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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眼看外面的“大軍”越來越近,王大娘成了屋裏唯一一個坐立不安的人。

小姜仙君一臉的從容,仿佛盤子裏沒吃幾口的魚遠比外頭那群人重要多了,還有心思熱情地邀請她也坐下一起吃。

他那弟弟臉上表情倒是冷得很……

但瞧着也不像擔心,更像對外面的嘈雜感到不耐煩。要不是他哥一直往他碗裏搛菜,感覺他迫不及待就要出去跟那些人拼個你死我活。

王大娘神情惶惶,還想說什麽,外頭傳來一聲怒喝。

“姓姜的,滾出來!!!”

領頭的吳家人進了小院後,沒有再冒冒失失地沖進那棟窄小的竹屋中,而是謹慎地停在門前,叫起陣來。

伏商虛虛握起的手掌在桌下失望地松開。

怎麽沒有闖進來?

最好是一起闖進來,他就可以借口自己受到驚吓,一次性解決掉這些嗡嗡叫的蒼蠅。

雖然他剛剛答應過不輕易殺人,但如果事發突然,人類應該可以理解吧?

伏商偷偷瞥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小人類,誰知姜朝眠也正在看他:“吃飽了嗎?”

伏商連忙斂去眼中殺意,點點頭。

姜朝眠便轉頭對一臉擔憂的王大娘道:“大娘,您就在這兒待着,別出來。”然後拉起伏商:“走,等會兒跟在哥身後。”

門外,為首的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胖是吳家大公子吳丕,矮瘦的則是吳家老二吳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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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兄弟倆形狀差很多,但兩人的五官還是有不少相似之處,都是一副尖酸相,一眼就能看出和先前的吳叢是一個媽生的。

見到他們二人出來,高胖的吳丕先怒氣沖沖地開了口:“就是你們倆打死了我弟弟和他的侍衛們?!”

姜朝眠沒料到對方的開場白會是這句,聞言一愣,下意識地反問:“……你誰啊?找錯人了吧?”

不怪他發懵,伏商雖然是殺了一個男人不假,但那吳叢和他兩個手下逃跑時,明明精神百倍,身上連個窟窿眼兒都沒捅上,怎麽就死了?

吳丕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他是想耍賴,當即向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們悲憤揚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們,我吳家在臨漳盤桓多年,時刻惦記着要保護大家不受妖魔鬼怪的侵擾,一心為天下蒼生的安危殚精竭慮,不想卻遭此橫禍……”

姜朝眠:“……”

這什麽修仙界的領導,怎麽跟他們那邊一個味兒啊?

吳丕道:“前些時日,我家小弟聽聞有外來者在城中宣稱可替人收妖,便想着前來拜訪,也為大家一探虛實。誰知他不過問了這二人幾句,他們便惱羞成怒,不由分說對着小弟和他的随從喊打喊殺。可憐我小弟出門不過半日,再回府已是遍體鱗傷。如今他那幾個忠心耿耿的侍衛皆已喪命,唯有他靠靈藥吊着一口氣,也是兇多吉少。”

“大夥兒評評理!這兩人是不是殺人兇手!?該不該死!?他們來歷不明,邪惡至斯,焉知是不是……”

“等等。”姜朝眠開口打斷他的慷慨陳詞。

“他們的确到這兒來過。不過人回去的時候可是好好的,身上連個傷口都沒有。既然到家才死的,那你憑什麽說是我們殺的?”姜朝眠問。

“我還想說是你殺了你弟,現下來栽贓我呢。”

“你放屁!”吳丕咆哮道。

一旁的吳旦比吳丕情緒穩定得多,陰沉着臉說:“是,他們回來的時候身上沒有外傷,但沒過多久就接連吐血,吐出來的血裏還有碎了的內髒!除了交過手的你們,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吳旦說完,上前一步盯着姜朝眠背後的伏商。

“我弟說,動手的是一個白頭發的小子。哥,你看這人長得就妖裏妖氣,別是什麽妖鬼化的形吧?”

