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修)慈悲濟世之心:03(1)

第52章 (修)慈悲濟世之心:03 (1)

久安正式進入秋天。雖然中午氣溫還算溫暖,但早晚已經變得寒涼,是需要增加大衣和外套的溫度了。風雲過去制衣店拿回趙享載訂做的新大衣,坐上農玉山特意來接他的車。

剛一坐下就從紙抽裏抽紙巾來,捂住鼻子打了兩個噴嚏,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農玉山說“抱歉”。

“着涼了?”農玉山調整車內溫控。

“嗯,有點。”

“多加一點衣服。”

“已經多穿啦,是昨晚上實在——”他說到一半停住了,含糊地接着道,“反正是凍到了。”農玉山看到他泛起紅暈的臉頰和耳朵,也就差不多知道是怎麽回事而不再問。

除了跟趙享載之間的“游戲”,還能有什麽其他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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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玉山與風雲過相識是在自己成為趙享載秘書半年之後的事情。

趙享載從治安局長升上區長只花了三年——雖然不情不願地接手菱山這個燙手山芋——也比一般人快了不知多少,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本來的目标是坐上市政廳最頂層辦公室裏的那張皮椅子,而不是區區菱山。

趙享載從不諱言自己的野心,也一直在對标沙天奧。

只是當時義海仍在久安說一不二,并沒有把他這個來了沒幾年的外地人放在眼裏,所以趙享載幾番動作卻依然無法撼動沙天奧的位置,明升暗降只得到區長一職。但如果這樣就會放棄,也就不是趙享載了。他馬上就将目标放在了下一任的市長競選,一刻不停地開始積極活動,并仗着軍隊和首都府的支持攢下不少支持者。

原本應該進入市政廳的農玉山,卻因此而被沙天奧安插到趙享載身邊。

農玉山很清楚,此舉一是因為自己跟趙享載算半個同鄉,比別人更容易接近對方;二是為了試探自己的斤兩和忠誠——這項任務是他的入門考試,如果他露出一點破綻或者不合沙天奧心意的地方,自己會比趙享載先死。

雖如履薄冰,但農玉山絕無退縮,也不能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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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任自己的能力,像他這樣沒有靠山的人要想登上高位,就必須走幾步險棋。

趙享載果然在一衆推薦裏挑中了他,并且對他的表現相當滿意。他也是從這時開始,知曉趙享載在外地養了一個大學生,不但隔三差五去見面,等對方畢業後幹脆以公謀私放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農玉山永遠都記得,他第一次見風雲過,是在屏風後面的沙發上。

那天他把剛從市政廳蓋好章的材料放在趙享載桌面上,卻聽見本該無人的辦公室裏從昨天擺好的兩扇屏風後面,傳來一聲細細的呻吟。

農玉山一邊握住後腰的短刀一邊叫了兩聲區長,沒人應,只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轉到屏風後面,沒看到小偷也沒看到殺手,只有一個被趙享載的寬大長外套蓋住軀體的陌生人,衣服底下露出淩亂的頭發和一只白皙的手臂——手腕上綁着一根領帶,另一邊系在茶幾腿上打了個結。聽見腳步聲,那手臂試圖縮回去,卻只是讓領帶繃得更緊,尴尬地晾在空氣中。

農玉山松開刀柄,看了一會兒,把領帶從茶幾上解開了。

手臂連同主人一起更緊湊地蜷縮在大衣底下,仿佛想讓自己就這樣融化在沙發裏。那一刻,農玉山很有一種沖動想要掀開衣服看看對方的模樣。

辦公室的衛生間裏傳來水流聲。他立即回到辦公桌前,看着趙享載從房間盡頭打開門衣衫不整地走出來。

“區長,材料放您桌上了。”

趙享載随意地揮揮手,注意力并沒放在他身上。關上門之前,農玉山聽見趙享載調笑着問“我的小寶貝兒,等很久了嗎?”

