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修)慈悲濟世之心:01(1)
第50章 (修)慈悲濟世之心:01 (1)
趙享載回區長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養傷”為由,将屏風後面的沙發換成了一張能夠讓他躺下來的中式軟榻,連帶把茶幾、坐凳都配成了整套。他于是将公共區域挪了地方,整日躺在這裏泡茶,以及調戲風雲過。
“文化局局長秘書給您來過電話,問您恢複得如何,說改日來看望。”農玉山将來電記錄一一報告。如果說與上一次受傷後的“慰問”有什麽區別的話,大概就是這一次的內容明顯空洞且客套。
之前趙享載搭上鄭遠圖,大大威脅到了沙天奧的地位,不少人想要重新站隊為自己迎來一線生機。可如今義海龍頭生亂,新任大官馮如許忙着應付鄭遠圖舊部,沙天奧“死而複生”,不但擺脫義海桎梏,還得到大能天佛會的公開支持,從此成為名副其實的久安市長——趙享載與他相比,還有勝算嗎?
距離下一屆市長競選還不到兩個月,牆頭草們開始觀望了,謹慎地,小心地,等着看趙享載與沙天奧各自的下一步。
趙享載笑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我住院的日子裏,真是錯過了不少好戲。”
久安近幾個月的勢力變化本就令人難以捉摸,龍頭夜的大換血再一次将紛争白熱化——大安聯合轉瞬之間屍骨無存,而義海竟似乎也不可避免地走上前者的老路,早已不在紛争之中的曲家卻逐漸東山再起。
可無論哪一派,都被“福友會”三個字搶走了風頭。
攻議事廳,殺鄭仕通,馮如許上位,沙天奧上位,曲家上位——哪一個背後沒有福友會的影子?一局除掉付達、鄭仕通,将治安總局收入囊中,一句“合則留,不合則殺”讓當晚賓客一半人死于刀下。
一夜之間,福友會撕破闊太茶話會的僞裝,對所有人露出了獠牙。
而紅黛的稱呼,也從女明星變成了“福友會紅夫人”。
盯着風雲過給自己煮茶,趙享載拿扇子敲敲肩膀,對方立刻放下茶具去給他捏肩。農玉山接手了茶壺,幫風雲過完成工作。
趙享載說道:“或許我們也要接觸一下紅夫人?啊對了,老錢!他跟蔣寶芳之間總算是有些同僚情意吧!”農玉山聞言擡頭,聽他吩咐:“去跟老錢說,讓他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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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錢金石一邊朝蔣寶芳怒吼,一邊把她帶來的包裹粗暴地塞進自己的手提袋。那裏面裝着紅黛日常用的護膚保養品和貼身衣物,其他東西怕引人注意而不能拿太多,蔣寶芳只能讓錢金石自己“想想辦法”。
對于錢金石來說,蔣寶芳是福友會暗線、福友會之真面目以及紅黛是福友會下任會長這三件事,加起來都沒有“紅黛要住在自己家”這一件事的沖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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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他沒辦法拒絕。
“錢警探,福友會救過你,這你總不會忘吧。”蔣寶芳說。
那天在治安局跟錢金石起了沖突,反而讓她确認這個男人不會放棄追查虐殺案。所以打出電話通知鐘嬸:這個案件背後并不單純,執意追查的錢金石一定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福友會也因此出動無聲鈴,跟趙享載一起從“淨火”手中救下了錢金石。
錢金石問“你就怎麽知道一定是那天?”