姜朝眠冷笑一聲,擋在伏商身前:“打不過就潑髒水說人家是妖怪,你們吳家這些年在臨漳,該不會都靠着這個鏟除異己的吧?”

吳丕:“你胡說什麽?!”

姜朝眠神情凝重:“鄉親們,你們可要擦亮眼睛。想想過去被吳家殺掉的那些怪物,到底是真的怪物,還是被他們污蔑的人?”

姜朝眠此話一出,衆人霎時嘩然。

吳家在臨漳橫行霸道,大家心裏原本就怨氣不小,如今聽姜朝眠這麽一說,越想越覺得是他們能幹出來的事。

而這和個把個妖鬼裝人相比,顯然可怕百倍千倍!

畢竟妖鬼不常有,但他們都是人。要是哪天得罪了這吳家兄弟,被冤枉成妖鬼,豈不是連哭冤都沒處哭去?!

一時間人們議論紛紛,群情激憤,更有受到情緒煽動者揚言要告上太清山,去找清風門來整頓臨漳城。

“不是、不是這樣的!這人在胡說!!你們怎麽能信這種話?!”

吳丕吳旦兩兄弟這下急了眼,跟周圍的村民大吵大鬧起來。

雖然他們很想直接動用武力讓村民閉嘴,可吳家明面上到底還是修仙的正道門派,就算想要跋扈,也得像之前那樣,套個師出有名的假殼子。若當真直接不管不顧胡來,只怕很快就會引起大仙門的注意,給整個家族引來殺身之禍。

吳氏兄弟盡管腦子不多,多少也還算有一點,自然不敢妄動,于是陷入人民戰争的汪洋大海,難以自拔。

這年輕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這是誅心哪!

姜朝眠抱着手臂,在一邊看得樂不可支,就差拿盤瓜子在嘴邊嗑了。

造謠誰不會啊?

就憑你們這些修仙界的純潔小菜鳥,經歷過互聯網時代的輿論大戰嗎?沒見過飯圈撕逼時的互潑髒水吧?

跟你的現代老祖宗鬥,還嫩了點。

這時,吳家兄弟帶來的人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他走到吳旦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末了,又将視線投向姜朝眠。

吳旦神情劇震,跟着他看向姜朝眠:“你确定?”

姜朝眠:“?”

那人趕緊收回目光,點頭稱是。

吳旦一擡手,往人群中砸下一個靜音咒,強行清了場,随後陰陽怪氣道:“我等竟然不知,原來是清風門的少掌門大駕光臨……”

衆人:“!!!”

緊接着,吳旦的話一轉:“哦,對不起,是前少掌門。現在,你已經被姜掌門逐出清風門了吧?”

姜朝眠淡淡道:“是又如何?”

吳旦“哈”了一聲,語氣嘲諷至極:“一條喪家之犬,還敢如此嚣張?也對,你既然能被自己的親爹攆出清風門,想來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像你這種人,道德必然敗壞,所言所行有什麽可信的?也怪不得你能做出這等殘害生命的事。”

現場鴉雀無聲,吳旦的聲音又足夠大,确保每個人都能聽清他說的話。

只要否定了姜朝眠這個人,那他所說的一切,便都不作數了。

見姜朝眠沒有立刻說話,吳旦嘴角揚起惡毒得意的笑,正想在動手前再踐踏兩句對方的人格,卻忽地面色一凝。

姜朝眠身後的那個白發少年走出來,随手用手中的破爛鐵劍挽了個劍花,用劍尖點了點他們,側過頭語氣平靜地說:“哥哥,這些,可以都留給我練手嗎?”

吳旦:“……”

吳丕沉不住氣,走上前指着伏商的鼻子嚷嚷:“你小子可真狂啊!今天老子就要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哎!二弟!你拉我幹啥!”