和對方正式見面是在第二天早上,風雲過以第二位助理秘書的身份被介紹給農玉山。

比起印象中被包養的那些小明星、或者以色侍人的角色來說,風雲過跟農玉山想象中不太一樣。害羞、腼腆,相當單純,有些笨手笨腳但待人誠懇。對于秘書要做什麽一竅不通,很多工作都需要農玉山手把手地教。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處理趙享載的性/欲。

偶爾不小心露出手腕上的勒痕,他會臉色通紅地把襯衫袖子抻一抻,顧左右而言他,農玉山也就裝作什麽都沒看到。雖然不想要管別人的閑事,但風雲過總是會讓他充滿同情——僅僅是學會做一份表格就對自己千恩萬謝,收到随手送他的贈品挂件也開心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使用,然後下一刻就被趙享載折磨得哭得嗓子都啞了。

農玉山問他不想換個工作嗎?風雲過說自己沒有地方可去。

是啊,無父無母,年紀輕輕就被趙享載牢牢掌控在手心裏的小玩物,他還能有什麽別的選擇嗎?

他跟自己一樣,在這座城市裏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他又跟自己不一樣,他弱小,笨拙,可憐可愛。

他需要自己去拯救他。

不,他正在等待自己去拯救他,也只有自己能夠拯救他。

不然的話,還會有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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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真是不會有誰了。”

菱山南區一處不起眼的小酒館裏,頭發花白的老人跟趙享載坐在角落,語氣裏分不清是贊揚還是譏諷。一襲便裝的趙享載笑嘻嘻地接茬:“我當您在誇獎我,袁老。”然後端起面前的溫熱黃酒一飲而盡,喉嚨裏發出舒爽的氣音,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鹵肉塞進嘴裏。

看着趙享載一副享受的模樣,袁岷山輕聲咋舌,叫人又熱了一壺酒,再切一份葷素鹵味。

“我當初還想首都府會安排誰來久安,怎麽猜也沒猜到你身上,年紀輕輕沒什麽資歷,臭毛病倒是一堆。現在想想,可是沒人比你更适合這地方了。”

侯華明在兩人之間交換着視線,偷偷扁嘴。袁岷山發現便毫不客氣地點破:“你不要為他抱屈,這小子當年如果不是對付淨火有功,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您以為從特種小隊執行任務開始到現在,這情況少嗎?”侯華明忍不住回嘴。

“走上這條路的人誰不是這樣?你以為我就不是?你就不是?”

專心吃肉喝酒的趙享載無奈地揮動筷子打斷兩人:“老侯,這是全久安唯一最正宗的黃酒和鹵菜,難得有機會不要浪費。”又對袁岷山說,“麻煩袁老給我打包兩份,回去讓我寶貝兒們嘗嘗。”

接着拎起酒壺親手給他斟上酒,“您出身菱山,所以您在這裏坐鎮我比誰都安心。”

袁岷山與趙享載同為首都府陸軍出身,二十歲入伍,二十三年後做到了校官,轉職後在首都府有着體面的工作和收入。不知為何卻在五十歲的時候申請回到久安,做了一年文職後又調到了菱山救濟所一直做到退休,拿着退休金開了一家酒館。

“人老了就念舊,講究個落葉歸根。”袁岷山抿了一口酒。

趙享載微笑:“您這片落葉可是粗壯了些啊。”

不同于前大安聯合或其他暴力幫派,足夠強壯時便會脫離菱山謀求更大範圍的擴張。袁岷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到菱山之外去,利用救濟所為自己布下眼線穩固根基,低調,中立且親民,從不顯山露水也不參與鬥争,十年之間已經成為菱山南區貧民窟裏的菩薩。

同時也是首都府在久安打入的釘,以及趙享載的後盾——菩薩轉身就是閻王。

“那也比不過你們這些政客的手腕,來久安才多久,市政廳的做派倒是學得十成十了。”

趙享載搖頭表示不同意:“您這話就錯了。我是個務實的人,不搞理想主義那一套,‘劫別人的富濟您的貧’這事兒我可沒少幹,也沒見您不要啊。”

袁岷山噗嗤一樂:“還有你這政客的嘴。”說完放下筷子,卻嘆息了一聲。

“久安到如今這境況并非一朝一夕,要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你我二人這點微末之力。有多少人都在觊觎着這塊法外之地,想吞上一口肥肉。我知道你手段比我多,但眼下局勢之亂,得靠你自己分辨敵我,我能幫你的不多。”

“您此刻身在菱山就是幫了大忙了。”趙享載擦擦嘴,問道,“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大能天佛會異常活躍。”袁岷山立刻說道,并皺起了眉頭,“在菱山四處開福報院,布施、講經,提倡科學信教還提供免費醫療,還成立專門機構收養孤兒。”

“哦,這位教宗很懂嘛。”趙享載居然拍了下手,“與您當年的救濟所不是如出一轍嗎?”

