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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顧勉和謝如溪這幾天都住山裏,盡管發生了小插曲,但兩人還是安穩度過了前兩天的野營生活。
當然,這只是顧勉自己的想法。
在謝如溪看來,遠離喧嚣的山間假日,藏匿着故作平靜的狂風駭浪,潛伏在無邊的晦暗裏。
但他的心卻躁動不安。
他像在神秘深海裏探險掌舵的船長,無視層層鱗浪後的洶湧澎湃,一心觊觎海底的黃金不夜城,妄圖得到稀世珍寶。
“冷不冷?先去泡溫泉吧,別管這些東西了。”顧勉将滴着水的劉海往後掀起,面色沉靜。
謝如溪搖頭,“不冷,我——啊嚏!”
顧勉默不作聲,把挂在椅背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走吧。”他淡淡地說,語氣卻不容抗拒。
謝如溪被帶着走了幾步,肩膀的大掌灼熱滾燙。
他倉促回頭,“你呢?”
顧勉站在低矮的木屋檐下,背後是雨絲的簾幕,遠處是白茫茫的山影,彌漫着山間終年不散的霧氣。
天頂有點暗,陰冷的風鑽過狹小的長廊,吹響挂在門前的風鈴。
密密麻麻的雨珠墜落,從石頭裏彈起水花,聲音格外清脆。
按照天氣預報,這幾天都是晴朗的日子,但架不住變臉的天,雨說下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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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野營的人都匆匆往回趕,躲在不遠處旅游點提供的智能木屋;有人則在“搶救”容易遭殃的私人物品。
但随着雷聲愈響,閃電如銀蛇狂舞,還在完善帳篷的防雨罩的人也都趕緊回來。
“放心,我不過去了,東西拿過來七七八八,我等下只是檢查。”顧勉說,“我們今晚到休憩屋這邊住。”
他又問:“如果後兩天還下雨,你想繼續野營嗎?”
電閃雷鳴當然不合适,但如果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倒別有一番風味。
謝如溪攏了攏外套,“你想嗎?”
“我都行,按你的想法。”
“我……”謝如溪看着對方淋透的一身,“住木屋吧。”
“好。”
木屋內的溫泉池是單人獨立房間,池內容量小,一般不允許拼人,但如果兩方是認識的人,容許三人以內。
池邊石頭嶙峋,擺着水果拼盤和小點心,周遭安靜無聲,只有輕微的水流聲灌入耳膜。
一片白氣缭繞中,溫泉的熱意仿佛能洗滌所有疲憊,謝如溪嗅着硫磺的氣息,神經越發舒緩。
他慢慢閉上眼,思緒漸漸随池水沉底,陷入迷幻般的暮霭混沌裏。
“……如溪哥?”
“如溪哥?”
“你還好嗎……”
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在耳畔炸開。
謝如溪眉心倏然觸到一片冰涼,驀地睜開眼,視野裏是模糊的面容。
“小勉?”他啞聲喚道。
“是我。”顧勉蹲在池邊,皺眉問,“還好嗎?頭暈不暈?”
謝如溪按了按太陽穴,“還好,不暈,我就閉着眼養神,沒睡。”
顧勉點頭,“那就好。”
“我看你閉着眼,臉紅得厲害,擔心你缺氧不舒服,昏過去。”
謝如溪笑了笑,語氣自然,有點親昵,“啊,真是抱歉,讓你擔心了。下次一定睜着只眼睛,告訴你我還活着。”
空氣沉寂幾秒,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好像是他這兩天,第一次和顧勉這麽輕松地說話。
顧勉垂眸,“嗯”了一聲,“我定了隔壁房間的溫泉池,有事可以電話找我。”
謝如溪一怔,下意識抓住對方手腕,又立刻松開。
“不用這麽麻煩。”他頓了頓,“池子還有位置,多定一間浪費錢,而且……食物我也定了雙人份的。”
顧勉有點意外,但沒說什麽。
“好的,我等下退了隔壁的。”
噗通——很輕的聲音,池水濺到壁沿。
顧勉脫了浴袍,一點點沒入溫泉裏,留出半截結實的寬肩。
他靠在池邊,微微仰頭,濕潤的黑發耷拉下來,遮住他的眉眼,融化了他五官的鋒利。
謝如溪聽着隔壁的聲響,唇抿起,指尖慢慢撥弄水流,指甲蓋氤氲着淡淡的紅。
“小勉。”
顧勉撩起眼皮,“怎麽了?”
“你右邊有瓶葡萄汁。”謝如溪輕聲說。
顧勉将葡萄汁拿在手裏,掂量了一下。
他猜測是對方給他點的,“謝謝如溪哥。”
謝如溪:“嗯。”
兩人便沒有再說話,彼此沉默地泡着溫泉。
顧勉抿了一口葡萄汁,酸甜的口感在味蕾殘留。
“其實如溪哥不用這麽躲着我,就算最後……”他想了想,有點無奈,“我也不會怎麽樣。”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你現在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願意和我接觸。”
謝如溪愣住,立刻說:“沒有,不是躲你,也不是不願意和你接觸,我只是……”
他眼睫微顫,“不知道怎麽和你相處。”
“很簡單,以前怎麽相處,現在就怎麽相處。”顧勉說。
謝如溪瞥了他一眼,又低頭,“你說得挺容易的,小勉。”
他放輕聲音,“你明明知道……”
顧勉後面的話聽不清,“什麽?”
