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十五只小烏鴉

第六十五只小烏鴉

“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赫舍裏貴人一回到景陽宮就氣得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砸成了粉碎。

她氣的臉色煞白，渾身都在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玲珑跟喜兒對視一眼，兩人不敢做聲。

赫舍裏貴人眼睛裏幾乎在冒着火焰，“那鈕钴祿氏分明是站在昭貴人那邊的，可恨我到現在才明白！”

倘若知道鈕钴祿氏偏心昭貴人，赫舍裏氏今日就不會那麽莽撞開口了。

她的靠山是佟貴妃，佟貴妃養病，自然無法出來給她撐腰。

“喜兒姐姐……”

外頭有個小宮女在門口往裏張望了一眼，赫舍裏氏瞧見了，眉頭就是一皺，呵斥道：“這是做什麽，眼下見本宮不得勢，什麽人也都敢來本宮面前撒野了。”

喜兒吓得小臉發白，撲通一聲跪下：“娘娘，是奴婢的不是，奴婢這就把她打發走。”

小宮女還一臉懵懂，眨巴眼走進來，仿佛沒發覺這屋子裏氣氛的僵硬。

喜兒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忙小聲喝道：“小魚，你還不快出去，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這個叫小魚的宮女是這景陽宮的粗使宮女，她的腦子一根筋，又有些笨，因此下面人從不敢叫她到主子跟前伺候。

小魚平日裏也都老實地負責灑掃庭院，畢竟這種差事也用不着動腦，老實人反而幹得好。可沒想到這孩子今日會在赫舍裏貴人惱怒時出現。

這不正撞上槍口上了嗎？

小魚眼睛很大，但是神情懵懂，她臉上露出笑容：“喜兒姐姐，我是來找娘娘的，有人托我給娘娘送東西，說娘娘看見了肯定高興。”

不知怎地。

赫舍裏貴人聽見這話，心裏突然一個咯噔，她擰着眉頭，“什麽東西？”

“這個錦囊。”小魚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青色錦囊，這錦囊稀松平常，上面沒什麽花樣

赫舍裏貴人皺了下眉，看了喜兒一眼。

喜兒立刻會意，忍着膝蓋處的疼痛爬起來，從小魚手中接過錦囊，捧着到赫舍裏貴人跟前。

赫舍裏貴人本想讓喜兒打開，可不知怎地，話到嘴邊咽了回去，她接過錦囊。

喜兒低着頭，壓根不敢跟赫舍裏貴人對視，但這麽一來，她的耳朵越發好使，清晰地聽見了赫舍裏貴人倒吸氣的聲音，牙齒打顫咯咯作響的動靜。

這是怎麽了？

錦囊裏面裝什麽東西了？

喜兒心裏不由得浮出幾個疑惑。

“你過來！”赫舍裏貴人握緊了錦囊，力度大到手指頭發白，她眼睛像釘子一樣盯着小魚。

小魚這時候似乎意識到不太對勁了，她眨了眨眼，“娘娘，您怎麽了？”

“本宮讓你過來，你廢什麽話！”

赫舍裏貴人不客氣地訓斥道。

她的聲音尖銳，把小魚吓得打了個哆嗦，紅着眼眶上前。

“這東西，你從哪裏拿來的？誰給你的？”赫舍裏貴人的聲音發着抖。

小魚哆哆嗦嗦道：“是有個公公給奴婢的，說是娘娘看了這錦囊肯定會賞賜奴婢。”

太監？

赫舍裏貴人眼睛裏掠過一絲狠意：“你可知道那是誰？”

“奴婢不認識。”小魚搖頭說道。

“不認識？不認識你就敢按照他的話做，你就不怕被他害了？”

赫舍裏貴人質問道，聲音尖銳刺耳。

小魚愣了下，突然間嚎啕大哭。

她這反應反而把赫舍裏貴人弄糊塗了。

赫舍裏貴人看向喜兒。

喜兒忙解釋道：“娘娘，小魚她腦子笨，壓根想不到這麽多，平日裏別人喊她幹活，她也從沒拒絕過。”

喜兒這話既是解釋小魚為什麽會照着那太監的話辦的緣故，也是在替小魚留一條活路，小魚對這件事是不知情的。

赫舍裏貴人眉頭皺成川字型，臉色黑的跟鍋底似的，“那這錦囊你可曾打開過？”

小魚哭着搖頭。

赫舍裏貴人心裏這才松了口氣，她眼神不善地看着手裏的錦囊，沖嚎啕的小魚喝道：“別嚎了，不知道的還當本宮對你怎麽了 ？”

小魚吓得打了個哭嗝，喜兒忙捂着她的嘴，沖赫舍裏貴人道：“娘娘，奴婢這就帶她下去。”