“你要知道菱山南這裏到底有多少貧民、多少想盡辦法才能吃上一頓飽飯的人,這些已經不是誘惑,而是生存下去的希望。這些手段總是有用才是最可怕的事。”袁岷山的敘述裏充滿悲憫,盯着趙享載,“我在這裏出生長大,出去半生最後又回來,這裏是我的家,我不能看着我的家人去做炮灰——享載。”

趙享載半晌沒有說話。

酒館外人來人往,破舊的街道擁擠狹窄,臨近黃昏時喧鬧無比。有無業游民,有下班的打工仔,有娼妓乞丐,販夫走卒;有歡笑啼哭,有唱歌讀書,也有潑婦罵街。

有拼命掙紮的世間百态。

“大能天佛會已經公開支持沙天奧,據我所知福友會也出了不少力。跟她們合作,你要小心。”

趙享載點點頭:“與其說福友會幫助沙天奧,不如說協助曲家分化義海,并借機鞏固自己。”

“不管怎麽說,她們在久安的滲透遠超過我,只是形式不同不易察覺。野心也絕不在你之下。”

“您放心,至少福友會目前不是敵人。”趙享載搖一搖酒壺,倒出最後一杯酒,“我想請您幫我留意施特勞診所的動向——還有一個,是樂園。”

“樂園怎麽了,那不是你經手的項目?最近倒是有不少人在那兒找了工。”

“它恐怕不是一個單純的游樂場,或者說,不是我們以為的那種游樂場。老錢一直追查的案子似乎跟它有關聯,但現在沒證據去查。”

聽到錢金石,袁岷山爽快地點點頭:“那個小子我還是喜歡的,行,我會收集情報給你。”

趙享載作勢摸自己的胸口:“真讓人傷心,我就比不過老錢嗎?”打包的鹵菜和酒已經放上桌了,他将杯中一飲而盡。見他要走,袁岷山猶豫了一下又說:“我聽到一點消息,不知準不準,是針對你的。”

“哦?”

“當年被你滅掉的‘撲克之家’,不是放跑了一個?好像有人正在找他。”

“撲克?那個變态老畜生!”侯華明聽見這個名字,震驚地望着袁岷山:“最小的兒子‘黑桃A’,最出色的暗殺者,然後呢?!”

袁岷山一臉的“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還能有什麽然後,”拿下巴點點趙享載,“當然是找他報殺父之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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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金石回家的時候有些垂頭喪氣,把裝着給女明星準備的定制沙拉放在茶幾上,悶不吭聲地從另一個塑料袋裏掏啤酒來喝。

紅黛看他的模樣便知道發生了什麽,拿出餐盒坐在沙發另一端:“我說的沒錯吧,你沒有證據和理由展開進一步調查,蔣寶芳和趙享載都幫不了你。”

且不說那個倉庫裏到底有些什麽,單是劉友玲遭遇追殺死裏逃生這一件,錢金石都拿樂園沒有辦法。能夠拿來搪塞他的理由太多,錢金石無法踏進施工現場半步。

哪怕他知道那裏一定還有未曾被清理的痕跡,甚至就擺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這個城市,他竟然不能靠一點兒合法的手段,去做一件自己本應該去做的事?錢金石不喜歡甚至反感趙享載與紅黛的行事風格,此刻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們才是有用的,也不得不倚靠他們的幫助——這才是讓錢金石感到最挫敗和無力的事。

“你的理想遠未實現。”紅黛看了他一會兒,沒有雪上加霜地嘲笑,閑聊一般轉移了話題,“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跟趙享載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我什麽時候跟他走到一起去了?”錢金石不滿地反駁。“同一個部隊罷了。”

“在你眼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別套我的話,他的事我不清楚。”

紅黛瞧着錢金石噗嗤嗤笑了:“你還挺可愛的。”她插起一塊新鮮奶酪放進嘴裏,說道,“他的事我可能比你清楚,只是想知道你怎麽看他罷了。”

錢金石喝完一罐啤酒,又打開一罐:“你說我是理想主義者,我看他才是。只不過他并不稱之為‘理想’。”

“哦?”

