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只小烏鴉

第二十六只小烏鴉

翌日天光大亮，鴨蛋青的天際線跳躍出一輪金黃的紅日，啾啾鳥鳴聲從窗戶傳入室內。

早晨的空氣帶着寒冬淩冽的氣息，周影推窗呼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困意頓消。

“常在，您怎麽不再多睡會兒？”

綠芍端着打好的熱水過來。

周影笑着說道：“一早聽到鳥鳴聲，心裏喜歡便索性起來了。”

“常在倒是雅致。”綠芍嘻嘻笑道：“奴婢就不會欣賞，倒是寧願多睡會兒。”

“你當誰都和你似的，”青荷沒好氣笑道：“成日就想着吃喝睡，你瞧瞧你臉都圓了一圈了。”

以前她們的日子不好過，後宮衆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綠芍兩人伺候她這個不得寵的主子，自然也被瞧不起，兩人的膳食不是蘿蔔白菜，就是白菜蘿蔔，一點兒油水都沒有，想胖都胖不起來。

現在好了，膳房那邊可勁的巴結，什麽好菜新菜，糖塊糕點，綠芍兩人都得了孝敬。

這沒一陣子，綠芍就貼了一身膘。

“哪有！”

綠芍臉一紅，跺腳委屈。

周影笑眯眯道：“我倒是想着你們胖一些，多吃些身子骨好才好呢。”

綠芍眼睛一亮，得了依仗朝青荷看去，“青荷姐姐，你瞧，常在都說胖了好！”

青荷不給面子地白了她一眼，伺候周影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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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勾早早去提了膳食。

今日沒什麽事，周影預備好好輕松一下，用完早膳後，翊坤宮那邊卻是來人把昨日賞花宴的彩頭送來了。

滿滿一匣子的珠寶首飾華麗璀璨。

周影眉頭揚起，這可不是郭貴人作風，她看向來人，“郭貴人真是有心了，其實昨日不是大家湊着玩鬧，何必當真？”

青桑可不敢真實誠地相信昭常在的話，她屈了屈膝，“回常在，我們貴人說了，常在贏了就是贏了，她輸的心服口服，還特地額外挑選了兩支金簪送給常在，還請常在不要客氣。”

“這怎麽好？”周影受寵若驚，“我這無功不受祿的，怎麽好要貴人這麽厚重的禮。”

“我們貴人喜歡常在，常在收下便是，不然奴婢回去可不好交代。”

青桑露出為難神色。

周影見狀，心道郭貴人這個宮女倒是會說話的，“那就煩你替我帶句話，說我很是喜歡這些首飾，多謝郭貴人美意。”

“是。”

青桑答應得很是爽快。

當然，她不會蠢到回去就真的把昭常在的話複述出來，以貴人現在的心情，她要是把原話說出來，郭貴人屋子裏怕是得換一一匹擺設了。

“對了，我聽說你們貴人昨夜發起高熱了，現在可好？”

周影多關心了一句。

青桑這件事倒是沒瞞着，畢竟現在翊坤宮的消息傳得這麽快，誰都能知道，“貴人已經退燒了，太醫說養些日子便無大礙。”

“那我就放心了。”

周影颔首，示意綠芍打賞青桑後将人送走。

青桑也沒逗留，翊坤宮那邊現在事情多着，少了一個紅芪，不少事都得她去處理。

綠芍去送人回來，興奮得臉上紅撲撲，“常在，這些首飾可都是好東西！”

可不是。

周影随手拿起一根步搖，昨日大家壓根沒心理準備，都是拿身上的首飾來當彩頭，能戴出來見人的自然不會是次品，“都先登記造冊吧，回頭拿來當禮物送人也不錯。”

