轉。

違背規律的運轉,很快讓神府出現一絲近乎走火入魔的預兆。

然而,他此刻修為散盡,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即便走火入魔,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對普通人而言,容易讓人神智不清的魔意,完全無法撼動金丹期的神魂。

憑着這近乎入魔的感覺,他大致領會到魔修運動的方式,以此為參照,在神魂中塑造“魔核”。

很快,符合魔修修行的“魔核”初具雛形。

俞闌舟立即停下逆轉,開始正向運轉人類修士的功法。

剛具備初始形态,還不完整的“魔核”,因為體內的魔氣逐漸向靈氣運轉,也開始從“魔核”向靈根轉變。

靈根與魔核,才是區分人修與魔修的關鍵所在。

進展到這一步已是極難。

只要哪個步驟有輕微的失誤,就會功虧一篑。

重塑靈根之法,終究有違天理。

可修行本就是逆天而為之事,看似應當蒙受天譴的逆行之舉,實則不過是萬千修行的一環。

若成,峰回路轉;若不成,就當是沒渡過雷劫,從此與大道無緣。

又過了十天,多次陷入瓶頸,險些失敗的俞闌舟,終于在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将靈根重塑完畢。

他的渾身早已被汗水濡濕。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等用靈力烘幹身上的汗水,換了套幹淨的衣服,他再也抵抗不住極致的疲憊,倒頭就睡。

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他就猛的坐了起來。

随即嘆息。

睡了一覺第二天還要趕早爬起來努力,這體驗真是很久不曾有過了。也大概只有大學考試前一天才值得他如此奮鬥。

來不及為自己逝去的鹹魚生活哀悼,俞闌舟就開始正式修煉。

無法,如今形式/緊迫。在這個高危的修真/世界,沒有武力值就沒有話語權。

在跑路那天到來前,他必須盡可能地恢複修為,為未來的危險做好防護。

這一修煉,就一口氣修煉了二十幾天。

練氣,煉氣大圓滿。

築基,築基大圓滿。

金丹,金丹大圓滿。

從零開始,修煉回原來的修為,并且因為重塑靈根,神魂變得更加強大的緣故,最終還比原主高了兩個小境界。

期間地牢中的靈氣無數次幹涸,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他取出傳承世界中的所有靈石,助自己進階。

難怪別人都說修仙修仙,沒錢別修。

從練氣一口氣修到金丹後期,竟然修掉了一整條小靈脈。

這還是在他用攝靈石保存了部分靈力的情況下。

忽然變窮的俞闌舟沒心情再繼續修煉。

掐指一算,現在不多不少,正好過了四十天。

那位炮灰反派也是時候該送上門來了。

俞闌舟一邊哼着小曲,一邊纏上琉璃仙索,捆回原來的樣子。

從外表上看,他還被琉璃仙索綁着,但事實是,琉璃線索早在他破壞靈根的時候就已失去效用。如今他重新恢複靈力,靈力的氣息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它再厲害也只是一件法器,一個死物,沒有自己的靈智,只認靈力。俞闌舟靈力改變,就不再是他的捆縛目标。

反派炮灰沒有讓他白等。大約過了半天功夫,地牢上方的蓋子再次被人揭開。

此時距離上一次開蓋,已過去三十餘天。

進來的是邵沉夕的同門師弟冉固豪,不同于邵沉夕宗主親傳的身份,他是某位長老的親傳弟子,與邵沉夕一樣,在雙邱城地位殊榮。

如今,雙邱城宗主已死,下屆宗主的熱門任選,除了邵沉夕以外,就屬這位冉固豪了。

這冉固豪比邵晨曦大了一百多歲,本也是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子,但在更出色的邵沉夕面前,他成了萬年老二,每每被人提及,都被邵沉夕比入泥中。

因此,他對邵沉夕早有殺意,只是顧及他背後的宗主師尊,與和他交好的第一宗首徒俞闌舟,這才遲遲沒有出手。

如今宗主師尊已死,和他交好的第一宗首徒也被自己宗門抛棄,成為階下囚,按捺已久的不甘與嫉妒便又一次冒了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混沌域陷害邵沉夕的就是他。

若非原主舍身相救,那被萬鬼啃噬、魂飛魄散的就是邵沉夕了。

這要換成邵沉夕的別家仇敵,俞闌舟說不定還會推波助瀾,在一邊看好戲。

只可惜,來找他的是冉固豪。

他不但是間接造成原主死亡的幕後推手之一,而且,為了逼迫原主道出邵沉夕的秘密與弱點,擾亂邵沉夕心神,他對靈根受損、身受重傷、又被琉璃仙索封住靈力的原主施加淩/虐,剜目膑骨,生生攪碎了他的丹田。

此等殘酷行徑,深仇大恨,不說承受這一切的原主,就連俞闌舟這個同名同姓的局外人都受不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冉固豪既然過來找他,十有八九會依照劇情行/兇。

俞闌舟斂去目中的冷意,将渾身靈力遮掩得嚴嚴實實。

“你是哪位?”他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真實的不能再真實,“是沉夕……邵宗主派你來的嗎?”

