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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裁縫尼科爾如約送來制好的皮毛大衣，兩套都是成年男子的尺寸，仙樹付了剩下的錢，另給五個銀幣當小費。

尼科爾感動得快哭了，替她付了房錢，第二天還親自把她送到村外銀月軍駐紮地。

“如果是采藥的話，我知道一個地方。”尼科爾指給他一個方向，“看見兩座雪峰之間的峽谷了嗎，那是富哈峽谷。”

擔心秘密被人偷聽去，尼科爾四處瞄了瞄才彎腰在她耳邊小聲說：“峽谷最深最深的地方，有一個山洞，平地上是看不見的，你要走到最裏面的地方，山洞就藏在懸崖下面。

“我有一次被仇家追殺不小心掉下去發現的，我在裏面躲了一個月，那是熔岩地精的家，它們很兇，我是靠給他們做衣服才活下來的。出來的時候，發現我的仇家已經凍死在峽谷裏了……那洞口的蘭霍被地精保護得很好，但現在因為缺食少糧，他們就搬到村子裏住了，運氣好的話，你在附近找一找，能撿到別人挖剩的蘭霍。”

告別尼科爾，跟着銀月軍的雪山巡邏小隊一起上山，宗星很快給她發來消息，“如果你能看見兩座雪峰之間的峽谷，那麽在峽谷最深最深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哪裏了。”仙樹得意洋洋打斷他，“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看我能不能找到你吧！”

“哦？這麽厲害呢。”微光中，青年雙眸熠亮，眼尾彎出喜悅的弧度，“那我就在這裏等着你來。”

“等着吧，我很快就來啦！”仙樹高興說。

“來了嗎？”尤克裏擡起頭問。

宗星點點頭，撐着洞璧起身，“我去門口接一接。”

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躺着什麽也不幹等着人來救，除了尤克裏，他從來只相信自己。但每次出事兩個人都是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更準确的說，他們只能靠自己。

這樣的遭遇，其實咬一咬牙也能過去，但能依賴指望時，偶爾放松一下也很不錯。

對他人的信任也是一種肯定和尊重。

山洞口覆滿了白雪，峽谷裏靜悄悄，宗星閉上眼裹緊圍巾靠在洞口休息，耳朵卻豎得高高，期待着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咯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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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樹跟的這只巡邏小隊裏，有五個跟她一樣的采藥人，都是本地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熟悉的采集地點。蘭霍是珍貴的外傷藥，同時也是羅德尼家族長期收夠的一種魔藥材料。