“他說那是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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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是欲望動物,理想、信仰、目标、夢想,都不過是‘欲望’這個詞比較美好的說法。在我看來,人活着,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自己的欲望。”

錢金石還記得趙享載說這些話時,他們剛在久安重逢。彼時趙享載剛結束最後一個任務後離開軍隊,被派遣到治安總局。

“只不過你的理想和我的欲望重疊,所以我們恰好同路,僅此而已。”錢金石将這後半部分吞進肚子裏沒有說,而是看向紅黛:“你跟他是同類人。”

紅黛放下沙拉,很認真地望着錢金石,“一個能清晰看透對方并且抓住本質,不因個人好惡而動搖彼此信任的同路人——我知道他為什麽會喜歡你了。”

聽到後半句話錢金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全然忘記了前半句的贊賞,滿臉抗拒:“哪兒來的喜歡?!別惡心我!”仿佛連啤酒都變難喝了,他皺眉捏扁了易拉罐,泡沫流了一手。

“因為我跟他是同類人,所以我也喜歡你。”紅黛拿手裏的叉子朝他點一點,像個要對弟弟使壞的姐姐,看他臉紅了一層而開心大笑。

沒多少跟異性相處的經驗,錢金石敗下陣來,或者說在紅黛面前他就沒有贏過。

扯出紙巾擦手,他忽然低低“哎”了一聲,紅黛輕快地回應:“嗯?”聽起來心情很好。

“福友會想達到的目的,用別的方式也行吧。”

身邊沉默了片刻,不斷響起咀嚼蔬菜的輕微脆響,繼而問道:“你想說什麽?”

聲音冷了下來。錢金石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或許不該問。

“我是說,在這樣的世界裏,女人要做這些事很危險。”

成功讓福友會在久安名聲大噪,卻不得不藏身于自己這個外人髒亂差的舊屋,她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焦點,也證明她身邊充滿了不可信任的人。

哪怕是相交十八年的曲家。

紅黛毫不留情地笑出來,笑完了又毫不留情地嘲諷:“在這樣的世界裏,女人什麽都不做、倚靠着男人就安全了嗎?”錢金石無言以對。那些此刻還貼在他白板上的受害者照片,似乎正在無聲地控訴着他。

“在崇尚暴力與雄性的久安,你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代價,不會後悔嗎?”

紅黛緩緩地靠近錢金石。不知道她要做什麽而有些慌亂的男人将身體緊緊地貼在破舊沙發的靠背上,哪怕那裏已經不能支撐他的脊椎。

而紅黛只是單手撐着頭,仿佛在欣賞他的慌亂,慢慢地說:“為什麽要後悔,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是天生的犯罪者。”

她身上的香水味飄進錢金石的鼻子。他不會分辨什麽香氣的前中後調,只覺得那是一種在寒冷深秋,湖泊的中心綻放出一朵花,用美豔吸引獵物沉入湖水還心甘情願做着美夢的香氣。

“我會用更邪惡的手段,把久安踩在福友會的腳下。”

錢金石分不清她是真心還是玩笑,所以決定認為這是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嗎?你們現在已經是久安最大的勢力之一了,這還不夠嗎?”然後他看到紅黛用近乎疼愛的眼神在說“你可真是個蠢貨”。

“錢警官,你以為這是個女人只要溫柔地請求三分,男人就會慷慨地給她五分的世界嗎?這是個我們要五分,掌握着話語權的男人只舍得掏出二分還要求我們感恩戴德的世界!是我們頭破血流争八分能得五分,要六分我們就要付出十分的世界!”

紅黛纖長的手指觸碰着錢金石的臉,動作輕柔緩慢,語調冷入骨髓:“要不要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錢金石幾乎屏住了呼吸。

“你啊,細看的話長得有點帥呢。”

“啊?”