謝如溪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珠被熱氣蒸得水潤。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說是你告白,但慌亂的全是我,我該怎麽平常心和你相處啊。”
他說完,自己撇開頭,不看對方。
氣氛有些壓抑。
這兩天裏,謝如溪終于願意把緊緊合住的蚌殼,打開一條縫隙,隐隐約約窺得內裏的柔軟。
兩人第一次聊回“表白”的話題,用一種願意坦誠的态度。
而不是在種種野營活動裏,掩藏着情緒說話,仿佛隔着一層無形的膜,諱莫如深地忌憚着什麽。
顧勉嘆氣,“抱歉。”
謝如溪快速地看了一眼,“你道什麽歉?承認自己年輕沖動,承認自己沒想過未來,承認自己其實并不喜歡我,只是——”
他說得急,還有點怨。
真是狼狽啊。謝如溪自嘲。
“不是。”顧勉往前走了幾步,水花在他手臂飛揚。
他和謝如溪面對面,稍稍低頭,“我的意思是,我确實年輕,但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沖動,我對未來是深思熟慮的。”
“但我的方式還是不對,太過匆忙了,也不夠真摯。”
“愛情”不是一場簡單的、按程序化走的科學實驗,每個步驟走下去,未必能得到既定好的結果。
顧勉覺得謝如溪既然喜歡他,他也“喜歡”對方——
他也不清楚是不是愛情的“喜歡”,但對于謝如溪這個人,他并無惡感,甚至是欣賞。
他覺得這算喜歡。
這份“喜歡”沒有強烈到非要做什麽的程度。
戀愛、婚姻、獨身、自由都是一種選擇,而顧勉習慣且不抗拒自由、獨身。
但他想牢牢抓住謝如溪這個人,為了不确定的未來和不可估量的變數,讓對方留在他的身邊。
哪怕此刻不是“愛情”,但只要有時間,總會變成對方理想中的愛情吧。顧勉不确定地想。
“我會對你好,是一輩子的。”
他給不出謝如溪口中關于愛情的感受,他只能承諾愛情的真谛。
——奉獻、包容、信任、忠誠和責任
“我不缺對我好的人,外婆是愛我的,朋友是愛我的,師長也是愛我的,我會為愛情着迷、失去理智,也渴望着同生共死的浪漫愛情,但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缺愛。”
謝如溪直直地看着顧勉,溫柔卻有力地說道。
“我會猶豫,不是因為你表白,是因為我喜歡你。”
“別人表白我,我不喜歡,我會拒絕,也不想給機會。哪怕有人和我說,未來有一天,這個人會打動你,你會喜歡上他的。我也不在意,該怎樣就怎樣。至于未來,我就等着所謂的‘未來’吧。”
“你在我心裏不一樣,小勉。”
溫泉的白氣愈濃,謝如溪的眸色愈淡,聲音變得飄渺,“當然,可能也是因為我太貪心了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顧勉沉默半晌,沉聲說,“你不相信我的喜歡,覺得不是愛情的喜歡。我可以……”
他想巧言善辯,但被謝如溪用食指抵住嘴唇。
“噓——”謝如溪往前一步,仰起頭,“你別說了,越說我越不信,但我卻控制不住自己,心往你那邊倒,理智攔着,但它總會偷溜。”
他難受地說,“我不喜歡這樣,你懂嗎?”
顧勉“哦”了一聲,明智地保持沉默。
他想,謝如溪真是愛情的天才。
而他也真是混蛋透了。
幾秒後,謝如溪忽然伸出手,輕輕環住顧勉的脖頸,肌膚貼着的瞬間,像有把熱烈的火在燃燒。
顧勉有些意外,但還是回抱住對方。
“介意我親親你嗎?”謝如溪輕聲問。
“不介意。”
得到同意,謝如溪又欲蓋彌彰地說:“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對男人真的……能親密。”
顧勉遲疑了一下,“你想在溫泉?我沒有準備東西,會不會……”
“你在想什麽!我們現在……”謝如溪羞惱地喝聲,“而且這是公共場合,我瘋了嗎?”
“嗯,抱歉,是我的問題。”
“只是親吻……”
“好。”
兩人熱情地親着,唇舌交纏,滋滋水聲不斷,纏綿缱绻。
顧勉禁锢着他的後頸,卡着他的下颚,指尖摩挲喉結,一點點往上滑。
“……小勉……”謝如溪失神地喚道。
強勢的吻掠奪了他的氧氣,腦子越發昏脹。
顧勉眼皮微垂,搭在下颚的指骨用力,強行将涎液渡給對方,逼着人咽下去。
謝如溪沒有反抗,乖乖咽下,眼眶發紅、流淚。
但渡得太急,來不及咽下的涎液順着下巴流出,配合着那張含情帶粉的臉龐,愈發潋滟。
最後,謝如溪受不了這場要命的親吻,渾身沁着粉意,推了推對方。
顧勉慢慢離開,一只手撐着對方全身的重量。
他緩了緩,沙啞地說:“如溪哥,你要記得考慮。”
“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他像狡猾的獵人,無時無刻不抓着獵物的弱點,誘哄着。
“一個星期呢,小勉。”謝如溪斜睨過去,手臂用力,狠咬一口,腥甜的鐵鏽味在口腔蔓延。
他悶聲說,“我不能把說過的話吞回去。”
“這顯得我沒有底線。”
“我還要想。”
顧勉從善如流,輕輕摟住着人,“好,你繼續想。”
“我等你的答案。”
謝如溪微笑,”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答應呢?”
顧勉想,謝如溪喜歡他,但不答應他,卻又問他該怎麽辦……
他低頭,指尖輕輕搭在對方臉頰,親吻眼尾那顆淡淡的黑色淚痣。
顧勉給出最完美的答案,“繼續追,可以嗎?”
謝如溪眸色難辨,幾秒後,他忍不住抱怨。
“小勉,你總是會哄我。”
顧勉平和地說:“句句真心實意。”
謝如溪笑了。
“好吧,那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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