它們長在厚厚的雪層之下，純白色冰淩狀，非常難找。雪山那麽大，每天都有很多妄圖采集蘭霍發財的外鄉人跟着巡邏隊一起進山，仙樹顯然被當成其中一員。

職業采藥人們都不跟她走在一起，遇見爬坡上坎的地方也不牽她，多少有點排擠的意思。

倒是有個大個子士兵，本來走在隊伍中段，發現這個雍容華貴宛如城裏來的貴婦人老是掉隊後，把兵器一頭遞給她，牽着她走。

仙樹暗暗記住了他的長相，心說等見到棕棕，就把這事說了，讓他給大個子升官！

出于謹慎，從峽谷入口經過時，仙樹沒有進去，她觀察過地形，無法确定山洞在哪個位置，擔心貿然跳下去摔死，她打算爬到對面高處，從斜坡下到懸崖底部，再從下往上爬。

正午時分，巡邏隊停在山坳休息，采藥人們各自散去，仙樹也要走了。轉頭看見大個子正臉，才發現那家夥戴着骨頭面具，是個半獸人，怪不對長得那麽魁。

沖他揮揮手，友好地笑笑，仙樹朝着預設的路線走。

頭微偏向外，躲在隐蔽處的宗星突然睜開眼睛，就看向對面山坡出現了一個白色雪球，貼在雪坡上龜速移動着。

一時沒想到是她，看外形更像一只雪獸幼崽，宗星想起仙樹說買了雪獸皮做的大衣，手下意識按在腰上，在想要不要宰了那只雪獸幼崽給仙樹做個背心。

猶豫間，雪坡上的白色幼崽估計是嫌棄這樣爬太慢，它站了起來，扶了扶頭頂的紅色小尖帽，長辮子在脖子上繞兩圈，打算把自己團成一個圓球直接滾下來。

宗星坐直身體，眯着眼睛看過去。

仙樹把身上的挎包解下來，裏面的東西倒在雪地上，三只小東西就“嘿咻嘿咻”自己滾下去了。

“仙樹？”他不确定喊了一聲。

白色圓球已經咕嚕嚕滾下來。

“仙樹！”他扶着洞璧站起來，不管不顧地沖出去，“仙樹！”

手掌攀着崖璧借力跳到一邊的平臺上，再順着稍平緩的一面滑下去，雙膝彎曲緩沖力道，宗星先她一步跳到了崖底，眼看白色圓球就要撞在底部石璧上，他守門員一樣魚躍撲過去，白球穩穩當當抱在懷裏。

胸口一窒，他抱着懷裏的大白球仰頭痛哼，“仙樹啊——”

從雪地上爬起來，扶正小帽，仙樹驚喜瞪大眼睛，“呀！”

“找到你啦！”她一把抱住他，“我找到你啦！”

被她撲倒在雪地上，宗星緊緊環抱這只松軟的大白球，眼睛彎成了月牙，真心實意地誇贊，“仙樹好厲害啊。”

“你的傷怎麽樣？”仙樹趕緊爬起來，小手到處摸着檢查。在她想象裏，他應該滿身都是血，血幹了變成硬殼殼，渾身髒兮兮臭烘烘，手腳都長滿了凍瘡……

但現實恰恰相反，除了臉和唇色十分蒼白，雙頰略凹，樣子有些憔悴，他臉和頭發都很幹淨，也不臭，身上還裹着一件紅色大圍巾，只是不知道衣服底下藏着的傷到底嚴不嚴重。

“你怎麽樣啊。”摘下手套，兩只軟乎乎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臉，摸到青色硬硬的小胡茬，指腹輕輕在他唇邊那顆小痣輕輕剮蹭着。

“先上來吧。”尤克裏從高處丢下來一根繩子。

扶着帽子擡起頭看，仙樹更加慶幸自己是從對面滾下來的，洞口位于懸崖中下部，位置非常隐蔽，從上面往下看視野受限，根本就找不到入口哪裏，除非她是四腳蛇會爬。

帶來的三只小東西也終于滾到了腳邊，仙樹彎腰把它們一一塞回挎包裏去，宗星先把仙樹送上去，再自己攀着凸出的山石爬上來。

尤克裏和仙樹都拉不動他，這個家夥看起來瘦長條沒幾兩肉，骨頭可沉得很呢。

仙樹趴在邊緣看着，一直擔心他掉下去。也是有心炫技，他故意挑險峻危險的地方爬，惹得仙樹連連小聲驚叫，尤克裏在後面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他們藏身的山洞非常深，地勢一路蜿蜒向下，走出一段路宗星讓她把外套脫下來，“可以少穿一些了。”

仙樹手貼在洞璧，才後知後覺發現，地底是熱的，空氣變得很悶。

尤克裏手裏握着一塊白色發光的石頭，繼續往前走，到這裏已經不需要他照明了，他們來到一個很大的空間，洞頂和四壁布滿了會發光的石頭，紅的藍的白的都有，光線多彩迷離宛如夜店。

角落裏還有堆成小山的石碗，這個地方，應該是熔岩地精們平時吃飯的食堂。

這樣的山洞還有很多，大小各不同，一個串一個，有些有發光的石頭，有些沒有。轉了一大圈後仙樹發現，離那個像夜店一樣的大廳越近的地方，發光的石頭越多，大概是地殼運動時火山噴發造成的。

在某個洞口，仙樹兩眼往上瞪着，盯着自己的劉海，指着前方，“這裏有風！前面是通的！”