赫舍裏貴人猶豫了一下，眼神落在小魚身上，心裏頭躊躇。

她再低頭一看，手中的紙條上寫着李貴人三個字，這是剛剛從錦囊裏拿出來的。

赫舍裏氏先前一直不想去考慮李貴人臨死前留下來的話，她寄托着一個希望，那就是李貴人所說的話不過是故意說出來吓唬她的。

可現在，這張紙條打碎了她的想象。

而眼前這個愚笨的宮女，是該留她一條命還是該殺人滅口？

屋子裏靜谧無聲。

這可怕的寂靜比起适才的喧嚣更加吓人。

“帶下去吧，”赫舍裏氏最後還是選擇放過這個宮女一碼，不是她仁慈，而是眼下她剛剛被鈕钴祿氏罰過，鈕钴祿氏那邊不定派人盯着，這要是這個時候死了個宮女，那就是送上門的把柄，“教教她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是。”

喜兒喉嚨松開，答應一聲，連忙拉着小魚下去。

她出去後，攤開手掌心一看，手掌裏滿是汗水。

伺候赫舍裏氏這麽多年，喜兒哪裏能不了解她的脾氣。

剛剛，小魚的性命幾乎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喜兒姐姐，我……”

小魚還要說話，喜兒捏了她一下，低聲道：“住口，跟我走就是。”

她急匆匆地把小魚帶走。

而屋子裏，赫舍裏氏卻心神不寧。

對方故意找小魚來送錦囊，分明就是有備而來，知道她這邊人的底細。

這紙條是在催促她快點兒動手。

赫舍裏氏今日剛被重罰，又遇見這麽件事，心亂如麻，臉色十分不好看。

她命人收拾了屋子，想起戴佳貴人來，眼神晦暗，對玲珑道：“讓人去禦膳房做些戴佳貴人愛吃的糕點。”

玲珑道了聲去，飛快去辦好了差事，生怕在這個節骨眼成了赫舍裏貴人的出氣筒。

赫舍裏氏帶着點心上門去看望戴佳貴人。

兩人離得并不遠，都在景陽宮，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剛走到戴佳貴人屋子門口，赫舍裏氏就聽到裏面傳來戴佳貴人的笑聲。

“敬嫔娘娘真是愛說笑，妾身就盼着能如您所言。”

戴佳貴人的話語裏充滿了笑意，語氣輕松自在，跟陪赫舍裏氏說話時候是不一樣的語氣。

赫舍裏氏腳步一頓，原本臉上勉強堆出來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她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掀開簾子。

屋子裏，原本相談正歡的敬嫔跟戴佳貴人同時回頭看向赫舍裏氏。

戴佳貴人看見赫舍裏氏的臉色時，心裏一緊，勉強笑着站起來打招呼：“僖嫔……”她剛說完話，就意識到不對了。

僖嫔已經被降為貴人了。

可話都說出口，要改口就更顯得特意。

為難之間，戴佳貴人就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她本就不是很會說話的人，不然也不至于需要抱僖嫔的大腿。

這時候，還是敬嫔起來打了招呼：“妹妹也來了，是來看戴佳貴人的嗎？”

赫舍裏氏皮笑肉不笑，繃着張臉，眼神跟毒蛇的信子一樣在敬嫔跟戴佳貴人身上掃過，“我倒是不知，敬嫔你跟戴佳貴人什麽時候交情這麽好了？”

敬嫔臉上是坦然的笑意，“什麽交情不交情，都是住在景陽宮的，見面都有三分情了，我是見戴佳貴人今日在承乾宮受驚，怕她有什麽事，所以過來瞧瞧。”

“是啊，敬嫔娘娘剛才就是來跟妾身說這些話。”

雖然說赫舍裏氏現在跟她一樣是貴人，但是赫舍裏氏積威甚重，戴佳貴人自然不敢拿大，照舊一般稱呼她。

“哦，是嗎？”赫舍裏氏似笑非笑，在上首坐下，她的态度毫不客氣。

戴佳貴人雖早已習慣，但此時畢竟還有敬嫔在，不免燥得滿臉通紅。

這落在懷疑戴佳貴人跟敬嫔交好的赫舍裏氏眼裏，自然成了确認的證據。

赫舍裏氏于是心裏越發不高興，陰陽怪氣地開口：“本宮還當你們在說什麽喜事呢，适才在外頭本宮就聽見戴佳貴人的笑聲，這進屋子了，怎麽戴佳貴人卻不笑了？莫非是見本宮來了，不高興。”

戴佳貴人難堪地揚起唇角，笑的比哭還難看：“怎麽會？妾身見娘娘來了，心裏高興得很。”

“高興？”

赫舍裏氏道：“這話是真心才好，本宮也不管你高不高興，你別忘了這些年是誰照拂你的就好。”

說罷，冷笑一聲起身離開。

赫舍裏氏這番話，無疑是當着敬嫔的面兒給了戴佳貴人一巴掌，把戴佳貴人的臉面扯下來在地上踩。

但凡有些自尊心的都受不了。

何況戴佳貴人如今有身子，正是情緒敏感的時候，今日莫名其妙被牽扯進僖嫔跟昭貴人的争吵，她心裏已經夠不高興了。

這會子還要被赫舍裏氏敲打。

戴佳貴人眼眶一下就紅了。

敬嫔嘆了口氣，把帕子遞給她，“都是本宮不是，早知道她脾氣如此，本宮就不該來，反而是給你添麻煩。”

戴佳貴人搖頭：“跟您有什麽關系，不過是她心裏有火，往我身上撒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