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修)鋼鐵澆鑄之花:33
第44章 (修)鋼鐵澆鑄之花:33
義海的內部鬥争很快波及到下層,鄭遠圖與馮如許的手下在小範圍內數次爆發沖突,雖然迅速被壓制,氣氛卻愈發劍拔弩張。
鄭遠圖的壓力不可謂不大,一方面與施特勞的合作影響着整個久安,對義海能否因此而獨占城池至關重要;另一方面馮如許步步緊逼,幾位元老又對鄭天貴意圖将龍頭位變成世襲而頗有微詞——如果僅僅是幾個退休的老頭子也就罷了,而元老之所以成為元老,就是在義海背後埋藏着各自的巨大根莖——如果要龍頭位固定在鄭家,鄭遠圖就一定得有在這之上的表現,才能逐漸将義海歸于鄭家所有。
與趙享載的會面落實了寶石生物遲遲沒有拿到的新藥許可,而距離“舉龍頭”的日子也似乎彈指即到。在這之前,他還需要成為能夠掌控寶石針劑唯一流通渠道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施特勞為什麽不願意把制與販都交給同一方。施特勞害怕的,确實正是自己要做到的。如果不是因為龍頭之争,在久安、在義海的地盤上,他本不需要讓施特勞這樣拿捏。
只能說,對方挑了一個足夠巧妙的時機,讓他備受掣肘。
與鄭遠圖相比,曲章琮看起來輕松許多。曲文棟且不說,就連仍在醫院的曲文梁都調動自己的一切資源去協助他。所以當曲章琮抽空來看他二叔,便被對方抱怨道:“你個小沒良心的,還記得來看你二叔?”
曲章琮拖過椅子坐到曲文梁身邊,一邊給他切水果一邊充滿歉意地回答:“我哪能忘了您啊,這不是最近忙嘛,二叔多擔待。”他跟曲文梁一向親近,所以知道曲文梁并不是真的怪他。
“有你爸幫忙,這事就成了一半。”曲文梁說。他對這件事比曲章琮更看重,加之傷勢已經沒什麽大礙,一邊的手臂在固定帶裏,披着外套滿地溜達。“鄭遠圖以為把我送進醫院就能阻止曲家,那真是小瞧了你爸!”
雙方只不過用“藥物代理公司”的殼子,去包裝着暴力組織勢力劃分的內核。
曲文梁參與競争吸引了義海的火力,他遇襲受傷,鄭遠圖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龍頭之位上,并沒有把曲章琮放在眼裏。
這倒也不能責怪鄭遠圖輕敵,曲家家道中落數十年,能借着施特勞的東風與義海有這麽一争,在鄭遠圖看來已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而對自己與鄭家來說,成為久安的唯一控制者才是首要,哪怕這也只不過是他們宏圖霸業中一個小小的起點罷了。
放眼未來,實在不應也不必在曲章琮身上浪費太多精力。
“可是二叔,我爸也不跟我透個底兒,我實在看不透他手裏攥着什麽牌,倒是把我家底兒都看沒了。”曲章琮不禁抱怨道,“我怎麽覺着他也不是很信我。”
曲文梁輕輕一笑。
“你爸心裏想什麽誰能摸透?你爺爺都看不透,何況咱們呢。他現在只相信紅小姐。”提起紅黛,曲文梁語氣不禁有點酸溜溜,“紅小姐也不知道是看上你爸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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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老二對紅黛的心思,從她以小姨子身份邁進曲家的那一刻就沒藏住。
似乎覺得這話不該對曲章琮說,曲文梁雙手按上對方肩膀,正色道:“章琮,這次關乎到曲家的命運,無論如何咱們都得一條心!二叔從小就把你當親兒子看,章璞我是指望不上了,我現在是把一切都壓在你身上,可不要讓我失望!”