蔣寶芳聳聳肩:“我不知道,救得下便救,救不下算你倒黴。”語氣仿佛是晚飯後遛彎順手撈上來一條落水的野狗,憋得錢金石一口氣悶在胸膛裏。
“趙區長現在沒事,但也可能有事。”紅黛接着說。
這話讓錢金石牙關緊咬臉上都蹦出青筋來。他雖然從不過問趙享載的計劃,也向來對他的手段有信心,但如今來自福友會會長赤裸裸的威脅,他不敢讓尚在醫院的趙享載雪上加霜。
雖然那個姓趙的第二天就他媽的摟着秘書出院了。現在想來,大概從一開始遇襲就是計劃好的——只可惜千金難買後悔藥,軟硬兼施之下,錢金石的狗窩就這樣住進了大明星。
“為什麽是我家?!”回去路上,他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治安局裏錢警探總還算是背景幹淨,單身,且品行不錯,值得托付。所以此事還請保密,不要有第四個人知道。”将紅黛送到他的住處安頓完畢,蔣寶芳笑眯眯說道。
“不然呢?!要宰了我嗎?”錢金石咬牙切齒地問。
“錢警探乃我治安局之棟梁,福友會一向很惜才——但我會毫不猶豫切下你徒弟小舟的頭顱。”蔣寶芳将腰間警刀輕叩一聲,幫他關上了門。說實話,錢金石現在這個德性別說蔣寶芳了,估摸着連紅黛都打不過。要不然他非得跟這女的幹一仗不可。
紅黛站在因為地上堆滿垃圾而散發着不明氣味、還不如自己家浴室大的客廳裏,一籌莫展。錢金石看着她心裏也很苦,就這一身珠光寶氣仿佛喝露水生活的神女,怎麽看都不應該出現在自己家啊。
把茶幾和沙發簡單收拾一下,錢金石沒好氣地說:“你坐!”
紅黛将目光從他那塊貼着被害人線索的白板上收回來,說道:“我要洗澡,給我找一件能穿的衣服。”
錢金石從陽臺晾衣架上扯下一件T恤。
那上面好歹有一點洗衣液的味道讓紅黛寬心,可走進衛生間裏撲面而來的潮濕混合着黴味又讓她面如死灰。雖然沒指望如錢金石這樣的男人能有什麽基礎護膚用品,但為什麽連毛巾都散發着臭味?
“你連一條幹淨的毛巾都沒有嗎?”紅黛驚詫。
“怎麽不幹淨了,我上個星期才洗過!”
“上個星期???”聽在紅黛耳朵裏跟去年的概念是一樣的。她兩根手指捏着那條毛巾,仿佛已經看到上面飄動的細菌。
“愛用不用!”錢金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用巨大的音量掩蓋自己帶着羞恥的尴尬。單身糙漢的邋遢生活,自己在不在乎是一回事,被別人當面揭穿又是另一回事。
紅黛在轉身都困難、到處是鏽漬的狹窄空間裏艱難地脫掉晚禮裙,把那條毛巾在洗臉池裏洗了一萬遍,才敢讓它觸碰自己的身體。洗完澡吃飯,吃飯完睡覺,紅黛破天荒地在這個時間段吃了十幾年來的第一口碳水,睡在散發着汗味的陌生男人的床上,無比地懷念甘拭塵。
懷念他嚴格控制卡路裏的美食,和任何時候都幹淨綿軟的床鋪。
以後再也不欺負那只貓了,她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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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如許繼任義海大官,頭一件事就是處理鄭家派系。然而鄭遠圖外逃,依然支持者衆,給他的清理善後帶來不少麻煩。雙方的沖突持續升級,戰火波及到附近整條商業街都無法正常營業,普通民衆叫苦不疊。
他們似乎走上了與大安聯合相同的道路,道路的盡頭是什麽已然可見。然而巨大的利益擺在眼前,依然會有第無數個義海走上這條路,去争奪一手遮天的權力。
這倒是讓其他武鬥館生意好了許多,尤其是曲家。
以鄭遠圖為代表與施特勞展開的一系列合作,轉頭便迅速落入曲文棟、福友會、馮如許的手中。而馮如許目前無暇他顧,在義海身上遲遲看不到想要的進展,施特勞便逐漸将天平偏向了曲家。
福友會的露面,又讓曲家處在一個微妙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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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紅夫人還沒回來?”明珠酒樓曲家常用的茶室裏,曲章琮神采奕奕地給父親和二叔倒茶,“這都兩天了,父親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
曲文棟搖搖頭。
“這福友會到底什麽來頭,藏得可是夠深。大哥把知道的都跟我們說說吧。你們一唱一和的把我這個親弟弟都蒙在鼓裏,可就不太地道了吧。”曲文梁意味深長地問。
曲章琮同二叔一起看向父親。曲文棟嘗了一口茶,淡淡地說:“我也是從文奪那件事之後才知道的,并不比你們更多。而紅黛這次會幫助曲家,也是為了文奪。同福友會合作這事我不看好,對方底細深淺不知,但凡牽扯到利益都要多長幾個心眼。”
“紅夫人對小叔那麽疼愛,對曲家怎麽着也是比旁人更親近一些,總不至于害我們吧。”曲章琮說道。曲文梁幫腔,“大哥,章琮說得沒錯。我們同紅小姐的關系可不是一天兩天,是十八年啊!文奪的母親說不準也——”
“阮小姐同福友會并沒有關系。”曲文棟斷然說道,又不悅地看了兒子一眼,“章琮,凡事不要想得那麽理所當然,你都多大了還學不會這個道理?”又仿佛是在敲打曲文梁。
而這回曲文梁并沒像往常一樣退讓:“大哥,你可不能吃獨食,我們曲家不是義海,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不能放到臺面上來?”