“五官都不錯,身材也很好,鼻子的形狀尤其完美,”指尖順着他的鼻梁劃到鼻尖,“如果打理一下發型和胡須,哇,是我欣賞的粗犷又性感的男人類型呢。”

說完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臉頰,微微一笑。

錢金石花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個女人明目張膽地調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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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文奪挂掉第二通電話,咕哝了一句:“好煩啊。”坐在對面的曲文棟瞪了他一眼,曲文奪不得不解釋道:“不是說你。”

北千裏和他的C科技與俱樂部在久安的知名度通過玫瑰馬傳播開來,讓不少人想要通過曲文奪為自己拉開新的人脈網絡,去結識青年精英協會名單中那些來自世界各地上流階層的會員。

曲文棟放下手裏的筷子,“吃飯就好好吃飯,不要總是打電話。”

曲文奪便把手機扔給阿善。齊先生給他們倒好茶,示意阿善跟自己出去,留下兄弟二人在小餐廳裏用飯。曲文奪看這架勢又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十有八九又是自己不愛聽的,反正吃得也差不多了,索性把筷子一扔,坐沒坐相地歪在椅子裏。

“你對章琮怎麽看?”

“啊?”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問,曲文奪一時之間搞不清楚大哥到底什麽意思。“章琮?章琮怎麽啦?”

“沒什麽,就是問問你的看法。”

“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不是比我有出息多了嘛。”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也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問。”曲文棟說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運營着玫瑰馬的人,就別跟我別打馬虎眼了。”

曲文奪冷笑:“我就說你不可能什麽都不查。”說罷不客氣地點評侄子,“章琮嘛,有一點小聰明,可惜又不夠聰明——在曲家也就比小章魚好點。”

“為什麽這麽講?”

“這不明擺着的?寶石生物直到現在都沒開工,他的武鬥館卻從沒斷過藥,說明八字刀從一開始就有兩個方案,但為什麽是章琮?在久安賣藥,章琮并不是最好的人選。”

“最好的人選是誰?”

“你。”

曲文棟擡眼看他:“哦?”

“義海和大安聯合一個比一個強勢,一定會想辦法讓話語權把控在自己手裏,施特勞不會讓他們變成自己在久安唯一的出入口。只可惜你不做武鬥這一行,所以這個次要人選,是我二哥。”

曲文棟看了他許久,眼神中五味雜陳,但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找上章琮,不過也沒多大關系,不是還有你們倆嘛。”

“我們倆總有不在的時候。”曲文棟端起茶杯,低頭喝茶,喝完了自己給自己倒上,“章琮大了,自己選的路要自己走,可他好歹也是你的侄子。不管曲家最後變成什麽樣,你們這些年輕人能好好活着就行,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曲文奪皺起眉頭來,從眼鏡後面使勁兒盯着他大哥:“老頭子,你在托孤還是留遺言?”

“都是。”

一句氣話卻得到意外的肯定,曲文奪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曲文棟接着說:“前些日子發生很多事,你去公司的學習耽擱了好一段時間,也該是時候再開始了。”

突然改變的話題,讓曲文奪扔下餐巾就走,手剛摸上門把手,又聽曲文棟開口:“到時候,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曲文奪沒有回頭,用力地握着黃銅把手,幾乎快要把它捏斷了。他聽見自己僵硬又顫抖的聲音:“為什麽不是現在?”

“等你把手頭上的事情安排完就通知阿齊。”

“你在怕什麽?”

“那個阿善你想帶就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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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跟齊先生雙雙站在走廊裏等着,只聽見“哐”一聲,沉重的複古實木大門被人踹了一腳。齊先生已經習慣了,敏捷地躲開一步。接着曲文奪怒氣沖沖從餐廳裏走出來,頭也不回地上樓,一路遇見什麽摔什麽。

阿善已經許久沒見曲文奪發瘋,等他發洩完,倒在一團淩亂的床上,才摸過去抱住他。曲文奪喘氣聲裏都帶着嘶啞,去咬阿善的手臂,罵“那個臭老頭”。

咬了許久才把牙齒松開,臉在阿善手臂裏蹭了蹭,曲文奪悶聲問道:“紅姨有下落嗎?”

“沒有,福友會不想被人知道她的行蹤,很難查得到。”

曲文奪捶了一下床鋪,惡狠狠地說:“跟小丁和丙哥說,把鄭遠圖的消息放給馮如許,別讓義海閑着,打得越熱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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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先生倒了一杯白水,從口袋裏摸出藥盒,拿出一顆穩壓藥來給曲文棟。

曲文棟含着藥片,問:“老二那邊什麽動靜?”

