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某位不知名、不具名、可能是虛構的偉人說，人物才是故事的靈魂。

比方說，你讓一個極具主角特色的人物去拯救世界也好，去談戀愛也好，去街頭賣紅薯也好，他都會吸引別人的目光；而讓一個路人甲屬性的人去拯救世界，或者和救世主屬性的家夥談戀愛，他的光芒都會被身遭的人吞噬。

這樣的說法可能比較偏激片面，但是好的人物塑造能通過僅僅幾百字就表現他的經歷，他的魅力，他所在的故事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這樣，往往能節省下去給他編造幾萬字出場轉折的鋪墊，直接把最關鍵的靈魂呈現到讀者的餐桌上。

你覺得呢？

你也會贊同這個說法的吧？

你會喜歡的吧！

*

“小鹿，好、無、聊、啊！快陪我玩~”

藤丸立香被從身後“襲擊”過來的人壓了個滿懷，手上拿着的資料險些飛了出去。

“伊利，我都說了不要再從後面突然襲擊了吧？很危險的！”

“巴拉巴拉巴拉，巴托裏大人聽不見~”一只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從藤丸立香肩膀上伸了過來，從她懷中接過那疊報告，藤丸立香懷中一輕，往外走幾步回身看向來人。

“這是什麽啊！簡直是天文！無聊、無聊！看一眼頭就要炸了！”伊利.巴托裏翻閱起了從藤丸立香手中奪過的文件，不一會兒就抵着額角，表達自己真的很頭痛。

那雙手無疑是好看的，纖細又修長，很像某些彈奏樂器的人的手，但是上面卻塗了血紅色的指甲油，真正意義上的血色，給那份纖細的美感也帶上了一點血腥意味。

手的主人和他的手一樣，是骨骼纖細的美少年，然而過于豔麗的發色和蛇一樣的瞳孔卻讓他的美麗都像是毒蛇表皮不詳的花紋和毒蜘蛛上讓人不愉的色塊。

那雙豎線的瞳孔、是其身上身為爬蟲類的龍族血脈的特征，總是能讓藤丸立香聯想到一種在戰鬥中收集并用于強化從者靈基的素材，蛇之寶玉。

如果被看着的話，還是會有點害怕的，這點藤丸立香得承認。但她現在已經能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沖蛇瞳少年伊利.巴托裏讨回文件了：“所以還給我吧。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之後你來My Room找我吧。”

My Room是藤丸立香的寝室，達芬奇一開始建議藤丸立香選擇可信賴的從者在她房間與她一起待着，好守護人類最後一位禦主的安全，也可以拉近禦主和從者的關系。但因為迦勒底目前召喚出來的只有男性從者，于是藤丸立香說什麽都不同意。最後藤丸立香的交涉成功了，但達芬奇仍然建議她在My Room接待從者們，與他們交心，增加親密度。

因為這點，羅曼醫生還在背地和藤丸立香吐槽說：“真像戀愛游戲呢。”但他本人也是贊同這種做法的。

按藤丸立香的理解就是，My Room就是禦主的辦公室，從者有什麽問題可以來這裏找她，她也可以找從者來一次空餘時間的交心，是十分正直的工作空間。

但是有些人不會這麽想。

伊利.巴托裏眨了眨眼，這個動作顯得他有點呆萌，像是領會到了什麽，他的臉上爬上了一點紅暈，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一點虎牙：“小鹿，你是在撒嬌嗎？這麽想要巴托裏大人的陪伴嗎？”

藤丸立香選擇沉默，但是伊利.巴托裏已經“心領神會”了，他把那堆文件塞垃圾一樣遞回給了藤丸立香，親昵得摸了摸她的腦袋：“要好好努力哦~我會準備好獎品等你的~”

藤丸立香很想不需要不想要求你別三連拒絕，但為了趕時間，還是選擇默認了。她現在只需要祈禱那不是什麽少兒不宜不能出鏡的東西就行了。

“伊利.巴托裏，傳說中的吸血鬼卡米拉的原型血之伯爵，喜好屠殺處女，以她們的鮮血沐浴，認為能永葆美麗，但此次現世似乎是記憶十分混亂的少年姿态。他究竟是記得那些血腥記憶的吸血鬼（惡魔）呢？還是只是一個普通的偶像（天使）？”

目送了伊利.巴托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藤丸立香剛嘆了口氣，就被身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

“童謠？！”藤丸立香這麽呼喚突然出現的英靈，得了他一張氣鼓鼓的包子臉。

童謠說：“都說了要叫我‘英雄傳記’啦！童謠已經是過去式！是被翻篇的上一章！”

雖然對于這個英靈否認自己的靈基的行為感到為難，但想到始作俑者畢竟是自己，藤丸立香沒有選擇正面反駁，而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童……你很熟悉伊利嗎？”

成功被轉移注意力地童謠笑着踮起腳尖勾住了藤丸立香的胳膊：“是為了立香才去努力熟悉的哦~畢竟童謠不喜歡血腥殘忍的故事嘛，但為了立香，童謠有努力地去查了哦！”

