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小狗搖耳朵」

「小狗搖耳朵」

但再次回顧那個記憶碎片,桑斯南又的确很難分辨。

她到底有沒有真正聽到,游知榆有對那個女孩說過那句話——一整年都坐在輪椅上?

下意識的,桑斯南低眼往桌下望了望,可還沒等她看到游知榆的腿之前,她便反應到自己在做什麽,于是馬上慌張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隐隐約約間。

她有種直覺,不管是不是虛無缥缈的夢境,現在都不是她可以觸及到這個問題的時機。

如果在現在問出來,大概又會是一種冒犯,大概又會讓她好不容易給出的正确答案,變成另外一本錯題集。

她不想再冒犯游知榆。

想到這裏,她莫名地把自己放在桌下的腳往後縮了縮。

但游知榆明顯捕捉到了她的不對勁,薄鞋往她這邊靠了靠,溫熱柔軟的腳側皮膚貼住她的腳踝。

桑斯南心一驚,擡眼望向游知榆。

游知榆懶懶地撐着下颌,清透的眼勾住她不肯放,“所以你現在還讨厭我?”

誰也想不到,一張大排檔角落處的兩人小桌下,兩人正在這個濕熱蟬鳴的夏夜裏交鋒。

桑斯南嘗試着往後縮了縮腳,卻完全被強勢的女人桎梏住。

桌面之下,女人輕薄的鞋底似有似無地踩住她的鞋尖,一下一下,不疼,力道也不重,卻有些熱,有些酥癢,讓人憑空喪失了力氣。

可桌面之上,燈光明亮,女人清媚的眼仍然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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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微微抿着唇,手指在看不見的角度悄悄攥緊,微微低着眼,不說話時便顯得有些淡然。

這時,剛剛的兼職工又端來幾串熱騰騰的烤串,看了看她們兩個此時有些幹的氛圍,推了下桑斯南,

“你幹嘛呢!”

桑斯南被驚得抽出思緒,望了一眼對面含笑的游知榆,又馬上移開視線,強裝鎮定地望向兼職工,“怎麽了?”

兼職工打量了她們一圈,“看你們這麽久都不說話,還以為吵架了。”

“而且你板着臉做什麽?”她指了指桑斯南,又看了看微垂着眼睫有些柔弱的游知榆,于是理直氣壯地說,“我還以為你在兇游老板!”

“……”桑斯南仍然能感覺到鞋尖上,有薄薄的鞋底輕輕壓制着她,“你想多了。”

說完之後,她悶悶地給自己灌了口水。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聽到游知榆也輕輕地笑出聲,和兼職工交談的嗓音似乎很柔,

“沒有的事,她不會兇我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游知榆的鞋尖又在她的鞋上輕輕點了點。

桑斯南沒忍住咳嗽了一聲,剛灌進去的水又被嗆了一些出來,從下颌上滑落。而這時,游知榆體貼地抽了張紙,給她遞了過去。

她伸手去接。

可游知榆又馬上躲過。

溫熱的手指在兼職工的注視下,隐秘擦過彼此的皮膚,不着痕跡地顫了一下。

桑斯南還沒反應過來。

“還是我來吧,你不方便。”

緊接着,濕潤的唇邊就傳來溫熱的觸感,隔着大排檔有些粗糙的紙張,游知榆被裹住的指腹輕輕地貼住她被水沾濕的下颌,虛虛地繞着圈,輕輕地擦拭着。

桑斯南能感知到自己的耳朵迅速燙了起來。她動了動唇,卻意識到繞在自己唇邊的手指觸感便更加清晰。

她們桌面和桌下隐秘的姿态完全相反。

可桑斯南下意識覺得,不能被人發現,她們桌下進行這種不為人知的親密接觸。

于是不敢再動。

只能用力攥住自己的手指。

而兼職工也沒有意識到她們之間的氛圍,到底是誰在主控,誰又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心甘情願地配合。

只幹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又看着游知榆輕柔地替桑斯南擦着嘴角,而桑斯南木着臉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心裏暗暗吐槽“漂亮姐姐給你擦嘴你還不願意,你要實在不願意就放着我來”,卻不敢說出來。

離開她們這桌之前,嘴裏嘟囔着,“好吧,你看游老板對你多好,也不知道對人家笑一下!”