“我知道,二叔。”曲章琮将手掌疊上二叔的手背,“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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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璞帶着禮物去看望曲文奪與曲章瑜,毫不意外地又遭了曲章瑜的白眼。尴尬地陪曲文奪坐了二十分鐘,沒話找話地又感謝他小叔。看在曲文奪的面子上,玫瑰馬俱樂部裏某些公子哥們也有心與他多了點來往。
“有一位叫北千裏的先生,聽說我是您的侄子,特意邀請我去他們俱樂部玩呢。不過我誰都不認識,要是小叔方便,下次還請小叔帶上我。”
“我也很久沒露面了,過幾天抽空去看看。”曲文奪一邊點頭一邊說,“不過你啊,可不要像上次一樣被人欺負了還不吭聲。”
曲章璞連連說是。
“學校裏別人還跟你有聯系嗎?”
曲章璞搖搖頭,垂下臉孔說:“我……本來就沒有朋友。被他盯上以後,別人也不接近我了。”
“那這人倒還是死個幹淨。你也不要多想,有事就說話——在你大伯的公司沒人說你閑話吧?我估計他們也不敢。”剛出院沒多久,曲章璞便進入曲文棟公司裏做實習生。
“那是當然的,大伯特意吩咐了,我想學什麽就給我安排。”說完抻一抻為了坐辦公室特意穿的正裝襯衫袖口,有些拘謹地笑,“我什麽都不懂,得從零開始呢。”
“有什麽可學的,讓我二哥給你個鋪子多好,像章琮一樣自己愛怎麽經營怎麽經營不就完了。”曲文奪不以為然。
“我跟大哥怎麽能比呢,不一樣的。”曲章璞輕聲說,“我要什麽,得靠自己。”
曲文奪看了他一眼,輕聲誇贊道:“哦,那倒是有魄力。”
曲章瑜在二樓往下瞧了一眼,立馬回房間使勁摔門,把曲章璞摔走了。看到對方出了庭院,曲章瑜才一臉厭惡地下樓:“小叔,下次不要讓他來!”
曲章璞到底直到走也沒能跟她說上一句話,曲文奪不禁歪着頭問:“你到底為什麽那麽讨厭他?哪兒惹你了?”
“感覺就讨厭!他老偷偷盯着我,眼神讓人惡心!”曲章瑜現在厭惡男性,便更加厭惡曲章璞了。“小叔不要老是幫他,他就看你好說話!”
這句話倒是無法反駁呢,曲文奪想。這個侄子怯懦到似乎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只,跟父親關系又相當惡劣,只能從不學無術的小叔手裏取得一點點人脈。
所以,他真的毫無野心嗎?
就在不久前,小丁發現玫瑰馬會員名單裏多了三個虛拟身份。
說“多了”,是因為原本就有五個身份是捏造的:其中兩個屬于曲文奪自己,另外三個年齡性別皆有不同,以備不時之需。
玫瑰馬與其他俱樂部的入會方式沒什麽不同,除了入會門檻之外還需內部會員推薦,以便小丁對每一個會員進行歸檔與篩查。跟C科技共同成立精英會之後,兩個俱樂部名單都有了變化和重疊。
而這三個身份就來自精英會。與曲文奪的憑空捏造不一樣的是,他們的入會資格并無虛假,人也真實存在,但個人資料卻是化名。背後的真實身份雖不算赫赫有名也是大有來頭,資本流動與施特勞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這就很值得推敲了。
施特勞與義海、與市政廳;C科技的北千裏與自己;八字刀與曲章琮;再加上大哥、二哥——自己這兩位兄長雖然性格迥異,但有一個共通點:謹慎。一個低調冷靜,一個外放細膩,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那為什麽曲文梁會如此激進?
這些絞纏在一起,讓曲文奪覺得理應有一個很重要卻始終無法厘清的邏輯。
有人伸手把他面前的茶杯倒滿,曲文奪盯着那只手說:“我突然有個想法。”
“什麽?”阿善一邊聽一邊撤去曲章璞的茶杯。
他今天抽空去幫妹妹小稍搬家,剛從她宿舍回來。鑒于最近的情勢,他不放心讓小稍獨自來往于小青草和宿舍之間,曲文奪也為了讓自己和尤善都沒有後顧之憂,便拜托福友會将她安排住在小青草內部。
“我覺得應該給我們全家做親子鑒定。”曲文奪說完擡頭,毫不意外地看到阿善的神情,“幹嗎這麽驚訝,我們曲家這樣延綿幾代的豪門大戶不正應該有這樣的劇情嗎?”