曲文棟看着弟弟,倒也不動怒:“我說了,若不是有人動了文奪,紅黛是不會出手的。現在義海內亂,這口氣也算是出完了。你們既然認為有文奪這層關系能拉攏福友會,那盡可以一試,我不會阻止,但我也不會幫忙。”
“大哥!”曲文梁顧不上傷還沒好,把胳膊支在茶桌上,一個勁兒敲桌面:“紅小姐一向同你走得近,如今這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能幫我們曲家東山再起,你怎麽能這個時候收手呢?!”
曲文棟似乎想好好品茶一般,給自己和弟弟各倒了一杯,隔了許久才說:“文梁,你有你的野心,章琮執意跟着你做我也不反對,但我不希望文奪和小章魚攪進這趟渾水。”
想到幼弟和侄女的遭遇,曲文梁也是面上一黯,但很快又說:“人善被人欺啊!那時是我們曲家勢單力薄,正因為如此,才不能再被人踩在頭上!若同福友會聯手,這久安我們還怕誰?”
“你不怕,我怕。言盡于此,你自己考慮。”說完站起來準備走了,“這明珠酒樓,以後還是少來吧。”
看大哥堅決地走出門去,曲文梁滿是郁悶,挫敗地坐回椅子上,把茶水當酒喝。曲章琮反而并不十分在意父親的态度:“二叔,只要有小叔在,紅夫人到底還是會幫着我們的。”
曲文梁冷笑一聲:“我的傻侄子,無論你小叔還是紅小姐,誰能逃過你爸的五指山?你當真以為福友會能為了你小叔出氣去攪和義海?還不是因為你爸的面子!”憤憤地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沒等入口又磕在桌面上,茶湯四濺,“還有鄭遠圖跟施特勞的那些資源,現在可都在你爸和福友會手裏,聽他那個意思,保不齊以後都是你小叔的。”
曲章琮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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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琮是怎麽問的?”
甘拭塵一邊開車一邊跟白星漠通話。後座裏坐着彭月月,黑狗則在副駕上扒着車窗緊張萬分——雖然是晚上,但他發現這路線有些眼熟,似乎通往前不久剛來過的牙科診所。
“還能怎麽問,懷疑我們隐瞞與福友會的關系。”
“他怕是巴不得我們之間有關系。你就告訴他确實有,但也是直到那天晚上才知道,不用過多解釋,看他接下來的态度。”
“曲章琮可能會跳過他父親直接接觸施特勞。與其從自家人手裏搶,不如從馮如許手裏搶。”
“那簡直再好不過啊,我們正希望他積極接觸施特勞。另外,替我留意鄭遠圖。”
挂掉電話,甘拭塵伸手摸了一下黑狗的後腦,“放心,今天不洗牙。”雖然這麽說,卻依然停在診所門口。進門看見那臺可怕的機器和女醫師,黑狗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幾乎要逃跑。
甘拭塵起了壞心:“騙你的,還要洗。”
黑狗轉身死死地抱住他的腰:“甜哥!回家!回家!”甘拭塵似乎終于找到好玩的事情,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把人夾在胳膊底下,穿過診所窄小走廊的防火門,下了兩道樓梯來到一處地下室才把他放下。
大猛開了門,看都不看他一眼:“怎麽走這邊?趕緊的,我還要去樓上幫忙呢。”
這是一間由小型地下倉庫改造的,設備完善且先進的武器工作室,一眼看過去仿佛是個淩亂的修理廠加博物館。黑狗看得眼花缭亂。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種類的武器,就連常見的刀具都有近百柄,而且都在原有制式上做了不同改動,沒有一柄是相同的。
“小黑,來。”
黑狗幾步追上他甜哥,被甘拭塵拉着胳膊、撸起袖子露出手臂。大猛從工作臺上取下一副尚在制作中的拳套,扣在他的手臂上。黑狗掩不住地興奮,好奇地看着從手指包覆到肘關節的金屬外骨骼。它目前只是一個未完成的骨架,主要用于确認尺寸和靈活度。
“給我的?”