等兼職工走了。

始作俑者游知榆才慢悠悠地收回手,将紙巾扔進垃圾桶裏,嗔怪地說,“人家讓你對我笑一下。”

下颌上的觸感移開。

桑斯南的目光有一瞬,跟着游知榆的手指被扔進了垃圾桶,緊接着又被她慌慌張張地撿回來。

她望着對面目光含笑的游知榆,假裝鎮定地又喝了口水,卻又發現自己的水杯已經喝空了。

端着水杯的手指在空中頓了兩秒,放下。

“我沒對你笑過嗎?”

游知榆輕笑了一聲。

桑斯南望向對面女人眼底的惡趣味,她沒有忽略,游知榆的鞋落了地,女人正在用腳側輕輕抵住她的鞋。

明明以前這個動作很算是觸碰到她的社交邊界,可莫名的,她竟然沒有因此對游知榆感到反感。

有些模棱兩可。

“所以……”游知榆終于移開抵在她鞋邊的薄鞋,伸手接過她的水杯,給她倒了杯水推過來,

“我的讨好有效嗎?”

桑斯南的耳朵仍舊紅得發燙,她緊促地喝了口水,“你哪裏讨好我了?”

游知榆揚了揚眉。

桑斯南動了動手指,這才意識到此時此刻,淌入到她身體裏的水是游知榆給她倒的。

這的确算是一種讨好。

更何況,對于游知榆剛剛問的那個問題:

還讨厭她嗎?

似乎答案只有一個。

“如果我說還讨厭的話,你會怎麽辦?”随着這杯淌進去的水,桑斯南意識到她漸漸學會了游知榆的答複方式。

顯然,游知榆對她的答案感到驚訝,撐着下颌思考了一會,歪頭說,“那就再繼續讨好你?”

“為什麽?”桑斯南對她的答案感到意外,“你不覺得更讨厭的那個人是我嗎?”

“可能是因為……”游知榆漫不經心地低了一下眼,而後又輕輕笑了一聲,“我并不覺得你在讨厭我吧。”

桑斯南愣住,她想說“你怎麽知道”,可當那雙清媚的眼望向她時,她沒辦法繼續反問下去。

她只能低眼,咬了一口新端上來的串,含糊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的确不讨厭。”

因為這時,她有些空落落的鞋尖,正在用着無比強大的存在感,提醒她:

連這種“親密接觸”,都開始心甘情願地接受了。

你怎麽可能還讨厭游知榆。

夜宵吃完,桑斯南解決了很多問題。

譬如游知榆看起來并沒有再繼續生她的氣,她在游知榆面前袒露了自己最不願意承認的負面,也搞清楚了一直以來被自己忽略,卻隐隐約約埋在她心底的一個問題:

她不讨厭游知榆了。

這好像讓她變得輕松起來,回家的步子都變得輕快許多。原來向外承認自己過往的不堪,不再回避過往的那段經歷,沒有像她想象得那麽困難。

可她也知道。

一切都是因為游知榆。這件事能在她這裏過去的原因,和游知榆足夠坦蕩足夠直接的态度有着最為重要的關系。

于是想不明白的問題便變成了:

她以前怎麽會讨厭游知榆這種人呢?

但這個問題始終無解。再走到家門口那顆荔枝樹下的時候,被取名為薩摩耶的薩摩耶還沒睡,搖着尾巴在她身邊轉起了圈。

她蹲下來,随意地撸了撸薩摩耶的頭。

便看到了自己帆布鞋的鞋尖,白色鞋尖上蹭上了一塊很輕的灰,明明輕得有些看不見,可又在刷得白白淨淨的鞋上特別顯眼。

她默默注視了一會,沒有想去洗鞋的意思。

可一向“聰慧過人”的薩摩耶,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鞋上的那一處灰,吐了吐舌頭,讨好地拍了一爪子上去。

于是。

那處灰很輕巧地被薩摩耶的狗爪印遮擋。

桑斯南撸着薩摩耶頭的動作一頓,手指緊了緊。薩摩耶似乎也感知到了氣氛變涼,試圖從她空落落的手心裏逃走。

低眼看了一下髒兮兮的鞋尖。

桑斯南抿唇,這下不得不刷鞋了。她站起身來,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适,哪裏會有人穿着帶個狗爪印的鞋?