“你又懷疑什麽了?”
“我懷疑你會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同父異母哥哥,回來做曲家的救世主然後稱霸久安。”曲文奪信口胡謅。
“萬一是可怎麽辦。”
“那豈不是太刺激了?好棒棒呢。”
曲章瑜代替阿善回她小叔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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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擇趴在樓梯轉角看訓練室的門,仍然關着。
“媽呀,還沒出來?”他壯着膽子推開一個門縫兒,想看看這一下午的對戰,“師弟”是不是已經被師父打死了。
黑狗當然沒死。
一躍而起提起膝蓋,于半空中攻擊甘拭塵的頸側。對方微微側頭,僅以手掌擋開膝擊,黑狗旋身落地的剎那便迅速擡腿飛踢,在甘拭塵抓住他腳腕的一刻,以單手撐地的倒身回旋掙脫掌握。按照以往對戰的經驗,他必須以最快速度與甘拭塵拉開距離再度尋找進攻的時機——但他不會再有時機了。
甘拭塵如幽靈一般貼身而至,以與他同樣卻更迅速的膝擊将他擊落。黑狗的動作連接流暢幾乎沒有空隙,只是對死神淨火來說依然太慢了。
黑狗調整好姿勢,剛說了一個“再——”,就被甘拭塵毫不留情地揍到地上,再無還手之力。看得阿擇頭皮發緊,趕緊又把門關上了。
“夠了沒有?”甘拭塵問。
黑狗喘着粗氣沒回答,但眼神卻告訴他:沒有。
甘拭塵不耐煩地“啧”一聲,“小黑,你打不贏我,至少現在不能。”
這是今天的第幾次對打?他記不清,只知道自己已經打煩了。
“那也打,總有機會的。”黑狗說。
甘拭塵重重地嘆氣。十分後悔為什麽要說出“打贏我就告訴你”這種話,黑狗的勝負欲本來就很強,有了這句話的激勵就開始不斷地挑戰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原本他只是想看看黑狗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沒想到心理上自己卻率先敗下陣來。
甘拭塵無奈地用手指揉眉心。
“你想問什麽,今天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一邊說一邊扔過一瓶水,黑狗準确地接住,一骨碌爬起來望着他,他趕緊強調“就一個。”
黑狗其實知道他甜哥不少事情。愛幹淨,沒耐性,懶洋洋地雖然總是在笑但其實脾氣不怎麽好;作息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十分規律地晚睡晚起;要麽在家幾天不出門要麽出門幾天不回家,誰也不知道去做了什麽;愛吃海洋魚肉、禽肉,不抽煙不飲酒。
以前做過雇傭兵,現在的名字和身份是假的,一切都要保密。
“甜哥為什麽睡覺的時候身邊不能有人?”
甘拭塵有些意外他會問這個,反問道:“那為什麽要有人?”
“有照應,安全。”黑狗理所當然地說。
甘拭塵抿着嘴似笑非笑地思索了一會兒:“小黑,我倒想問你了:你要知道一般人傷不了我,所以現在的你來說,就算我讓你在我身邊,我們倆是誰保護誰?或者遇上我也打不過的,你能怎麽辦?”
黑狗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先上,我先死。”那麽無論打還是跑都能拖一秒是一秒,給他甜哥創造機會。
甘拭塵把水瓶重重地磕在桌面上。
黑狗敏感地察覺到他生氣了,只是依然不知道為什麽。
“那我告訴你答案,”甘拭塵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如果我讓誰在沒有防備的時候接近我,我就可能會被他殺死,所以一旦睜開眼睛看到身邊有人,我就會先把那個人殺死。”
說完指了下黑狗,“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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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礦區的職業介紹所今天貼出了新的招工啓示。
原本冷冷清清的窗口最近因為樂園項目而熱鬧了不少,那些不需要專業技術的雜工崗位,工頭每日在門口喊上一嗓子,便可以被小巴車拉着直接去工地了。只是也因此而混進去不少偷雞摸狗的人導致常常丢建材,于是今天起開始招年輕有體力的夜間巡邏。薪水不錯還包吃住,吸引不少人來報名。
大寬舉着ID卡擠進去讓工頭錄上自己的名字,等了兩個鐘頭才叫上號碼,問了問履歷便通過了。
這是許久以來的第一份工作,讓他興奮地給自己買了一包煙做獎賞。
作為大安聯合成員,同許多年輕力壯又無家無業無人脈的打手一樣,等幫派散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除了賣力氣什麽都不會。
抽完三支煙,招工結束,他便跟其他人一起坐上了去工地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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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跟小狗生氣了?”