“嗯,你的。”所以才會掃描手部以及關節,“我們小兔兔不僅會洗牙,還是最棒的武器專家,我們的慣用兵器都出自他手。只不過用拳的太少,只好定做。”甘拭塵幫他調整貼合度,看他活動手指,握拳,擊打。同時配合動作感應指令,指關節會伸出突刺,“來,試試。”甘拭塵直接敲了敲牆壁。
黑狗也不猶豫,一個踏步沖過去打了一拳,水泥澆鑄的牆壁直接被指骨的突刺打出淺坑,但在高密度金屬的包裹下手骨卻毫發無傷。黑狗一下子就來勁了,哐哐哐砸個不停。
直到大猛用螺絲刀敲工作臺:“再打牆要穿了!”
拳套內裏還沒有加防護層,第一下雖然沒事,但一口氣砸下來黑狗的手指關節也發紅破皮了。他毫不在意,摸着拳套愛不釋手,一個勁兒問什麽時候能帶回家。
把這次的數據錄完,還要等待大猛給月月的武器做定期養護,甘拭塵趁機問黑狗:“小黑,說了讓你想個名字,想了沒有?”
黑狗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還在回味剛才都打擊感:“嗯,想了!”
“哦,叫什麽?”
“黑狼!”
甘拭塵沉默了一會兒,“——狼,為什麽啊?”
“厲害!兇猛!長得比狗大!”
看黑狗那麽認真甘拭塵實在是不想笑,可憋了一會兒實在沒憋住。黑狗不明所以,等他甜哥笑完了,繼續說:“甜哥叫‘小黑’,我喜歡,小黑就行。”
簡言之,後面那個字是狼是狗,是虎是豹,他都不在乎。
正說着,甘拭塵的電話來了訊息。翻看一眼後嘆了口氣:“我那消失的未婚妻人都不露面,偏還要遙控指揮,是怎麽知道我今天就在附近的?”略微思索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賣給樂園的貨運倉庫?有意思,我要去看看。”
說罷就近從手邊抄了一把匕首,別在腰間,對月月說道:“阿月,今晚加個班。”
彭月月将雙頭尖刺匕利落地收進刀袋:“那要快點,跟阿擇還有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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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紅黛已經睡下了,錢金石這才從沙發上起來去洗澡。
他的小房子一共才六十多平米的一居室,紅黛自然是占了卧室,錢金石只好睡沙發。本來傷就沒好,沙發也狹窄,兩個晚上過去他已經腰酸背痛了。
渾身纏滿防水繃帶,草草地沖掉汗漬,錢金石開始給傷口換敷料。沒有小舟,他連後背的紗布都拆不下來,被滲出液跟結痂黏在一起,扯下來的瞬間痛得他大叫一聲。
“要幫忙嗎?”
錢金石轉頭看到紅黛倚在房間門口,反問道:“你有沒有煙啊?”被小舟要求戒煙,一根都沒有了,哪怕能抽上一口也行啊。
紅黛罵他“有毛病”,走過來搶下了錢金石手裏的鑷子。
“你會不會啊?”錢金石嘟囔着,卻沒反對。
“會不會你也得受着。”動作雖然不甚熟練,但紅黛很敢下手,并且會簡單的清創,看得出來以前做過類似的事。“以前鈴女受傷的時候,偶爾我會幫她換藥——轉過來。”
變成了面對面,錢金石梗着脖子“嗯哼”一聲,使勁仰着頭不去看對方,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他女人緣并不怎麽樣,所以無法感知眼前的女人跟其他女人有什麽區別。
她只是太過美麗,以至于仿佛同自己這樣的普通人有了本質性不同,好像來自其他遙遠世界的生物。而紅黛此刻又近在眼前,他稍一低頭就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
她看起來如此柔弱,似乎不堪一擊,卻又散發着危險的氣息,這危險又讓她顯得十分神秘。
奇怪的感覺讓錢金石有些摸不着頭腦。
敷料全部拆開,猙獰的傷口暴露出來。縫合線、紅腫、結痂,幾乎橫貫胸口的數條刀傷,讓錢金石的身體看起來像被切開又重新縫合的佛蘭肯斯坦。
“為什麽一直沒放棄虐殺案?”紅黛突然問。
“因為沒有真相。”
“真相有時候很奢侈,要用很多人的命來換。”
“所以你不希望找到真相?”錢金石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在調查誰,以及蔣寶芳為什麽會認為他繼續調查會遭遇不測。案件的背後到底與曲家牽連多深,沒有人知道。
紅黛的鑷子揭下一片即将脫落的結痂,錢金石“嘶”了一聲。聽她冷冷地問:“你一向喜歡預設立場?”