臘月裏事務繁忙，郭貴人這件事衆人都等着萬歲爺的反應，可乾清宮那邊卻沒什麽動靜。

惠嫔這些等着看宜嫔姐妹笑話的不由得扼腕。

“想來是朝政繁忙，萬歲爺顧不得後宮這些事。”良貴人斟酌着字詞小心翼翼地說話。

惠嫔跟宜嫔姐妹是沒什麽深仇大恨，但宜嫔姐妹仗着得寵在後宮得罪人的事幹了不少，就說良貴人，容貌嬌美，又背靠着惠嫔，都被她們姐妹截胡過。

有道是打狗還得看主人，惠嫔對她們姐妹自然就沒什麽好感。

這回郭貴人丢臉，惠嫔不落井下石才怪。

只是乾清宮沒動靜，惠嫔想添油加醋，煽風點火，都怕時機不對。

她穿着一身紅褐色旗服，手撐着側臉，唇角繃着：“那倒是這郭貴人運氣好，叫她躲過這回。”

“郭貴人運氣再好，萬歲爺也遲早有知道的時候，”良貴人跟惠嫔同住了這麽幾年，哪裏能不曉得惠嫔現在想聽什麽話，“到那時候，郭貴人一樣沒好果子吃。”

果然。

惠嫔眉眼舒展開了，魚尾紋明顯的雙眼也有了笑意，她輕輕拍了拍良貴人的手背，“本宮就喜歡你這麽聰慧，要本宮說，像郭貴人這麽猖狂，倒黴是遲早的事，要在宮裏長久，還得是謹慎小心才是。”

“娘娘說的很是，妾身謹記在心。”

良貴人露出一副感觸的模樣。

惠嫔心裏越發受用，她打量着良貴人嬌美的面容，眼神閃爍，“良貴人你伺候萬歲爺這麽些年了，也該想辦法調養好身子，等日後給萬歲爺生下一兒半女，可不比那些猖狂的小人強得多。”

“娘娘……”

良貴人臉上既驚又喜，随後是受寵若驚，“妾身豈能有這等福氣？”

“本宮看你的福氣不比旁人薄。”惠嫔心裏有數，良貴人是個懂事的，與其讓旁人生，倒不如讓她生，就算生下個阿哥，也不過是給大阿哥添加個助力。

畢竟良貴人身份在那兒，一個辛者庫出身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也出息不到哪裏去，對大阿哥毫無威脅。

良貴人眼眶泛紅。

惠嫔笑了下，“最近本宮娘家送了些燕窩來，回頭本宮送一些給你，你好生吃着調養身子。”

“是，謝娘娘恩典。”

良貴人起身行禮謝恩。

延禧宮摩拳擦掌，其他宮的妃嫔也都虎視眈眈，宜嫔姐妹一個崴了腳，一個被禁足，這豈不是争寵的大好時機？

一時間，後宮妃嫔給乾清宮送雞湯的人比比皆是。

乾清宮一日少說得收到十幾盅雞湯，雞湯有沒有進萬歲爺的肚子這就沒什麽人知道了，不過，乾清宮的太監宮女們這個月倒是胖了不少，一個個面色紅潤。

“常在，聽說李貴人下午讓人給乾清宮送雞湯了。”

林勾一打聽到這個消息，就急急忙忙前來報信。

彼時，周影正坐在貴妃榻上，對着棋譜下棋，她的眉眼垂着，睫毛侬豔，白皙的脖頸線條清晰，彎成優美的弧度，捏着棋子的手指修長如玉，指尖泛着光。

“哦，乾清宮收了？”

她的聲音清冷，不見任何着急。

林勾本來急匆匆過來，心裏是着急如焚的，畢竟她們主子跟李貴人不和是衆人皆知的。

要是李貴人得寵，那她們主子就倒黴。

可這會子昭常在這麽冷靜，反倒叫他心裏的焦急褪去幾分。

他壓低聲音：“據說送進去了。”

呵，周影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笑聲，仰起頭來，“只是送進去那有什麽好着急的？”

她不慌不忙翻了一頁書，“這陣子送雞湯的哪個沒送進去，得喝進去這雞湯才能有效啊。”

周影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勾一眼。

林勾不知怎地有些郝然，他摸了摸鼻子，“那咱們不送？”