“在買樓,用假身份。”

把藥片咽下去,曲文棟吩咐道:“我要跟陳生見面,不要在養老院,也不要被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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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前幾天晚上的倉庫錄像看了兩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甘拭塵就煩了,索性等待福友會那邊專業人士的結果。樓下傳來阿擇吵吵嚷嚷的呼聲,對樓上大喊“老板我要去跟月月吃飯了!”

走出房間,看黑狗和阿擇正在門口打算脫掉身上的外骨骼,于是站在二樓朝下看:“先別脫。”又指指阿擇,“沒說你。”

“甜哥。”黑狗乖乖地停下來,阿擇根據以往經驗知道大概會發生什麽,轉頭就跑了。

第一次使用軍用外骨骼的訓練,黑狗雖然在規定時間內回到家,卻全身都是青紫劃傷,看起來摔得不輕。但也因此而迅速地掌握了使用技巧,接下來的幾天都在跟阿擇進行野外訓練。

甘拭塵把腳上的室內拖鞋放在一邊,脫了襪子折好,一邊一個放在拖鞋裏。赤腳踩着地板做拉伸,對黑狗說:“來追我試試。”

黑狗看看客廳,看看樓梯,看看自己和他甜哥之間的距離:“在這?”把動力調到中級只需要一秒就能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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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拭塵這棟別墅的結構和外觀都低調普通,一層占地一百五十平,上面三層地下一層,客廳挑空,有步行梯有電梯,內部格局和設計也跟他的喜好一樣以簡潔為主。

要說有什麽特別之處,就是這個房子裏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逃生路線,且不止一條。

更特別的是這些路線大部分都擺在明面上,如果別人能“看”得到且做得到的話,就可以從二樓欄杆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躍向二樓垂下來的四爪枝形黃銅吊燈,把自己轉移到對面,順手拆下樓梯圍欄中的某一根作為武器。

當然吊燈根據他的體重和沖擊力加固過,與起跳點之間的距離也是根據他的能力計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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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在這個別墅裏,追上了實現你一個願望——”甘拭塵話沒說完就看到黑狗向自己沖過來,“啧”一聲便擡腿,毫不猶豫踹他下去,“但打壞東西要算在你賬上,弄髒了要打掃幹淨。”

黑狗折個跟頭在地板上滑行幾米穩住了身體,擡頭的時候甘拭塵剛剛從空中路線經過了客廳。等自己躍上二樓對方就抓着樓梯欄杆翻身上三樓,跟着上三樓之後甘拭塵接連幾個跳躍匪夷所思地落到一樓地板上。

光是圍着兩層樓繞圈,黑狗都沒辦法摸到他的衣角,倒是因為不好控制距離和動力而碰碎兩扇玻璃,差點兒從窗子跌出去。

“如果只是重複我的動作,是沒辦法追上我的。”甘拭塵晃一晃肩膀,對黑狗說,“在相對狹小的空間裏,并不是快就是好,你要預判對手的路線并且好好利用地形和自己的優勢。”

黑狗站起來點點頭,再左右歪歪頭,“蹭”一下優先占據了甘拭塵幾次必經的落點——黃銅吊燈,封住了空中跳板,也可以應對甘拭塵上下左右任何方向的轉移。

“這才像話。”甘拭塵一邊給予不像稱贊的稱贊,一邊把樓梯扶手當做平衡木,走到中間坐下,仰頭看着黑狗,“所以我下一步去哪兒呢?”

話音剛落便直挺挺地面部朝下跌了下去。

黑狗捕捉到他傾斜的角度便瞬間發動外骨骼,甘拭塵卻抓着圍欄把自己九十度固定在半空,“算了,還是哪兒都不去。”他看着跟自己調換了視線位置的黑狗笑嘻嘻,在對方沖上來的時候松開單側手臂翻轉橫移一個身位,再跳下一樓。