“你不是也一樣?擅自給別人劃定派系。”
紅黛也學他“嗯哼”了一聲,開始換上新的敷料,一直到覆蓋好最後一片,開始纏上繃帶固定。錢金石一邊把換下來的廢料劃拉進垃圾桶,一邊說“謝了”。
“你在治安局這麽久應該明白,在這樣的城市裏,很多時候找不到真相,而更多時候是找到了卻無能為力。”錢金石擡頭看,發現紅黛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用來分析案情的白板上。那些失蹤的女孩和與她們有關的線索,一直被反複修改記錄在上面。
“所以呢,福友會的目的是改變這樣的久安?按照你們的方式?”
紅黛不置可否,反問道:“趙區長的野心難道有什麽不同嗎?”
“我不管他要做什麽,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是警察,就做警察應該做的事。”
紅黛一聲輕笑,“理想主義——不過我不讨厭。”
轉過頭來,錢金石意外地看到紅黛的微笑,沒有嘲諷,甚至可以用溫柔來形容。
他怔了一怔,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詞來接話。幸好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解救了他,錢金石不自然地幹咳一聲接起來,故意大聲問“誰啊?”
“錢警官、是錢警官沒錯吧?”
這是一個中年女人充滿恐懼且慌亂的聲音,職業敏感讓錢金石立刻神經緊繃,回答簡短、清晰而有力:“我是,你說!”
“負責我女兒失蹤案的時候,你給過我名片!我姓劉!”
錢金石迅速想起少女虐殺案的受害者名字,“我記得,劉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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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友玲已經整整兩天沒有見過大寬了,這很不尋常。就算沒有倉庫的事情,大寬向來也會按時來吃飯。她去問過跟他同班的工友,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直到今天下午,有人在廢料坑裏發現了被切割的屍塊。沒有頭顱,但手臂上帶着黑幫常見的合金紋身——當大寬吹噓自己以前在大安聯合混得有多風光時,就會給人家展示這塊紋身。
樂園封鎖了所有出入口,到了晚上負責人就公布說:治安分局調查過了,是黑幫尋仇,人已經抓到。大家不用慌張。
但劉友玲知道,這也許他們做的事情被發現了,反而證明那倉庫裏真的發生過什麽。
她頃刻間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或許她馬上就會成為下一個目标。那些可能已經慘死在倉庫裏的女孩兒,她們那些自己一樣餘生都活在悲痛中的母親們,将永遠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嗎?
不,她得活着,她必須活着!
劉友玲不知道能相信誰,也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丈夫嗎?大能天佛會的教友嗎?那些普通人如何能來到遠在廢礦區的封閉工地中,把自己救出去呢?
忽然,她想到了錢金石。
那個看起來不修邊幅的警探,她曾咒罵過他、怨恨過他,覺得他同治安局一樣,只不過是這個城市的擺設,是黑幫的走狗。
直到現在她也并不能相信他,然而一個升鬥小民極其有限的聯絡名單裏,錢金石已經成了唯一有希望的人選。
她沒有其他選擇,不得不相信他。
劉友玲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在找到女兒的那一天,錢金石面對她的時候,他眼中的沉痛和歉疚,會不會有一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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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金石放下電話立刻穿外套,卻被紅黛抓住了手臂:“你不能去!”