“真厲害。”藤丸立香把文件堆在一側臂折，空出一只手捏了捏童謠的臉頰——童謠總是戴着一頂頭飾一樣的小禮帽，她不好去揉亂他的發型。

童謠笑眯眯地仰起頭，享受的表情像一只倦懶的貓兒，但此刻從他的嘴裏吐出的字眼卻一點兒也不溫和：“立香就算聽到了伊利.巴托裏的‘故事’，也完全不害怕呢。也不讨厭說出這種事的我嗎？”

藤丸立香怔了一下，複又笑了起來：“為什麽要讨厭你呢，你是在幫我更好更快地認識大家吧？能知道更多大家的事，我也很開心的。感覺和大家更加親密了。不過……我更想靠自己的眼睛，去重新認識他們，與他們建立羁絆。”

她還是沒有說自己會不會害怕。

但溫柔的英靈決定不拆穿她。

“立香要去哪裏？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然後再多和我說說，立香所認識的他們，我在書本裏找不到的他們吧！”

禦主笑着同意了。她的眼睛是燦金的暖陽，笑容比盛開的花兒更讓人心悅。

書本的英靈這時候只恨自己不是照相機的英靈，不能将這美好的一幕定格在自己的書頁裏。

*

禦主與由人類之身化為半從者的Shieder（盾兵）馬修.基列萊特于迦勒底爆發的火災中雙雙移動到特異點·燃燒的東木，在以Caster（魔術師）職介降臨的德魯伊庫.丘林的幫助下，打敗了被聖杯的污泥污染的騎士王，修複了初局特異點。

這之後他們去到了在邪龍法夫納的龍嘯下哀鳴的法蘭西，在英法百年戰争中大放異彩卻又因為被誣陷而英年早逝的英雄Ruler（裁定者）貞德的帶領下，同當初貞德麾下得力大将，卻因為貞德身死而陷入狂亂的吉爾.德.雷元帥與其用聖杯創造的逆轉版的邪惡貞德——貞德.ALTER展開殊死戰鬥，最後成功奪回聖杯。也是在法蘭西，藤丸立香曾與伊利.巴托裏相遇相伴一起戰鬥建立起了聯系。

後來他們又去到了古羅馬，幫助有名的悲情暴君皇帝尼祿将被群雄分割的領土盡數奪回。

他們還去過無盡之海俄刻阿諾斯，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海盜弗朗西斯.德雷克船長在風雨中進行了奪寶探險的奇妙之旅。

禦主的行動都是為了追逐收集散亂在各個特異點，造成異端的力量——聖杯。而聖杯的周圍總是會出現各色英靈，禦主在旅途中結實了許許多多的英靈，或與他們并肩作戰惺惺相惜，或與他們殊死搏鬥争奪聖杯。

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旅程，有了這樣的經歷，藤丸立香才得以以一屆肉體凡胎之身，奇妙地與衆多英靈産生了聯系，使得迦勒底的英靈召喚系統變成了可能。正因為曾經相遇過，英靈座上才能知悉藤丸立香、知悉迦勒底的請求，才會有那麽多英靈願意現世幫助拯救人理。

聽到這裏，小男孩兒模樣的英靈拽了拽藤丸立香的手：“我不曾與立香邂逅過吧？立香會不會覺得召喚出我，很奇怪？”

藤丸立香的笑模樣一如午後的暖陽，不灼熱又貼心，溫柔又明朗：“我們也許是在還未經歷過的未來相遇的啊，因此童謠才提前來到了我身邊，決定早點借我助力。那不是很好麽？況且就算是來到了這裏，曾經與我建立了羁絆的大家，也不都是同特異點相遇時一模一樣的。我們會在迦勒底建立新的羁絆，開展新的故事。”

“所以啊，童謠，不要擔心了。”

禦主蹲下身，湊近了自己的英靈，撫上了他的臉頰，卻不是去捏一捏，而是溫柔地擦去了他不知何時流滿臉的淚水。

藤丸立香沒有問童謠為什麽忽然哭起來。她只是在童謠拉着她的手，睜着剔透的琉璃珠一般的眼睛注視着自己，懇求着：“約定好了哦？就算以後遇到的我是很糟糕的我，也不能因此讨厭來到你身邊陪伴着你的我哦？”時，藤丸立香認真地拉着他的手，擺了擺，做出肯定的回複。

“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讨厭你的。”

這似乎在哪裏聽過的誓言天真得讓人發笑，但從藤丸立香的口中說出來，卻讓人不能不去信服。

因為她是那麽認真地注視着你的存在，仿佛你是她世界的唯一。

藤丸立香是認真的，用自己的全部，感謝着、銘記着這些故事。

也正是這些故事，搭建起了藤丸立香生活的寧靜的不普通日常。

*

“但是啊，用別人的故事搭建起自己的全部的家夥，她自身又該何去何從呢？”

藤丸立香是一個矛盾點。

她自己擁有足夠吸引目睛的特質，

然而卻只能活在別人的故事裏。

她不是故事的靈魂，她是那些靈魂所追逐的唯一歸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