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行刺

行刺

宮裏頭給一介小小的貴人舉辦生辰會已十分罕見，何況還是貴妃親自操持。

雖說是行宮，也是獨一份兒的殊榮。

宮人們都在私底下猜測貴妃恐怕得在各種方面拿捏豔貴人。然而最後豔貴人生辰宴會的奢華程度，就連在宮裏待得最久的姑姑都瞠目結舌。

若葭看着花園裏載歌載舞的戲班子、沿着道路和花壇擺開一溜的佳肴美食，微微扶額。

她和貴妃閑話的時候，不小心帶出去一點彈幕上給她科普的自助餐流水席，貴妃竟然真的照着做了。

當然，宮中嫔妃和皇帝自然不能像平民百姓一樣自個兒去拿食物，都是後面跟着端盤子的宮女，看中什麽叫宮女用小碟子取了，再用玉匙慢慢品嘗。

至于皇帝則是讓宮人把所有的食物都準備了一份，獨享一個大桌。

若葭坐在自己的位置，白檸将盛滿食物的托盤放在她面前，小聲道：“這種用膳方式倒是蠻新鮮的。”

看幾個妃子似乎都很樂在其中。

若葭眼瞅着貴妃已經叫宮女去拿第四趟了，同樣小聲道：“但我有點麻煩。”

白檸一驚：“吃壞肚子了？”

“不是。我不知道哪道菜是朱養做的。”若葭道，“這怎麽跟貴妃說讓朱養上來領賞？”

“薛琅沒說西祜侯夫人下廚的特色？”

“說了，沒記住。”若葭頓了頓，“要說好吃，我覺得都好吃。”

白檸：“……要不，試試每道菜都誇一遍，叫所有都上來領賞？”

若葭：“……也行，我試試。”

她站起身，對皇帝恭敬地行了個禮，又對貴妃道：“多謝貴妃娘娘為嫔親費了如此多的心思。”

貴妃傲然一笑：“豔貴人心思靈巧，本宮也只是投桃報李。”

若葭謙虛地笑了笑，繼續道：“嫔妾嘗着有些佳肴滋味着實好，不知道貴妃從哪裏尋來的大廚，嫔妾在禦膳房都沒嘗到過。”

皇帝點點頭：“朕也未曾嘗過，貴妃做的不錯。”

貴妃矜持地嬌笑一聲：“陛下過譽了，嫔妾只是素來喜愛美食，因此多搜集了一些廚子罷了。”

若葭笑道：“不知可否請大廚上來，嫔妾也想給些心意。”

貴妃意義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豔貴人是覺得哪道菜合心意？”

若葭頓了頓：“所有。”

貴妃臉上的笑容頓了頓：“所有。”

“是。”

貴妃神色古怪地看了若葭一眼，征詢了一下皇帝的意見，點點頭：“既然豔貴人好心，本宮便叫人上來露個臉……只是還得換個地方。”

……

為什麽要換個地方？

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

烏泱泱看起來足有五六十人，規規矩矩地站在另一處花園，穿着一模一樣的禦廚錦衣，手裏各自拿着鍋鏟勺子長筷，個個神色不安茫然。

貴妃清了清嗓子：“諸位，今日的生辰宴的菜肴十分得陛下和豔貴人的心意，因此豔貴人打算給諸位一些賞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了若葭身上。

若葭嘴角抽了抽。

不用想她都猜得到，白檸現在恐怕要昏厥過去。

她不是貪財之人，但哪怕按照最低的打賞标準給這麽多人賞賜，她的小金庫也要少一半的銀兩去。

若葭有些肉痛地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若無其事地轉過目光，低聲暗示：“朕的內庫都歸皇後打理。”

言外之意現在皇後不在，他也拿不出錢。

若葭才不信皇帝沒有錢可以用，擺明了故意的，說不定就是報複她把窺天鏡落在皇帝那裏。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葭只得硬着頭皮道：“人人皆有賞。”

白檸慘白着臉色，每給一人拿出賞銀，目光都能看得對方吓一跳。

若葭看着自己的銀錢越來越少，目光下意識飄向了柔妃本該坐着的位置——薛琅姐弟怎麽還不出現？

柔妃今日告了病沒有來，因為得負責打理叛軍進入行宮的路線等等。

她們再不登場，她的錢真的都要散光了！

仿佛要印證若葭的願望，忽然從花園另一邊的牆壁後面跳出來幾個遮面的黑衣人，手裏舉着鋒利的鋼刀，向後花園這邊喊打喊殺地沖了過來！

本該是非常緊張的畫面，然而為首的黑衣人手裏拿着一只長柄的漏勺，就讓場景變得有些滑稽。

若葭頓時松了口氣；

皇帝搖搖頭嘆息了一聲；

貴妃似乎早有預料地挑了挑眉。

黑衣人沖過來的時候減速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預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多廚子。