黑狗不放棄,加快速度追上。兩個人在別墅裏上蹿下跳,不像貓狗倒像猿猴。

甘拭塵的速度超乎尋常,以外骨骼的級別來說,他可以做到與開啓中級動力的速度相媲美。加上對肉體完美的掌控與運用,說他是一部人形機器并不為過。

但對甘拭塵來說,即使沒有拿出十成十的能力對戰,黑狗對戰鬥天然的直覺、迅速掌握訣竅的學習能力,也讓他越來越驚訝。

在他接觸過的對手中,黑狗的資質數一數二,甚至與阿虎有得一拼。

那個本應是最接近自己的年輕人,最崇拜自己的年輕人,卻跟“那只狗”一樣都早早地死于背叛之中。

黑狗再次于躍起中迎面而來,甘拭塵側身提起膝蓋攻擊他的脖頸,卻意外地撲了空。下一瞬間,他察覺兩條手臂抱住自己的腰。

與此同時,巨大的沖擊力将兩個人像子彈一樣射了出去,黑狗抱着他翻轉半圈,以自身充當肉盾撞向牆壁。甘拭塵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反手摸到黑狗腰上外骨骼強制關閉的安全裝置。

即使如此,只卸掉一半的力道還是讓兩個人被重重地貼上牆再掉下來。

黑狗頭昏腦漲卻還是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嘴裏都是血,依然高興得不得了:“願望!一個願望!”

甘拭塵支起身體,捏着下巴查看他的嘴:“行了行了知道了,先別說話。”

舌頭和口腔內壁被咬破了,不過問題不大。

“都知道使用動力變速了,為什麽不記得反向作用力呢?”

基礎軍用外骨骼的感應調節一般被裝置在腰部,通常用于急速行動和額外負重,因此對調節的反應速度與精細型要求不大。而雇傭兵團體因為用途特殊再加上財力出衆,則會在基礎款上進行升級改造,像血花這樣的私人武裝公司會擁有自己專門的武器開發部門,情報、暗殺、追捕、戰場團隊、戰場個人等不同的使用場景都有各自的裝備。

黑狗身上的版本更适合短兵相接的個人戰,更輕巧靈敏,貼合性更好,感應調節一般設置在手部甚至手指部分,需要非常準确而細微的操作。但動力反應不超過零點幾秒,從啓動到最高級可以稱得上瞬發而至。

因此它才能支持黑狗在攻擊過程中的幾次變速:降至0級,失去動力在下落半個身位以躲避甘拭塵的膝擊,再次啓動至高級瞬間襲擊甘拭塵背部。

在剛才數次交鋒之中,甘拭塵以身示範如何最大限度利用現有環境進行移動,因此黑狗學會在既有足夠起落空間也有恰當支點的地方發動了攻擊。

是有意引誘自己到這個地方還只是巧合呢?甘拭塵望着黑狗興奮不已的臉,暗自想。

被清理嘴巴裏傷口時黑狗的眼睛還在使勁眨巴,好不容易等治療完了又開始喊:“願望!”

“行行行,你要什麽?”甘拭塵無奈地說。

“抱,甜哥!”黑狗張開了手臂。

甘拭塵吓了一跳:“啊?”

黑狗鑽進他手臂裏抱住腰,緊緊貼着甘拭塵的胸膛,聞他身上跟自己一樣的洗衣用品味道,埋頭嘿嘿嘿地笑。

從黑屋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抱過了,黑狗很想念。

甜哥,就是他的新睡袋呀。

抱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松開的意思,甘拭塵忍不住提醒:“好了吧?”動手去掰黑狗的胳膊。

黑狗不松開,仰着臉跟他讨價還價:“那以後也抱!”

“你想得美,一次就行了。”

“甜哥沒說!沒說一次!”黑狗不幹了。

甘拭塵“嘿”了一聲,伸手摸他後頸,作勢掐住:“你膽子大了,敢跟我咬字眼。”

“就是沒說。”黑狗雙手在他背後互相扣着,似乎察覺到他甜哥并沒有真的動怒,起碼脖子上的手掌還是溫柔的。

“二十好幾又不是小孩,有什麽可抱的。”甘拭塵抱怨似的嘟囔着,卻把手垂了下來。“每次不要超過三秒,三、二、一,好了。”

黑狗把手松開一點又扣上:“再三秒!”

“小黑你是不是跟阿擇學壞了,等我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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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做夢了。

與其說夢,不如說是一些記憶的碎片。他早就遺忘的場景和人,還有一些不知道哪裏來的畫面,一幀一幀紮進腦海。

身型高大的人在焦急地喊他的名字:“小虎!”

一張與“K”相似又不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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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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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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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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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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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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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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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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