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辰宴(2)
辰宴(2)
是日,皇後四十大壽,宮中大擺筵席,處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日間衆大臣紛紛進宮祝賀,一時杯籌交錯,君臣共樂。待到日頭西沉,衆大臣便辭了出去,換了便服,率衆家眷進來,置于宮中禦花園靈鶴湖畔的典禮已預備停當,只見宮燈高挂,五彩缤紛,岸上山石玲珑,花木蔭蔭,卻是宮紗制成的紅花綠葉,綴于樹梢石間,其中點點金光閃爍,就如銀花雪浪一般。湖上輕舟畫舫,絲竹陣陣,光影相映,微風一過,便碾碎那一片赤雲碧霞,輕輕蕩漾開去。
衆宮女盛裝斂目,提了紗燈,分引各府女眷從山石小徑間蜿蜒而過,湖畔樹蔭下早已設了玉案繡凳,一衆男賓,卻又另設席位,與女賓遙遙相對。各府女眷均妝扮精巧,争奇鬥妍,一時間望去,只覺衣香鬓影,令人眼花缭亂。
遠華随了淩雲夕和淩雲織,剛至案前坐下,忽聽一聲脆響,天空中已燃放五色煙花,萬丈光芒,點亮了沉沉黑幕,複又劃過天際,冉冉隐去。衆女齊聲嬌呼,莺聲燕語頓時響成一片。遠華只看得片刻,便即低頭,這番富麗堂皇,雖平生未見,但她心中明白,一切富貴榮華,也只是過眼雲煙,生命變數難測,再榮耀萬端,怕也只昙花一現,轉頭便成空。
她便轉了頭四處望去,見湖畔居中之地,搭了一方錦臺,一男一女身着龍袍鳳衣,端坐錦臺之上,威穩端嚴,氣派萬千,心知是當今皇帝皇後,不敢多看,便順着錦臺往下瞅去,只見錦臺右手下方,坐了幾個青年男子,一衆錦衣玉帶,遠遠望去均是俊眉朗目,舉手投足間氣宇高貴,心中猜測許是芳景說過的幾位皇子,卻不知誰是那四皇子。再往下便是當朝顯貴,其中也有不少年輕公子,俱都伸長頸脖,正往這邊凝目而視。遠華細細望去,卻不見南思羽,心中微微失望。
煙花禮畢,司儀太監便吩咐湖上樂師停了演奏,四下裏安靜下來,只聽皇後笑道:“今日本宮生辰,多謝衆位卿家攜了家眷賞臉。早聽聞衆位小姐俱是才貌雙絕,今日難得一見,不知是否願意或歌或舞,或詩或琴,為本宮助興一番?”衆女齊聲答應。遠華見各家千金早是有備而來,此刻俱都整理儀容,躍躍欲試,卻只淩家兩位千金無動于衷。
雲夕早無争豔之心,一雙眼睛,只遠遠地看向那端的朱恃,他眼睛并未望向這邊,只和身邊衆兄弟說笑,神情疏朗,一派雲淡風輕,雲夕只覺他離自己萬般遙遠,隔了萬水千山,今生今世,再也無法靠近。
雲織今日也未曾刻意妝扮,只穿了一身粉色百褶紗裙,雲鬓輕挽,斜斜插着一支同色珠釵,卻是掩不住的麗色天成,早吸引了許多目光。她頭先還興致盎然,待看過幾位小姐的歌舞琴藝後,便覺索然無味,眼看就要輪到自己,心中不願與這些人争相比較,便向雲夕微一耳語,立起身來,也不帶披風,徑自悄悄退出了宴席。
她緩緩離了湖畔,将那一片繁華留在身後,只順了蒼苔小徑一路行去,雖林木森森,寒氣襲來,卻覺得胸中豁然開闊。月光越過雲層,淡淡灑下一片清輝,一時喧嘩之聲幾不可聞,雲織便只聽到風聲越過林間,低吟婉轉,如語如訴。
一時興起,竟顧不得露冷風寒,越發去得遠了,待要回轉時,方才發現四下裏一片漆黑,月亮已躲到雲層後面,四處疏木山石相倚,哪裏還尋得見來時的路徑。她從未到過宮中,心下微微着急,待要尋個宮人問路,誰知竟然許久不見,心知大都看熱鬧去了,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也只得打起精神四下尋找,尋了半日,竟仿佛去得更遠了,雲織只覺黑暗中巨石嶙峋,陰寒露重,雙足已酸軟無力,一時惶恐相交,不知不覺留下淚來。
她掙紮着轉過一方巨石,卻見一個男子,身穿菱白暗繡長袍,墊了同色披風在身下,正倚石而卧,頂上束了一個玉冠,腦後漆黑的長發直洩下來,月亮恰在此時鑽過雲層,萬縷柔光,正好撒在他身上,他見了雲織,緩緩坐起身來,以手支額,定定看住了她。一片雲光霧繞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隐約覺得他辰星般的雙眸,蘊含了淡淡笑意。