紅黛抽空來一趟,在甘拭塵和黑狗之間瞟了兩眼立刻就捕捉到二人之間奇怪的氣氛。甘拭塵顯然心情不太好,黑狗沉默地盯着他甜哥,在對方沒消氣的時候老老實實地不去靠近,目光卻一刻都沒離開過。
關上二樓起居室的門,甘拭塵癱在沙發裏長長地嘆氣,“我搞不過他,說不通,完全說不通。”
紅黛看得很樂,“有人讓你頭疼,真是難得。”
“大明星,你專門來笑話我的?”
“要是有這個機會我一定專程來。”紅黛側身靠在他身邊,手指撥弄着他的頭發,“給你找件好玩兒的事情做。”接着伏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甘拭塵聽完,把眼睛閉上:“——這明明是讓你們看我好玩兒。”
紅黛咯咯地笑起來,又倏然閉了嘴。甘拭塵伸手攬過她的脖子,嘴唇貼着嘴唇,狀似親昵地輕聲說道:“可以,但別忘了代價很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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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傍晚,醫院住院部清靜了下來。錢金石的傷雖然還不能恢複工作,但他不樂意住院,執意要回家,趙享載便讓風雲過代自己來看他傷勢,順便問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姓趙的幹嗎去了?”錢金石微皺眉頭問道。把秘書支開,怕不是又有什麽行動了。
風雲過正仔細記錄等待回去報告,聽他這樣問便瞪着大眼睛滿臉無辜地回答:“沒告訴我呀?”
錢金石咋舌。
趙享載密會鄭遠圖,肯定要急壞了市政廳。沙天奧既然要借施特勞的東風,又聯合了曲家,動作這麽明顯怕是還有底牌沒掀開,定然不會坐以待斃,就看他跟趙享載誰更棋高一着了。
“錢警官擔心區長?”風雲過放下手機,笑着問,“您雖然總是跟他吵架,但還是跟他站在一邊。”
錢金石聞言,臉上現出仿佛牙疼的表情:“我擔心他怎麽不死快點!”看着風雲過年輕俊秀的臉蛋不解地問,“倒是風秘書,你說你那麽高的學歷,跟這麽個混蛋可不可惜——”
風雲過垂下頭,很是慌亂:“我、我、我有特殊情況……而且,區、區長待我挺好的……”
錢金石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多了,嘆了口氣,搔搔頭:“是我多嘴,不好意思。”說罷看窗外的夜色,輕聲說:“他雖然不是什麽好家夥,但我想跟他同路。”
話中似乎飽含深意,風雲過還等着他大談理想,卻只等到錢金石打了個噴嚏。晚上起了風,溫度下降了,風雲過這才反應過來跑去關窗。
走廊裏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小舟電話還放在耳邊,一邊聽一邊嚷嚷:“師父,趙區長出事了!”
風雲過的手機同時在口袋裏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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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玉山躺在地上,試圖動一下手臂,然而劇痛卻只能讓他不斷地抽氣。咬牙翻過身,用尚能活動的右手和左腿撐起身體。
在他被血模糊的視線裏,閃着寒光的長刀正從趙享載的身體裏拔出來。
趙享載睜着眼睛,緩慢地倒在地上。
殺手甩掉刀刃上的血跡,仿佛做完工作要趕緊下班一般,一邊收刀一邊輕巧地走過已經沒有聲息的目标人物身邊。提起刀鞘,反手一擊。
“你……”只來得及說一個字,農玉山便失去了意識。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對方是誰。
電子眼,半邊臉上的合金皮膚,和左手的金屬無名指。
淨火。
然而他卻也不知道,淨火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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