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五十一只小烏鴉

第五十一只小烏鴉

次日，小鈕钴祿氏果真去了承乾宮給貴妃娘娘打下手。

後宮裏的妃嫔們一個個都豎着耳朵等着承乾宮那邊的消息，就盼着這兩人打起來才好。

可誰想得到，直等到日頭西落，宮裏頭掌燈了，也沒消息。

“那奴婢就先告辭了，今兒個叨擾貴妃娘娘了。”

小鈕钴祿氏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給佟貴妃行了禮，鬓發邊的細珠串兒微微搖晃，燭火下，一張臉蛋笑容越發甜美。

佟貴妃看着她那張臉，真就恨不得把人給活吃了，但還是笑着道：“姑娘客氣，如今天黑了，姑娘早些回去也好，今日姑娘來的時候穿的單薄，本宮這裏倒是有一件先前剛做好的狐裘，恰好給姑娘穿了去。”

她說着，示意宮女們去把狐裘鬥篷取來。

狐裘價值不菲，乃是取狐貍身上最好的皮毛才做成這麽一件。

佟貴妃的自然更是優中擇優，外面是軟煙羅的面，裏面的狐裘毛白如雪。

伺候小鈕钴祿氏的宮女當下就想上前去接過。

誰知，佟貴妃卻起身來拿起狐裘鬥篷，瞧着模樣竟然像是要幫小鈕钴祿氏披上。

兩個宮女頓時愣住了，面面相觑。

“奴婢怎麽能勞動娘娘？”

小鈕钴祿氏露出驚慌失色的模樣。

佟貴妃唇角勾起，“姑娘客氣什麽，”她說話間已經将鬥篷披在了小鈕钴祿氏身上，一雙保養得白皙如玉的手輕輕地替小鈕钴祿氏系上，動作輕而緩。

小鈕钴祿氏屈着身子，直等到佟貴妃道了聲好了，她這才站起身來，“多謝娘娘。”

佟貴妃笑了下，“一點兒小事罷了，外頭天黑的厲害，姑娘路上可仔細着看路。”

小鈕钴祿氏答應一聲，這才去了。

到了慈寧宮後，太皇太後瞥見她身上的狐裘鬥篷，認出跟下午她出去時穿的披風不同，“這是貴妃給的？”

“是，貴妃娘娘大氣，這麽好的狐裘都直接送給了奴婢。”

小鈕钴祿氏滿臉笑容。

太皇太後嗯了一聲，“既是給了你你就受用了便是，今日做了什麽？”

小鈕钴祿氏一一說起下午做的事。

佟貴妃今日沒刁難她，估計也是不想叫人看笑話，只不過是讓她看了賬簿，算了下賬目。

至于正經事，比如萬壽節，比如德嫔小阿哥的滿月禮，則是一點兒也沒讓她插手。

太皇太後對佟貴妃的安排見怪不怪。

眼下這人沒糊塗到把事情鬧得見不得人，她就滿意了，說起來，太皇太後有時候心裏也暗嘆氣，這後宮裏，賢惠懂事的命短，胡鬧不規矩的反而是活得好好的。

“嗯，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太皇太後聽完後，說道。

小鈕钴祿氏體貼，“那奴婢就退下了，您也早些休息，不要勞神。”

要不人家小鈕钴祿氏進宮才兩個月不到就能讓太皇太後這麽滿意。

這格格實在是會做人，臨走時都記得捎帶說這麽一句話，其實說這麽一句話也不費什麽功夫，可就是叫人覺得心裏熨帖。

太皇太後越發覺得這小鈕钴祿氏進宮進對了。

有這小鈕钴祿氏在，後宮日後能安寧不少吧。

小鈕钴祿氏被安排住在慈寧宮後面，太皇太後讓人收拾了三間房出來。

光是從她老人家的态度，這慈寧宮上下的人就不敢疏忽她。

“姑娘該餓了吧，奴婢去讓禦膳房送些晚點來，您想吃些什麽？”

青岚問道。

小鈕钴祿氏拿起今早撂下的針線活，“天氣這麽冷吃些暖和的，讓禦膳房送碗羊肉湯吧，胡椒多加些，熱辣辣的才好出汗。”

“奴婢醒得。”

青岚脆生生答應一聲，見小鈕钴祿氏又忙活起了做小衣裳，不由得勸道：“姑娘也休息休息，這才剛回來怎麽就又忙上了？”

“這小衣裳是做給德嫔娘娘的小阿哥的，”小鈕钴祿氏說着，手上動作沒停，“也就只差幾個袖子，我想着我送旁的，德嫔娘娘也有了，索性送些自己做的，也算是我一點兒心意。”

“姑娘真是細心。”

青岚感嘆一聲，“那奴婢不打擾姑娘了，這就去給姑娘傳膳。”

她示意紅雁好生伺候着，自己退出去了。

三月初五。

小阿哥的滿月禮到了。

這日周影帶着禮物親自來了，也是頭一回見到德嫔生下來的小阿哥。

先前她來的時候，德嫔剛生完孩子，小阿哥睡着了，周影就沒特地見一面，畢竟小孩子吵醒後要哄睡可麻煩。

今兒個一見，小阿哥瘦瘦的，一個月時間眉眼長開了些，皮膚白，眼睛大，就是瘦，抱在手上輕的都叫人害怕。

“他倒是不怕人。”

