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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姜朝眠像是裹在一坨大冰塊裏，被扛回了望星峰。

伏商的性格一直表現得很內斂，妥妥就是個i人，平日裏表情少話也少。但冷到像今天這樣，讓姜朝眠在肉體層面都凍得有點瑟瑟發抖的，還從來沒有過。

他幾次費盡心思想要逗伏商開口，均告失敗。

可你要說這是冷戰吧……

姜朝眠看了看他倆這副親密的姿勢，又覺得不是很有說服力。

而且他中途覺得太尴尬了，要求過下來自己走的，可伏商秉持無論他說什麽都不搭理的原則，就是不放手。

不知道為什麽，姜朝眠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以前看過的一幅漫畫。

一對情侶在街上吵着架，誰也不肯讓誰，天上忽然下起了雨，男生一邊兇神惡煞放着狠話，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把傘，擋在女生頭上……

想着想着姜朝眠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掉下一大堆雞皮疙瘩。

呸呸呸，什麽八竿子打不着的聯想！他們兩個大直男，就算真冷戰了也跟臭情侶沒什麽關系！

伏商不聲不響抱了姜朝眠一路。

姜朝眠坐在人家懷裏，動不好亂動，跑又跑不了，不得不靠着一通胡思亂想，以期熬過和這個新弟弟之間第一次冷戰帶來的尴尬。

等少年終于進了屋把他放下時，姜朝眠簡直如蒙大赦。

他本來就沒受什麽傷，伏商手剛一松，他就趕緊站起來了，還自覺往外走開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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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朝眠想的是，伏商抱了他這麽久肯定累了，加上小孩還生着氣，多半不肯跟自己親近，所以特意貼心地給他留出空間，讓兩人都緩一緩。

誰知這動作落在伏商眼裏，就徹底變了味道。

人類已經膩了嗎？

如此迫不及待想遠離他。

姜朝眠沒有注意到伏商越發晦暗的眼神，撓撓頭道：“剛才謝謝你啊。不過以後我再跟我爹打架，你就別摻合了……”

吧嗒。

伏商的手把桌子底下的雕花木腿捏出了一個洞。

“萬一受傷怎麽辦？你放心，他再怎麽說也是我爹，不會把我打死的，”姜朝眠繼續絮絮叨叨，“哦，還有修煉的事。明日我就去把大師兄請來，你先跟着他學，行嗎？如果你覺得不喜歡，我再給你找更好的師父。”

咔嚓，那條桌腿被徹底掰斷了。

伏商面無表情地伸出一根指頭頂着桌腳，看向姜朝眠。

姜朝眠總結道：“唔，夜深了，今天你就先回房間好好休息吧，有什麽明日再說。”

伏商的房間就在樓下，先前回來時他已經給他安頓好了，也帶他去看過了。

姜朝眠想了想，确定自己沒有遺漏什麽，至于他們之間的小小摩擦，等明天伏商休息好了他可以再慢慢跟他溝通。

他滿意地轉過身，去呼喚在屋裏藏了一整天的貓咪：“饅頭，饅頭？躲哪兒去了……快出來，到爸爸這兒來——”

嘩！

身後的桌子不知為何突然傾倒在地，上面的琉璃果盤和整套瑩玉的茶具滾落下來，砸出驚天動地的響聲。

姜朝眠還沒來得及回頭察看發生了什麽，眼前驀地一花，整個人被一股巨力裹挾着，仰面朝天摔進距離他幾步之遙的拔步床中。

姜朝眠：“！！！”

白發少年撐起兩臂将他困在自己身下，那張非凡的臉蛋離他越來越近，狹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其中閃過一抹仿佛幻覺般的金光。

宛如某種正準備捕食的獸類，令人不寒而栗。

姜朝眠心裏打了一個突突，只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艱難地出聲：“伏、伏商？”

伏商看了他片刻，輕聲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要攆我走嗎……哥哥？”

姜朝眠滿臉茫然：“……哈？”

“你說我不屬于你，不讓我摻合你的事，還要把我送給別人。”伏商眼底潛藏着怒意，用宣判死刑一樣的口吻， “你攆我走。”

姜朝眠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微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伏商以為對方被自己說中心事，心中暴戾驟起。

人類果真沒一個好東西，他們肆意踐踏承諾，嘴裏永遠只有謊言，他就應當謹記梁渠一族滅亡的教訓，不該對任何人類心軟……

“你幹嘛？又想捏我下巴？！”姜朝眠啪地一聲打掉伏商伸過來的手。

伏商：“……”

姜朝眠警惕地看着他，想起這孩子在地底時也這樣發過一次神經，連表情都差不多，別是有什麽心理疾病吧？躁狂症？

趁着伏商還沒反應過來，他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咬牙切齒地往外扯了扯。

“你這小腦瓜子裏到底在瞎想什麽？什麽叫攆你不要你把你送給別人？”姜朝眠感受到了家有青春期小孩的痛苦，“我那是怕耽誤你修煉，為了你好！”

伏商：“你……”

“你什麽你！”姜朝眠斥道。

他一個頭槌頂開伏商翻身坐起來，手上還惡狠狠揪着少年的臉頰肉，“我要是不想要你，能大老遠地把你帶回來？我要是想把你扔給別人，剛才犯得着跟我爹大呼小叫不許他帶你走？”