時光仿佛停住,雲織聽見自己的心呯呯跳動,良久方聽他溫柔問道:“可是迷路了?”語聲清越,她羞紅了臉,方發現淚珠已滴到腮邊,忙拭去了,卻看他輕輕一笑,立起身來,那漫天的月色光華,便全凝注在他身上,他道:“我帶你回去罷。”
雲織跟在他身後,心中不再驚惶,身上暖意漸漸回轉,正偷眼凝望他背影,他卻忽然停住轉過身來,她心中一慌,腳下一個踉跄,他的手便伸了過來,牢牢扶住了她的手臂,雲織心中突突亂跳,自覺面上一片潮紅。他待她站定,方放了手,笑道:“是去湖邊宴會吧?”雲織點點頭,他便不再言語,複轉身行去,雲織跟上,一時只覺得風清月朗,竟盼望回去的路更遠一些。
不多時,那片燈紅酒綠已然在望,雲織心中一片悵然,他轉過身來,面容清俊,神采斐然,額邊一道淡淡疤痕,向雲織輕輕行了一禮,道:“小姐想必已能找到回去的路,在下這便告辭。”說罷,轉身去了。雲織遙望他遠去的背影,心中茫然若失。
她回到席間,對着遠華與雲夕歉然一笑,那兩人方放下心來。雲織擡眼望去,那邊席上已多了一抹白色身影,正神思恍惚,只聽有人言道:“衆家小姐各展所長,我等今日得以耳聞目睹,真乃三生有幸也。只今日淩府二位小姐還未得展示,不知可願賜教?”衆道目光,齊齊往這邊射來。
雲夕不置可否,雲織正想推辭,忽見對面那人手中端了一杯酒放在唇邊将喝未喝,臉上神情似笑非笑,正往自己望來,她面上一紅,竟鬼使神差道:“雲織願撫一曲《平沙落雁》,為皇後娘娘祝壽。”宮人便捧上瑤琴,她沉下心來,調弦已畢,悠揚的琴聲忽越衆而出,清涼高遠,直達雲霄。
衆人只覺置身于漠漠黃沙之中,正是秋高氣爽之時,雲程萬裏,雁鳴陣陣,此起彼伏,延綿不絕;天際飄渺,似乎看見那逸士獨行,鴻鸪遠翔。遠華聽來,也不覺心神翻飛,早已不知身在何處,自覺比之先前各家小姐的輕歌曼舞,自是意境高遠,不可同日而語。一曲罷了,衆人已如癡如醉,席間一片啞然,半晌方竊竊私語。
雲夕注視着朱恃,他由始至終本一直漫不經心,此刻卻也神情驚喜,目不轉睛地看住雲織。雲織仍舊微低了頭,目光自額前碎發偷望出去,只見那人眸中精華閃爍,正灼灼盯着自己,心中不由一甜,面上漸漸紅霞若現。
一時曲終人散,淩府已有家仆過來相接。雲夕精疲力竭,三人退了席,遠華早已看見思羽,便扶二位小姐上了轎,請他們稍候片刻,前來尋他。衆人見她一個女子孤身而來,且又裝扮怪異,不由紛紛側目,上下好奇打量。
思羽也回過頭來,見是遠華,不由面色一沉。遠華心中惴惴,硬起頭皮道:“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思羽便随她到遠處站定,遠華方道:“那日在王爺府中曾拾得一塊玉佩……,”見他面上看不出顏色,又道:“因當日被我弄壞了,便想修補好再還給王爺,已與店家約好明日去取,不知王爺明日可否同去,也好物歸原主?”
思羽問道:“幾時?”遠華想了一想:“晨間恐怕走不開,午時可好?”思羽便道:“甚好。”也不多言,轉身便走。遠華心道此人果然還是不改傲慢之色,但畢竟自己理虧,也只得忍氣吞聲,回轉身去了。
第二日午時,思羽果然在淩府門前相候。兩人便往集市上去,到得祥雲齋門口,卻看見店門緊閉,遠華慌了神,忙向周圍詢問。思羽不耐煩道:“你可記清楚了,沒弄錯罷?”遠華也不理他,只管打聽,問了半日,方得知這祥雲齋店主半月之前已轉了店鋪,離開了京城,如今并無人知道去向。
遠華只覺晴天霹靂,十分尴尬。思羽寒了一張臉冷冷看着她,她定了定神,只得對思羽道:“王爺放心,我一定加緊打聽,尋到玉佩下落,”頓了頓,自覺也十分渺茫,又咬牙道:“如若不能,值多少銀兩,我也一定相賠。”
思羽冷笑道:“賠?你賠得起麽?那玉佩是皇上欽賜我父親之物,你就是傾家蕩産,只怕也不能。”心中惱怒,卻又無法可施,只得狠狠盯她幾眼,拂袖而去。
遠華木立在鬧市之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良久移不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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