她并不知道通話內容具體是什麽,但從“劉友玲”三個字便有了大致的推斷。畢竟這個名字此刻正在她眼前的白板上,在其中一個受害者家屬名單裏。
“身體這個德性,你現在去能做什麽?”
錢金石甩開她的手:“我是警察!我也有同伴!”有趙享載的關系,他可以求助距離廢礦區最近的分局,在他趕到之前保護劉友玲。
“就因為你是警察才有很多事都做不到,理想主義很美但也很脆弱!”紅黛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我是不想讓你送命嗎?我是不想讓向你求助的人送命!”
“你到底想說什麽?!讓我認清自己的無能所以什麽都不做嗎?!”錢金石紅了眼睛。說不清是因為被戳破肥皂泡後對紅黛的憤怒,還是對自己的失望。
紅黛望着他的眼睛,手掌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心口。
“永遠留着你的理想,別讓它消失。至于不那麽理想的事情,就讓我們這種人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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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入夜,曲文奪結束了今天的訓練,正在浴缸裏泡澡。
最近他和小章魚都格外重視增強體力和武力,說是臨時抱佛腳也好、亡羊補牢也好,好像已經打算好迎接未來的血雨腥風。
“小丁那邊還沒找到鄭遠圖。”阿善一邊幫曲文奪按摩肩頸一邊說道,“全久安都在找他,他應該藏不了多久。”
曲文奪閉着眼睛相當享受的模樣:“鄭遠圖不能死得太快,他必須要拖住馮如許的腳步,讓義海越亂越好,最後跟大安聯合一個下場。”哪怕不動手,他也需要掌握鄭遠圖的行蹤,看鄭家派系是否會對紅黛不利。不論福友會的勢力有多龐大,只要一天沒見到紅黛,曲文奪就沒辦法放心。
為此還無理取鬧地跟曲文棟吵了一架,責怪他沒有把紅姨帶回來。
“義海倒下,那麽臺面上只剩下福友會與曲家,你要怎麽做?”
“我只關心我想知道的事,其他的,我才不管。”
阿善在浴缸邊緣坐下:“如今的義海暫且不會與曲家為敵,但你似乎并沒有放松警惕?”
曲文奪睜開漂亮的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垂下眼簾,低聲說:“我二哥,太激進了,他不該是這樣的人;那個寶石生物的八字刀,當初又為什麽會找上章琮,而不是別人?”
“你覺得他們背後有人在吹風?施特勞?”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北千裏、八字刀的背後都是施特勞,如果真是他們,那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借我們的手除去義海?在久安,義海難道不是比曲家更好的選擇?”
“你不是讓小丁查過你二哥和曲章璞。”
曲文奪緩緩地搖頭,“沒什麽收獲,小丁的技術不是萬能的,我也沒辦法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蹤他們。有這個時間,不如從北千裏這邊再深入——”他停下話頭,疑惑地看阿善,“你脫衣服幹什麽?”
阿善已經一只腳跨進了浴缸,坐在他對面,将他兩條腿分開,把身體壓了過去。
“你最近太緊繃了,該放松一些。”
曲文奪一聲冷笑:“說得好聽,你這是讓我放松?”尾音被吞進親吻之中,阿善的嘴唇貼上了他的。即使語氣很不客氣,卻還是張開雙唇迎接對方的舌頭。
“你可以向我索取,就像我會索取你一樣。”阿善在唇齒之間低聲說,“在任何時刻、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在你身邊,并且回應你。”
阿善總是能洞察到他埋藏最深的情緒,雖然有時候精準得讓人火大。
曲文奪知道,他說的不是情事,又或者不僅僅是情事。
他不但緊繃,而且前所未有地焦慮。
做不到心狠手辣,也做不到手眼通天;一面怨恨着大哥和紅姨對過往的隐瞞,一面又擔心着他們是否真的遭遇不測,一面又發現自己對太多事都摸不到頭緒。
曲文奪這二十五年來衣食無憂,被寵愛着長大,有求必應,然而卻從沒有人察覺到他真正的想法,甚至真正的曲文奪。
他們因為寵愛他,反而忽略了他。
“這個承諾,你說到就要做到。”曲文奪說完,摟住了阿善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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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甘拭塵突然要跟月月“加班”,便臨時把黑狗留在大猛這裏。
不能跟着一起去,他顯得相當失落。甘拭塵一走,黑狗就如以前一般警惕而沉默,坐在工作室一角盯着門口。大猛找話題跟他聊天,他也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
“我聽他叫你小黑,全名叫什麽啊?”