“不送，”周影搖頭，“送了也進不到萬歲爺肚子裏，折騰這一趟幹嘛？”

她淡淡道：“不過你做得很好，能把消息打聽得這麽清楚，當賞。”

青荷去取了五兩銀子賞給林勾。

林勾本以為這消息無用，自己白跑一趟，不料有這等收貨，當下高興得喜笑顏開，“多謝常在。奴才出去當差，不打擾常在下棋了。”

“唔。”

周影随口答應，也沒擡頭。

她打賞林勾倒是不為這消息有多重要，不過是讓他明白打聽消息就能讨好主子這麽簡單的事罷了。

林勾不同青荷、綠芍跟她是共患難過來的，他過來是想燒熱竈頭的，對于青荷、綠芍不必時時賞賜，記挂在心更有人情味，可對林勾，用簡單的真金白銀卻更有用。

畢竟太監們貪財是衆所周知的。

李貴人的雞湯送了個寂寞。

當夜，萬歲爺依舊沒翻任何人牌子。

直到臘月二十五，萬歲爺才空閑下來，跟佟貴妃一起用了個晚膳。

晚膳完畢。

康熙捧着茶盅消食，佟貴妃坐在他右手側，“萬歲爺要不要吃桔子，今年的貢桔格外的甜。”

“不必忙活。”康熙擺擺手，擡眼看向佟貴妃，“最近後宮可有出什麽事？”

佟貴妃拿銅簽撥香爐的動作一頓，随後唇角揚起，“不算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先前郭貴人辦賞花宴，誰知碰上她的宮女心存歹意，讓人對欄杆做了手腳，害的郭貴人跟僖嫔都掉進池子裏，就這麽件事，臣妾已經把那該罰的人罰了，也安撫了僖嫔。”

“臣妾有些擔憂，臣妾怕是罰郭貴人太重，郭貴人要惱了臣妾了。”

堂堂一個貴妃要害怕一個貴人惱怒，這番話佟貴妃敢說，後宮的人可不敢相信。

康熙唔了一聲，如何不知貴妃是在給郭貴人上眼藥，但郭貴人的确把事鬧得太難看了。

“你是貴妃，又是朕準許你處理後宮事務，郭貴人不會惱你的。”

“那臣妾就放心了。”佟貴妃心裏有數了，“郭貴人也因為這事病了一場，萬歲爺要不去瞧瞧她？”

郭貴人生病這事，康熙是早就知道，畢竟她一病，綠頭牌就得撤下。

再說，康熙是忙于朝政，并非對後宮事務一無所知，梁九功時刻盯着後宮，怎麽可能會不告訴他呢？

“不必了，讓她好生養着。”

佟貴妃臉上笑意更深。

萬歲爺果然是對郭貴人惱了。

次日。

康熙在乾清宮寫福字，這每年年底，身為一國之君的康熙都會親自寫福字，這些寫好的福字主要是送給後宮妃嫔以及朝廷大臣，當然太皇太後跟皇太後是肯定有的。

非十分得寵的後宮妃嫔是連想都不要想。

下午時分，風雪吹拂，周影窩在屋子裏看書取暖。

前面李貴人卻沒有她這樣的閑情逸致。

今日是萬歲爺賜福的日子，李貴人去年得了一次，十分有臉面，出去見人時也自覺自覺高人一等，在萬歲爺心裏有不同的分量。

因此，她很希望今年也能得到福字。

秋節捧了熱茶過來，“貴人，您喝口茶吧，萬歲爺賜福想必沒這麽快，去年是申時三刻才送來的。”

李貴人愛聽這話，即便這事沒有十拿九穩，可萬一呢？

前陣子她可是給萬歲爺送了好幾回雞湯，萬歲爺怎麽也該記起她了？

“來了，來了。 ”

秋意急匆匆跑進來，臉上紅撲撲，額頭上滿是汗水，“奴婢瞧見陳公公往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