知道今日來的人肯定很多，周影特地跟德嫔商量過，提前來了提前走，此時抱着小阿哥，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小阿哥很給面子，睜着眼睛躺在襁褓中，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地盯着周影。

周影都能看到他眼睛裏自己的倒影。

“是啊，奶嬷嬷們都說這孩子是來報恩的，每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雖然偶爾也哭幾嗓子，倒是比原先……”

德嫔出了月子，整個人瘦了不少，眼睛裏露出慈愛的神色，可當提到四阿哥時，神色卻有些不對。

周影忙岔開話題，“那真是個好孩子，今日我也沾沾姐姐的福氣，将來只盼着肚子裏這孩子也是個乖巧省心的。”

“肯定能如此。”

德嫔回過神，自知失言。

她這裏雖然清理掉了爾岚兩人，可還有不少貴妃的眼線，除了新調來的兩個宮女跟奶嬷嬷是她娘家幫忙招來的能信得過，其他人她都不敢信。在現在這種時候，透露出對貴妃的不滿，對她沒什麽好處。

“娘娘，宜嫔娘娘來了。”

一個宮女打起簾子進屋子裏說道。

德嫔道了聲知道了，周影便小心翼翼地把小阿哥轉交給奶嬷嬷抱着，抱着那麽個軟乎乎瘦小小的生命，周影心裏總感覺忐忑，還是給旁人抱着的好。

“那咱們就去前面吧。”

“給宜嫔娘娘請安。”

宜嫔、郭貴人姐妹剛進來，就瞧見德嫔跟下首坐着的昭常在說話。

宜嫔眉頭挑了下，“昭常在來的倒是早，本宮還以為本宮是最早來的。”

“娘娘是忙人，當然比不上妾身無事一身輕。”

周影笑盈盈說了句。

這話倒是中聽，宜嫔也懶得和她計較，直接讓她起身，現在昭常在有身子，宜嫔也不會在大庭廣衆下對她怎麽樣。

這人還真是不來則已，一來就來一窩蜂來。

宜嫔一來，沒多久，惠嫔等人都來了，小鈕钴祿氏今日代表慈寧宮、慈仁宮來送禮。

慈寧宮、慈仁宮手筆都很大，分別賞賜了德嫔一套全金頭面跟一套紅寶石頭面。

這顯然給德嫔做足了面子。

“另外，奴婢也另備了一份薄禮送給德嫔娘娘。”

小鈕钴祿氏臉頰微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奉上一個包袱。

“姑娘送的是什麽禮，也叫我們開開眼界。”

宜嫔眼睛一眨，笑着說道。

小鈕钴祿氏道：“不過是奴婢做的兩套小衣裳，給小阿哥換着穿罷了，奴婢針指不好，就不在諸位娘娘跟前班門弄斧。”

“姑娘真是客氣，誰不知道你們鈕钴祿家家風好。”

惠嫔給面子地捧了一句，“姑娘的針線活肯定也是好的。就讓我們瞧瞧便是了。”

惠嫔話說到這裏，又給她做足了顏面。

小鈕钴祿氏總不能駁了，“那奴婢獻醜了。”

她打開包袱。

德嫔拿起一件小衣裳仔細瞧了瞧衣腳縫隙，當真是做的不錯，針腳細密，料子柔軟，真的是用心了，“這麽好的料子，這麽好的針線，怪不得惠嫔說姑娘客氣，便是這宮裏的繡娘也做不出這樣好的小衣裳來。”

其實無論小鈕钴祿氏針線怎麽樣，看在太皇太後跟鈕钴祿家的面子上，德嫔怎麽也不可能說不好。

但人家還能真的用心去做，故而德嫔的誇贊當真發自肺腑。

其他妃嫔也都誇贊不已。

宜嫔誇了一句，心中卻起了忌憚之心。

本以為權貴人家出來的格格怎麽也得跟佟貴妃似的傲氣十足，不曾想這個小鈕钴祿氏卻是一點兒傲氣都沒有，還能親手給德嫔的小阿哥做衣裳。

這心計、這城府，要是入了宮可還了得。

雖然說，小鈕钴祿氏威脅最大的是佟貴妃，可萬歲爺就一個，來了個一看就能争寵的，其他人可不就得被分薄了寵愛。

衆人說笑一番，沒多久佟貴妃那邊傳話了，說是人走不開，打發人送了禮來。

禮物不可謂不厚重，德嫔面露感激地朝承乾宮的方向謝了恩，又打賞了送禮的人，才對衆人道：“既然貴妃娘娘來不得，咱們也別耽誤入席了，今兒個難得這麽多姐妹給我一個面子前來，還請姐妹們也別見外，要是有什麽想吃的想喝的只管說。”

為了招呼好來參加滿月禮的後宮妃嫔，德嫔是不惜血本，四人一桌，四道冷菜，四道熱菜、饽饽糕點，也有玉林春等美酒。

除此之外，更是有兩個女先在席間附近說笑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