伏商：“我……”

姜朝眠：“我什麽我！”

“我都說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弟，那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得替你将來好好考慮考慮？你是拜我師兄當師父，又不是要從此跟我割席斷交老死不相往來，怎麽就成送給別人了？！”

“怎麽，你修個煉就不準備回我望星峰了嗎？不認我這個哥了嗎？沒良心的臭小子！”

伏商：“……”

姜朝眠快無語死了。

怎麽會有這麽離譜的事。

他以為伏商是在為那句“他是我的”生氣，結果人家不滿意的是“不屬于我”——這小子是不是抖M啊？

吐槽歸吐槽，姜朝眠一通發洩之後冷靜下來想想，好像也能理解。

畢竟伏商不是在正常童年中長大的孩子，自小沒爹沒娘，還遭到全城人的歧視排擠，他對被抛棄的恐懼，大概是刻在骨子裏的。

不像他。

沒人收留過他，所以他也不怕離開任何人。

想到此，姜朝眠的心變得軟軟的。

他有什麽錯呢？只是個害怕離別的孩子罷了。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那坨被自己捏紅的肉，小聲說：“……不過，這事可能也怪我，沒說清楚，讓你誤會了。”

“你不要害怕，我永遠不會不要你。”姜朝眠許諾道，“你屬于我，我也屬于你。”

“只要有我在，就有你的家。”

伏商從來沒有被誰這樣劈頭蓋臉教訓過。

他理應擰斷對方的脖子。

然而，也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鄭重其事地說過，會給他一個家。

誰能想到，暴虐無道惡名遠揚的兇獸曾經也有家呢？

伏商周身的戾氣和陰沉漸漸散去。

他伸出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臉，姜朝眠見狀連忙心虛地問：“怎麽了？很痛嗎？我給你擦點藥？你剛才看起來有點……兇，我被吓到了，不小心就……”

伏商垂着眼睫，語氣中帶着一股委屈的味道：“那你為什麽讓我回房間？我們不是一直都睡一起嗎？我也要住在這裏。”

姜朝眠：“………………”

姜朝眠猛一拍額頭：“你說攆你走，是說這個？？？”

伏商：“對啊。”

姜朝眠：“……”

“不是，我們在外面睡……那是因為、因為特殊……原因啊。現在都回家了，又不是沒有多的……房間……”

姜朝眠說着說着，自己卡殼了。

等等，到底是因為什麽特殊原因啊？

如果說最開始是伏商受了傷，還要監督他，那後來呢？回來的路上，他們為什麽還是睡一個房間？客棧裏明明有的是房間，自己也有的是錢……

而且為什麽他全程一點都沒感覺不對勁啊啊啊啊！

伏商語氣疑惑：“哥哥，你耳朵為什麽紅了？”

姜朝眠慌慌張張打掉伏商想要伸過來的手，“……別管。我跟你說，你現在是大孩子了，是吧？大、大孩子都是要自己一個人睡覺的，那個，我們再睡一起，都不方便，對。”

伏商：“可是我沒覺得不方便啊。”

姜朝眠：“……那我更喜歡一個人睡覺，我會覺得不方便！總之就這樣，你回自己房裏睡，別東想西想的，知道了嗎？”

姜朝眠今天不知怎麽回事，可能是剛剛被伏商撲了一回，突然就意識到兩人這樣好像太過親密，不該是對待青春期男生的态度。

雖說他倆性別相同，但該注意的分寸，還是應該注意一下。

伏商本來就夠粘人的，可別因為他的不留神，走歪了路就不好了。

姜朝眠不由分說把伏商攆到門外，看着他進了自己房間，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回到床上躺下，把重新鑽出來的饅頭撈過來，放在自己肚子上一陣揉搓，又埋進去猛吸了幾口。

“饅頭呀饅頭，爸爸的另一半床是留給你的，是不是？是不是？”他抱着貓咪逗弄一會兒，驚奇地說，“咦，今天怎麽這麽乖，不撓我了？”

平日裏他每次發貓瘋，都能感覺饅頭的金眼珠子裏有種結結實實的嫌棄。

蓬松的白色小貓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居然湊上前，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姜朝眠的臉頰。

喜從天降，姜朝眠開心得咯咯直笑。強撐着困倦的眼皮和饅頭玩了一會兒，就抱着它上床睡覺了。

姜朝眠很快墜入夢鄉。

他懷裏的小獸卻睜開眼睛，得意地甩了甩大尾巴，把小小的貓頭塞進他的頸窩裏，尾巴順勢卷住他的手臂。

口是心非的人類，明明就很喜歡和本尊一起睡。

伏商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身體變大了些，看起來至少有人類整只手臂那麽長。

他把爪子伸過去，搭在人類身後，将他圈進自己的領地，貼臉蹭了蹭。

然後才安安心心閉上眼睛。

炒面：你是我的（弟弟），我也是你的（哥哥）。

伏商：真的嗎？太好了！（動手動腳）

炒面：……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看看後面的括號……唔！

伏商：（吃幹抹淨之後）什麽括號，劃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