她往水龍頭那裏走了兩步,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鞋刷了。

可偏偏。

這時,裝在兜裏的手機振動了起來。

掏出手機,是一條來自未備注電話的短信:

【到家了嗎】

顯然,這是游知榆。

桑斯南回:【到了】

那邊沒再回複,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幾秒,剛想鎖屏,走了幾步卻又看到自己鞋尖上的狗爪印。

與眨着眼的薩摩耶對視幾秒後。

這時,手機振動一下。

她重新滑開手機,是游知榆的回複:【早點休息。對了,我剛剛在大排檔踩你的腳,沒有冒犯到你吧?】

凝視着這條短信好一會。桑斯南默默地打開相機,對準自己鞋尖上的狗爪印拍了張照片。

用iMessage發了出去。

配文解釋:【它這才是冒犯】

等她進了屋,這條iMessage還沒被回複。她不露痕跡地将手機放在了桌面上,收拾好自己洗澡的衣物出來後。

又不經意地點亮屏幕,看了一眼時間。

哦,快十二點了。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通知。例如,短信通知什麽之類的。她看了一眼懶趴在門口的薩摩耶,沒由來地開始對它說話,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如果她能讀懂薩摩耶的表情的話,肯定能看出來,這時候的薩摩耶一臉莫名其妙。

可她看不懂狗的表情。

只看得懂自己亮起來又熄滅的手機,那上面沒有其他的通知。

如果她這時候又能讀懂薩摩耶的表情的話,那她可能會從薩摩耶臉上看到:你別老是看我,我只是一條狗而已,我不能用我的狗爪子給你回短信。

她拎起衣物,去了浴室洗澡。

黏膩的夏夜被清爽的溫熱水流沖刷得幹幹淨淨,桑斯南關了水,剛把頭上的洗發水胡亂地搓成泡沫。

放在客廳的手機,卻在這時似乎突兀地振了一下。

水聲已經停了,可似乎仍然有淌水的聲音沖刷着她的耳膜,隐隐約約,有節奏地撲打着她的心髒。

她在頭發上搓泡泡的動作頓了一會,重新開始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幾倍。

這時。

客廳裏又傳來一聲突兀的振動,和清晰的一聲“叮”,這的确是她的短信通知聲。

心跳因為這聲“叮”而變得緊促起來。

她停了手中的動作,倉促地打開水龍頭,熱水打下來,她胡亂地沖了一會,也不知道身上的泡沫有沒有沖幹淨。

就迅速地扯了毛巾擦了擦,随便套了件T恤打開門,跑出來時頭發還在滴水,幹爽的T恤被淌得濕濕噠噠。

她沒管。

徑直走到桌邊拿起手機,一邊滑開屏幕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來。手指還是濕的,以至于她滑開屏幕的動作顯得有些急切。

是游知榆的回複。

兩條。

一條是一個iMessage的拟我表情。是一條懸浮在屏幕上的鯊魚,鯊魚做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另一條是文字:

【知道了,只有小狗才能冒犯小狗】

她說她是狗?就算加了“小”字,也沒多可愛。

桑斯南有些不服氣,她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傻狗。而後又盯着自己手機屏幕上的鯊魚表情。

披在肩上的發仍然淌着水珠。

她胡亂地用手擦了擦,卻又弄得自己滿手是水,卻又來不及擦手,最後只用自己濕浸浸的手在屏幕上滑來滑去,笨拙地找到iMessage裏的拟我表情。

選定形象的時候。

她覺得自己應該選個可愛一點的形象,至少應該是個人吧。可當看到那個棕色耳朵的小狗時。

她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扯了扯嘴角。

屏幕上的小狗便自動映射出她此時此刻的表情。

好吧,這下她能看懂狗的表情了。

她望了一眼懶洋洋耷拉着眼皮的薩摩耶,又看了看屏幕上被放大的小狗表情。

吓了一大跳。

奇怪,這iMessage裏的狗明明長着一張嘴角向下的苦瓜臉。但這會竟然在笑,笑得跟她家不值錢的傻狗一模一樣。

這總不可能是她笑成這樣了吧?