向來自負又對邵沉夕極度厭惡的冉固豪果然被激怒了。

“宗主?他算哪門子狗屁宗主,宗主之位豈是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染指的!”

暴怒之後,他又因為前一句心生怨怼。

“你我同為六大仙門的精英弟子,見過那麽多次,竟還不識得我?千山宗自诩第一仙門,果然自負得緊……哦,差點忘了,你已經被千山宗掃地出門,不再是‘第一仙門’的首徒了。

“可悲,可嘆。如今淪為階下之犬,活着又有何用?倒不如我來讓你更慘一些,讓你那‘老相好’憐惜一二,指不定他就忘了滅師之恨,把你放出地牢了呢?”

由于被俞闌舟先發制人,一句破防,冉固豪在進行一番暴怒的嘲諷後,并沒有像原着裏那樣,把俞闌舟當成傾訴的垃圾桶,訴說自己的不甘、野心與時運不濟。

他直接跳過廢話環節,進下地牢,準備一掌拍碎俞闌舟的丹田,再取眼與髌骨。

俞闌舟要的就是他進來的這一刻。

他已聚集強大的殺招,一擊就能将對方斃于當場。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與冉固豪同時變了臉色。

大概五千公裏外,一股強大的氣息直沖雲霄。

元嬰?出竅?分神?

不,這股強大的劍意,這恐怖的威壓與灼熱空氣的怒焰,至少合體以上。

合體以上……這怎麽可能。

自從五千年前天柱崩塌,人類修士已許久沒人突破分神,更別說是合體期以上了。

如今能是合體期的,只有五千年前的大能,而這些大能因為無法飛升,紛紛選擇陷入沉睡,怎麽可能清醒入世?

更何況,這道沖天的劍意,竟似曾相識。

心口已經愈合的傷口驟然一痛,似在顫栗。

俞闌舟不由一頓,旋即睜大眼。

喂,不是吧,這道劍意的主人難道是……他?

這也太離譜了,現在的邵沉夕只有金丹中期修為,他就算吃了這個世界的所有天材地寶,也不可能一夕之間越到合體期以上。

對面的冉固豪比他更崩潰。

了解一個人的,除了朋友還有他的對手。

這股獨一無二的劍意,自然也讓冉固豪聯想到了那個人。

他臉色死白,如同瘋了一樣,拼命搖頭,還一個勁地喊:“不可能,這不可能……”

事實證明,從金丹一舉躍到合體以上,這确實不可能。

不過一息的時間,原本那道強悍的氣息剎那崩解,如山體塌陷。

合體以上,合體期,分神期,出竅期,元嬰期……最終,停在了金丹巅峰。

縱然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極致強大的劍意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既然現在境界降下來了,說明對方根本沒有突破,更沒有離譜地成為合體老祖,這讓地牢內的二人皆安心不少。

可這安心僅僅持續了半秒。

下一刻,那道降回金丹巅峰的氣息已出現在地牢外。

邵沉夕竟在短短幾息,從五千公裏外的靈堂來到此處?

震驚之餘,俞闌舟直覺這一切與剛才境界短暫詭異的提高有關。

冉固豪似是意識到危機,直接拿劍橫在俞闌舟脖頸上。

俞闌舟本可躲開,但他覺得今天的發展有些不對,為了靜觀其變,他沒有選擇妄動靈氣,而是扮起了弱勢群體。

終于,邵沉夕出現。

他的一身白衣已被鮮血浸透,只餘一小片幸存的白,手提利劍,一邊逼近二人,一邊嘔出兩口帶着內髒碎片的血。

顯然,剛才強行提升修為到合體期的程度,遠不是他如今金丹期的軀體能承受的。

不管他是怎麽辦到的,反噬來得絕對比表面嚴重。

俞闌舟大為不解。

邵沉夕寧願重傷至此,也要這麽快地從五千公裏外趕來……難道是為了救他?

可這怎麽可能,早在一個月前,邵沉夕還親手送了他一劍,對着心脈。

正疑惑不解,俞闌舟無意間擡頭,對上邵沉夕那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

專注的凝視,被恸意絲絲糾纏的喜悅,如若失而複得。

俞闌舟忽然有了種不妙的預感。

這個邵沉夕……該不會,剛剛被重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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