吳旦臉色沉重,低聲道:“大哥,別沖動。這人……不太對勁。”

吳旦的修為比吳丕高,為人又一向謹慎狡詐,對危險有着近乎獸一樣的嗅覺。雖然眼前的伏商看上去修為普普通通,并沒有什麽不妥,他卻在對方走出來時,莫名覺得後頸汗毛倒豎,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頭身分離。

太奇怪了。

如果這白毛的修為當真像他眼下袒露出來的一樣,又怎麽可能一掌就将弟弟和那兩個随從震得髒腑盡碎?!

随從倒還罷了,吳叢就算說不上修為多麽深厚,但也絕不是毫無抵抗力的初級修仙者!

吳旦攔住吳丕不讓他動手,思索着是派人回去請來更多的援兵,還是先就此罷休,待查清這人來歷再說。

伏商看出他萌生了退意。

然而他并不想就這麽算了。

他厭煩了。

從領頭這只蒼蠅罵他的人類是喪家之犬開始,他就決定不忍了。

他知道姜朝眠想要過寧靜的生活,但他如果把這些人一個不留都殺光,不也寧靜了嗎?如果這還不行,那就把他們背後的什麽吳家也都殺幹淨。

反正他們遲早也有一死,早死晚死,沒什麽區別。

伏商面無表情地盤算着,也不等姜朝眠答話,提着手中鐵劍信步往前走去。

“等等……”

“等等。”

“等等!”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姜朝眠和對面出口的吳旦面面相觑,接着兩人一齊轉頭,望向憑空插足進來的第三者——

“大師兄!”姜朝眠驚喜地喊出聲來。

林汀落下劍頭,大步朝他們走來,“師弟,師……額,師弟的弟弟!”

姜朝眠:“?師兄你這是什麽奇怪的喊法?”

林汀對上伏商冷漠的眼神,硬着頭皮道:“我、我剛才突然忘記了他的名字,現在想起來了,伏商徒弟,你好。”

伏商:“……”

吳旦一聽姜朝眠這稱呼,當即反應過來,這就是清風門最近出盡風頭的大弟子林汀。

據可靠消息稱,這一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位少掌門。而且聽說姜萬信對他寵愛有加,甚至想要認他作義子。

吳旦連忙涎着臉上前谄媚道:“不知林仙君大駕光臨,還請到我吳家……”

林汀袖子一拂,将吳旦拂出去幾步,鐵面無私地說:“我是來看我師弟的,與你無關。”

言下之意,別來沾邊。

吳旦臉一僵,勉強笑道:“這……原來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

“但也不是全然無關,”林汀接着說,“聽師弟說,你們吳家在這臨漳城中做土霸王,不許別的散修前來除魔?”

吳旦:“……誤會,這都是誤會!”

姜朝眠插嘴道:“哪裏誤會了?你弟上門來收我保護費,還想調戲我呢,所以才被我們伏商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嘛。你剛才不是還想叫我們賠命?”

吳丕不會看人眼色,憤憤不平地想要上前辯駁,被吳旦死命拉住。

“那一定是我們弄錯了,”吳旦咬牙切齒地維持着面上微笑,“我這就和兄長回去再好好調查一番。”

林汀神色嚴肅,“不用了,師弟說的這個問題十分嚴重。我既下來了,自然會親自調查,如若屬實,那吳家必然要給我清風門一個交代。”

吳旦臉色慘白,還想努力挽回點什麽,林汀卻連聽也不聽,揮手讓他趕緊離開。

末了還要訓斥一句:“帶這麽多修行者闖到村莊裏來,想做什麽?這是嚴重的失當行為,明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希望吳家家主屆時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吳旦難堪道:“……是、是。”

他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灰溜溜地帶着人走了。

走前偷偷發狠地瞪了姜朝眠一眼:想不到這臭小子居然這麽無恥,還會搬救兵!

而看着吳家兩兄弟離去,林汀總算松了一口氣,偷偷瞄了一眼伏商。

好險,還好師弟通知了他,不然師父要是真生了氣,這些人可一個都活不了了!

吳旦:算你們走運!

林汀:算你們走運。

姜朝眠:還好不用我小伏商親自動手。

伏商:好生氣,蒼蠅跑了,一個沒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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