那邊,游知榆正在接游麗羽的電話。

游麗羽似乎很想知道她看上的到底是什麽人,對她似有似無的隐瞞感到不滿,“你們年輕人都不拍張照片的嗎?”

手機開了免提。

界面卻始終停留在iMessage界面。

發過去的鯊魚沒有被回複。難道是她選的這個鯊魚太兇了?把人吓退了?還是她喊她小狗,她不開心了?

這麽想着。

游知榆回答游麗羽的問題便有些漫不經心,“她應該不太愛拍照。”

“那你找機會和她拍一張。”快六十歲的游麗羽提出如此無理取鬧的要求,“或者偷拍也行。”

手機自動熄屏。

游知榆被她氣笑,懶懶地伸出手将手機界面點亮,漫不經心地盯着沒有被得到回複的短信,“你讓我去偷拍別人?”

“是有點不太合規矩。”游麗羽琢磨了一會,“那要不你想辦法拍張你們的大合照——”

話音未落。

手機振動了一下。

iMessage界面彈出來一個拟我表情。

“挂了。”游知榆果斷将游麗羽的電話挂斷,再迅速切回到iMessage界面。

白色屏幕上。

棕色耳朵的小狗搖頭晃腦,輕輕咳嗽了一下,耳朵軟趴趴地貼在腦門上,又連續彈了幾下。

然後慢悠悠地張嘴,傳出來卻是桑斯南有些木悶的聲音,

“欠你的搖耳朵,搖完了。”

語氣有些不情願,小狗的表情也有些木。

可游知榆卻笑了,笑得停不下來,笑得心有些熱。手機屏幕上方彈出游麗羽的微信:

【我可以不介意你挂我電話的這件事】

【但必須把人的照片發過來】

游知榆将微信彈窗滑出去,卻馬上回了iMessage:

【欠兩次,還有一次】

桑斯南理直氣壯地回複:【你把那個表情播兩次,就是搖了兩次】

游知榆挑了一下眉:【不行,你哦了我兩次】

桑斯南大概覺得她不講道理了,沒有馬上回複。

游知榆撐着下颌看了一會,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屏幕上搖耳朵的小狗,心裏忍不住想:

哦了我兩次,搖耳朵還這麽不情不願的。

可似乎是不滿她的想法,“叮”地一聲,桑斯南又回複了過來,仍舊是那只拟我表情的小狗。

仍舊是有些木的表情,仍舊是有些悶的語調。

可還是乖巧地搖了兩下耳朵,說,

“搖完了。”

可限定時間為三十秒的拟我表情并沒有結束。屏幕上的小狗在說完之後,又搖了兩下耳朵。最後桑斯南有些笨拙,又有些含糊的聲音從小狗表情裏傳出來:

“今天太晚了,晚……早點休息吧。”

游知榆沒有忽略掉桑斯南欲言又止的“晚”字,夾雜在這句話裏,不那麽明顯,卻又透出一些緊促的呼吸。

是想說晚安嗎?

自動播放的拟我表情重複播放了一邊,于是那個有些緊促的“晚”字傳到了耳邊。

游知榆想了想,重新打開拟我表情,選定那個鯊魚表情,卻又莫名覺得鯊魚的牙齒有些過分尖。

是不是顯得有些兇了。

她想了想,然後去到微信,截圖問游麗羽:【你覺得鯊魚兇不兇】

游麗羽最近在學習沖浪:【這牙齒一排排的,兇得很,我看了晚上要做噩夢】

游知榆眯了眯眼,于是換成章魚,發給游麗羽:【這個呢】

游麗羽回複:【這還好點,下面的小觸須看起來軟乎乎的,你們年輕人應該喜歡】

游知榆切出微信界面,重新切到iMessage,錄制了個簡短的拟我表情發過去。

屏幕上的章魚慢悠悠地搖晃着自己的觸角,輕輕吐出她的聲音:

“晚安。”

剛發過去,手機就“叮”地一聲,發出提醒。她匆忙看過去,結果不是桑斯南的回複。

而是游麗羽。

發了iMessage給她,用了同樣的棕色耳朵小狗拟我表情,一板一眼地對她說:

【你怎麽不用這個?】

【這才是這裏面最可愛的】

游知榆失笑,明明游麗羽和桑斯南用了同樣的棕色小狗。但游麗羽這條棕色小狗卻有些過于板正了。

有點奇怪。

她想了向,終于回複認真對待這件事的游麗羽,将桑斯南的搖耳朵表情截圖發過去,說:

【你想要的照片】

而後又退出來,将那串沒有被備注的電話號碼,添上了新的備注:

【會搖耳朵的小狗】

大海沒完沒了地沖刷着、蒸騰着北浦島。

不知不覺,北浦島的夏天已經過去一半,那過去的一半被iMessage裏的拟我小狗和章魚打上了一個完整的句號。

桑斯南沒再和游知榆有任何誤會,也沒再似之前那樣在游知榆面前躲躲閃閃,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過往。似乎,所有不算坦蕩的過往都被iMessage裏的小狗和章魚了結。

那剩下的一半呢,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夏天?

天氣預報回答了她。

是即将持續一周的雨。

是游知榆再次在失眠的夜發過來的短信:【我看到天氣預報,說今天傍晚的時候會下雨】

收到這條短信時,桑斯南已經提前把在港口的田蘭慧送了回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準備睡覺,聽到短信振動時一下從床上蹦起來。

看到這句話,她心髒猛烈地跳了跳。

濕熱的午後靜得有些可怕。

風扇吱呀呀轉悠的聲音,竟然遮不住她逐漸變得緊促的心跳。她思考了一會,謹慎地回複:

【我看到了】

這次,游知榆似乎在盯着手機,很快便回複:【你一個人沒有關系嗎】

她這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又要像上次那樣過來陪她?

不對,她這樣的想法有些奇怪了,怎麽能想着游知榆在下雨天過來陪她呢?

又不是一個下雨天就要求抱抱的小孩。

抱抱……

這個詞從腦海中冒出來,有些羞恥。桑斯南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粘稠雨夜的擁抱,便突然覺得熱了起來,從風扇裏轉悠出來的風都跟着變熱了。

像是被風扇的熱風趕着,她倉促地回過去:

【沒事】

只有兩個字,顯得有些冷淡。

她抿着唇,又想着補一句話,可手指在屏幕上敲來敲去,将那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打出來又删去,這樣感覺似乎有些逞強。

于是換成“現在還沒下雨”,卻又顯得有些态度暧昧,似乎是說如果下雨一個人就有事了。

反反複複地删改之後。

她被逼得出了一頭汗,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才發過去:【上次的事情很謝謝你,我現在沒有這麽害怕下雨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

也許游知榆的奇怪是正确的。

想起“下雨”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确不只是會想起她沒買到的麻糍,想起那件溫熱的外套。

同樣也會想起那個被定義為“安慰”性質的擁抱,會想起她們在游知榆最愛的那首歌裏跳舞……

她似乎,已經不知不覺将她的害怕削弱。

“叮”地一聲。

手機振動,将她的思緒從那個雨夜裏抽出來,她看到游知榆的回複:

【ok】

ok?

沒有章魚的拟我表情,也沒有其他話。

她好像只是随便問一下,得到她的答案之後就輕而易舉地放心了。

可這的确又是一種關心。

還是說,游知榆只是突然記起來了這件事,突然看到了天氣預報,便關心地問了一下。

難道她應該說自己仍然很害怕才對嗎?