皇帝也愣了一下，有些拿不準地看着貴妃：“這些也是廚子？”

貴妃嘴角抽了一下：“臣妾可沒安排這些人。”

“所以……”

“有刺客——！”

皇帝身邊的太監尖銳的嘶喊聲掀開了混亂的帷幕。

……

得了若葭的事先提醒，皇帝早早埋伏好了侍衛。

這些侍衛自然都是精銳，有條不紊地保護着皇帝和嫔妃快速撤退。

跳出來的黑衣人分了兩部分，一部分毫不留情地向皇帝沖過去，另一部分則沖向那幾十個廚子，在一片驚慌失措的喊叫聲中挨個查看，最後帶着兩三個人，很快撤離了行宮，只留下現場一片狼籍。

清點損失的時候發現，除了損壞的花園案椅菜肴，只有幾個內侍驚慌失措時掉進了荷花池，被侍衛撈了上來，別的竟無半個人受傷。

至于黑衣人死了不少，被侍衛很快清理幹淨了現場。皇帝和後妃則盡快轉移到了清涼殿。

貴妃臉色含煞：“這些亂黨賊子，竟敢行刺陛下！”

另一個妃子小聲道：“這些人目标明确，擄了人就走，似乎對生辰宴早有謀劃。”

不少眼光直接落在了貴妃和若葭身上。

貴妃柳眉豎起：“難不成你們懷疑本宮？”

若葭假裝被吓到，縮在貴妃身後不說話。

皇帝适時開口：“朕已經叫人去查了。諸位愛妃不必互相懷疑。”

貴妃冷哼一聲，把那些廚子聚集起來，叫人清點了一遍，臉色陰沉下來：“果然不見了。”

皇帝的目光看了過來。

貴妃低聲對皇帝解釋了兩句。

皇帝驚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隐有責備。

貴妃撒嬌道：“臣妾只是喜好美食，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無奈地搖搖頭，轉頭換了個嚴肅的表情：“去查查柔妃。”

若葭看着皇帝和貴妃之間的互動，內心驚嘆皇帝陛下的演技如此之好——明明早就知道朱養就在貴妃宮裏，也知道今日這場“刺殺”的戲碼到底為何，現在卻表現得一無所知。

調查柔妃的侍衛很快回來禀報。

柔妃已人去樓空。

貴妃冷冷地道：“陛下感念薛婵玉入宮之後安分守己，沒想到她不知感恩，反而夥同叛黨刺殺陛下！”

皇帝神色也很冷漠：“将通緝令發出去。”

“薛氏的位份……”

“廢了。”

幾個貴嫔眼眸中頓時多了些亮光。

骊朝的後宮位份，皇後之下是貴淑德賢四位正妃，再之後的妃只有三位，一個蘿蔔一個坑。

幾個貴嫔也熬了不少年，只是陛下後宮的正妃和妃都已經滿了，想向上也沒了門路。

現如今柔妃自尋死路，豈不是多了一個空位出來？

皇帝目光落在了若葭頭上。

若葭心裏頓時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按照之前她和皇帝商議的結果，這件事她要盡可能邊緣化，鍋都給柔妃、好處都給貴妃就完了。

皇帝威嚴地開口：“昨夜，豔貴人找到朕，向朕通報了她偶然得知柔妃妄圖謀逆之事，朕便借今日設了個局，成果斐然。此番諸位與朕平安，有豔貴人的一份功勞。”

若葭眼前一黑。

“既然薛氏的位置空出來，着豔貴人若葭晉位份為妃，賜號豔妃。”

頂着幾個貴嫔宛如要殺人的目光，若葭哭笑不得，哀怨地看了眼皇帝。

——陛下，這樣可有點不厚道。

——朕給你晉級，這還不厚道？

兩人的目光交錯開，若葭心知皇帝既然說了，這事就定了，只好無奈地領旨謝恩。

……

回到寝宮，白檸按捺了好久的興奮剛要喊出口，就看到依然做內侍打扮的薛琅迎了出來：“恭迎豔妃娘娘。”

白檸震驚地看着他：“你怎地還在這裏？”

薛琅看了眼若葭：“這就要問豔妃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