“對。”宗星說：“通往其他地方，我們也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最後發現你進來的那個山洞是離坦達南村最近的一個。”

往前繼續走着，宗星把她的挎包接過來遞給尤克裏，“累了吧，走，我帶你去泡溫泉。”

“泡溫泉？！”仙樹就這樣被他哄走了，尤克裏跟包裏的三小只大眼瞪小眼，妮可兩手抵着握成拳抵着下巴，“司政大人，妮可也想泡溫泉……”

尤克裏就帶着它們去另一個山洞泡溫泉了。

外面的雪水滲進山洞裏，形成的一個個小水坑，就是溫泉了。穿着睡裙被宗星攙扶着滑下去的時候，仙樹什麽都明白了，“我說你的傷怎麽能好那麽快，有蘭霍，還有溫泉，你日子也太舒服了，害人家白擔心，還以為你快死了。”

還有身上那麽幹淨，肯定是提前洗過澡的，這個騷包的臭狗熊。

站在岸邊，宗星叉腰看着她，“我也想泡。”

仙樹搖頭，在水裏精力旺盛地游來游去，“不行吧，你身上還有傷呢，應該很嚴重吧？不可以随便碰水哦！”再說你不是洗過澡了臭流氓。

宗星開始解襯衣的扣子，“那你幫我看看，愈合得怎麽樣了。”

這個不要臉的就把自己上身脫光光了。

他的左肩有一道貫穿傷，傷口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已經結了十字形的疤，是被長矛刺穿的。除此之外，各種長長短短的傷痕還有很多，不過都只剩一條深褐色的疤痕了。

還不可以泡水了，給她展示過，他就乖乖把衣服穿上，盤腿坐在岸上陪她。

兩條胳膊墊在柔軟的布巾上，仙樹趴在岸邊仰頭看着他，“你讓我來，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他确實傷得很重，但這樣的傷應該還不足以讓他陷入真正的困境，參觀過這裏的環境後，仙樹恍然意識到，從一開始，他就是有意識的引導她來找他。

“仙樹還是這麽聰明。”宗星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臉。

仙樹“啪”地打開他手，“到底是幹嘛？”

這件事，說來話長，計劃開始實施是從兩年前開始。

宗星長話短說：“尤克裏有一本法典，我們在領主莊園時，你應該時常看見他抱着那本法典在啃。”

這個仙樹知道，她也好奇翻過兩頁，可惜她連蘭利芬特語都弄不明白，別說法典上更加像活蛆沾了墨在紙上扭出來一樣的暗夜精靈語。

“那是他從黑龍神殿廢墟裏的石板上整理的，裏面內容很多，其中有一條記載，收集神之殘翼、龍之晶核，還有蠻龍之心，從傳送門抵達深淵，将這三個東西獻祭給深淵，可以開啓時空之門。

“時空之門，可以将你送到心裏最想要去的地方。

“這是幾千年前，暗夜精靈帶着幼龍離開蘭利芬特前留下的鑰匙。尤克裏的願望是找到族人們現在定居的地方，簡單說就是回家，暗夜精靈一族在蘭利芬特只剩他一個了，他的願望是回家，我的願望也是。不管是真是假，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所以我們既是兄弟也是夥伴，目的只有一個。”

熱氣騰得臉頰紅紅，腦子好像也糊住了，過了很久，茫然地眨眨眼，嘴唇輕嚅着，仙樹才小聲試探着問：“回家？所以，你要帶我回家？”

宗星笑着，“在回家之前，可不得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如果我們真能回去，以後這些風景就真的看不到了。出來一趟，哪裏都沒玩過，多虧啊，你一直待在家裏，跟住海景房天天蒙頭睡大覺有什麽區別。”

對視許久，仙樹身體微微後仰，無語地看着他，“你可真不要臉。”

“畢竟是當領主的。”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閉上一只眼掐了個指甲尖尖，“撈功勞的場面話還是會億點點。”

山洞裏那種礦石特別值錢，咳咳，明天，懂我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