當然不是。

桑斯南愣愣地看着這兩個莫名顯得有些冷淡的字母,往上滑了滑,她們上次的短信聊天仍然停留在那個拟我的章魚表情上。

那個夜晚,她們好似已經把該做的事全做了,該說的也全說了。好像沒有誰找到新的事情要聊,以及新的事情要做。

思緒飄遠。

手指又不小心觸碰到那個動态章魚,于是游知榆輕慢的嗓音又從手機裏跑出來,

“晚安。”

桑斯南有些急促地将章魚滑上去,又看了最後一條“ok”好一會,才抿着唇回複過去:

【我睡了】

發完這條,桑斯南放下手機,放下之前已經結束的那一半夏天,重新躺回了床上,在風扇的轉悠聲裏,逼迫自己陷入睡眠。

某種程度上,這種逼迫的确有效。

至少她沒有再睜開眼。

至少昏昏沉沉間,聽到手機的振動聲時,她的心髒緊了緊,卻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只是強逼着自己放過這隐隐約約的振動。

話題已經結束了。

這極有可能不是游知榆的短信,又極有可能只是游知榆簡短的回複。

比如說:好。

又或者是,ok。

以往的每一次失眠想東想西時,桑斯南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都沒有什麽效果。但這一次,似乎的确有着某種效果。

午後熱風掀開窗簾,熱切陽光潑到她眼皮上時,她的确已經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睡着。

緊接着。

是朦胧粘稠的夢境。

張牙舞爪的黑夜,耳邊是雨聲,她有些睜不開眼,卻能感覺到自己面前站着一個身姿窈窕纖細的人。

視野似乎被一層朦朦胧胧的輕紗蓋住,被風一吹,掀開了三分之一的視野,卻仍有三分之二被遮蓋住。

有些癢,似乎還混雜着女人輕慢的呼吸。

以及一股缱绻的花香。

她試圖将擋在自己眼前的東西拿下來,可剛一伸手,就有微涼的手指便覆在了她的手臂上,将她桎梏住。

手臂突兀地繃緊,卻無力可使。

她似乎正躺在什麽地方,無處可逃。朦胧視野裏的身影緩慢靠近,搖搖晃晃的銀色鏈條在她眼前浮現。

下意識後退,背擠壓着身後的木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微涼的手指仍然輕撫在她的手臂上,緩慢沿着她的肌理線條向上,癢意接連不斷地襲來。最後,那攜帶着體溫的手指,準确地捕捉到她的下颌,直到隐隐到達那處發燙的耳尖。

耳朵忍不住顫了顫。

這時,女人在朦胧的絲巾之外,發出一聲勾人的輕笑,甚至還用柔柔的力道,捏了捏她的耳朵。

呼吸在瞬間變得緊促。

她背脊不受控制地繃緊了一下,接着猛地扯開漂浮在自己臉上的絲巾,停留在自己脖頸的手卻突然用力,将自己拉近。

女人的臉幾乎近在咫尺。

她幾乎能感覺到女人灑在自己頸間的氣息,以及傾瀉在自己身上的發,蕩在她下颌處,惹得人酥酥癢癢。

在看清女人鼻側那顆勾人的棕色小痣時。她不受控制地被拉近,呼吸溫熱地纏繞在了一起。

唇快要碰到那顆棕色小痣時,托在她後頸的手突然松了,她不受控制地下跌,又陷入了硬梆梆的床板上。

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猛然睜開眼的那一秒,她的呼吸和心跳都極快極快。

臨睡之前潑在眼皮上的日光已經消散,只剩黏稠的雨,以及從窗外飄進來的涼爽的風。

身上的燥熱汗意還沒消退,絨毛被風激得一下沖起來。

她深深地喘了口氣,還沒緩過神來,一偏頭,因為剛清醒而有些朦胧的視野裏,就看到一個身影正慵懶地倚在她房間門口。

與她對視幾秒後。

身影搖晃着腰肢向她走近,像只慢條斯理的貓兒。

她愣住,手硬生生地撐在硬床板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耳邊仍是淅淅瀝瀝的雨聲。而身影走近,微微彎下腰,清透勾人的五官一覽無遺,那股缱绻的花香瞬間将她裹住。

“出這麽多汗。”游知榆輕輕捏了捏她的耳朵,狹長的眼微微上揚,不由分說地将她勾住,

“這是做什麽夢了?”

小狗搖耳朵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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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