黑狗看了他一會兒,大約是覺得這人是甜哥的朋友應該回答一下,才說:“黑狗。”
大猛愣了一愣,突然又笑,仿佛自言自語地低聲說:“明明說自己讨厭‘狗’。”
黑狗聽見了,直盯盯地瞪着他。大猛毫不回避:“他沒跟你說過自己的事吧,這家夥以前是我們隊長,雖然我們關系不大好,但你有什麽想問的我可以告訴你。”
黑狗搖頭。
“什麽都不想知道嗎?”
“我自己問,問甜哥。”他不想從別人那裏打聽。
“甜哥,他哪兒甜了?”大猛說,“他可不一定會告訴你。”
“那就不告訴。”
大猛不得已換了個問題交流:“你是怎麽跟他在一起的?”
“不告訴你。”黑狗記住了之前那句“我們關系不大好”,那就什麽都不跟他說。
大猛笑個不停:“他從哪兒撿了這麽一條小倔狗啊?”
黑狗從一開始就讓他感到很好奇。
能被那個多疑且殘忍的家夥帶在身邊——尤其是在遭遇背叛後,還能讓他照顧有加,黑狗到底是經過了多少試探?大猛甚至敢肯定,這種試探終其一生都不會結束。
當年淨火小隊被各個擊破全軍覆沒,而在阿虎的犧牲下僥幸存活的大猛,來到久安追查真相的時候,是甘拭塵先發現他的。當大猛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幸存者的那一刻,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了他!”
如果淨火是背叛者,那麽無論殺還是被殺,大猛都會接受。
殺了他,替隊友報仇;被他殺了,就去跟隊友們團聚。
甘拭塵從頭到尾都沒有疑問,也沒有辯解。反而捕獵一般監視他,觀察他,在大猛無數次失敗後精疲力盡、氣急敗壞的時候,才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語:“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是誰呢?”
那語氣仿佛在問是誰偷吃了我的下午茶蛋糕。
大猛罵他:“日你大爺!你他媽的!你沒有心!”
其實想想就明白,淨火做事,手起刀落,最懶得費周折。他只關心他自己,沒有同別人産生關聯的欲望,也沒有誰能擁有讓他背叛的價值——如果有一天他做出了這種行為,大猛簡直會為他鼓掌叫好。
至少他總算像個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大猛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在他眼中是什麽樣的存在?
“是你擡手就能碾死的蟲,還是沒有臉孔的櫥窗模特?”
聽到這樣的問題,對方一臉無奈,又忍着煩躁解釋:“為何一定要我同你們産生感情?人和人之間除了‘我,就是我以外’。是人、是蟲、是石頭,有區別嗎?如果有人會愛上一顆石頭,那就有人會把人看成一顆石頭。”
大猛無意去窺探是什麽造就他人格上的缺陷,但他到底還是對曾經的隊友産生了一絲絲的情感——雖然是在他們死後,雖然如此淡薄。
而這花了那只被他說讨厭的“狗”和他們所有人,數年的時間與磨合。
到如今,他們死別的日子早已經超過在一起的日子了,大猛總是想,或許他其實早已經将他們抛諸腦後了也未可知,唯一與過去記憶維系的就只有曾經是隊長的責任,好給死者一個交代。
他可能甚至都不怨恨對方,哪怕他也差點被殺——別人對自己的情感得不到回應而心生憎怒,這一點,他倒是一直心知肚明。
大猛回想着甘拭塵剛才啓動新型外骨骼的模樣。沒有一絲遲滞,動作依然利落,就好像他從來沒從戰場上離開過。所以才會在這隐姓埋名的十年間,依然保持着可怕的警覺,并且不斷磨尖自己的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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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遠圖正打算跟舊部會合,馮如許還是沒能抓到他。”
北千裏幫“K”把洗好的西裝挂起來,又給他倒了一杯水。“K”解除平板支撐狀态,從地板上起來接過水杯,抿了一口。他一直保持訓練以維持體能和反應能力,雖然不像阿虎那樣時刻為戰鬥做準備,也從未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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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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