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夜很安靜,衛瑕沒有聽到解釋的聲音。
她凝望着晉遲,從那張平靜的面容上看不到更多的情緒。那種疏離之感再度出現在了她跟晉遲之前。衛瑕心中有些微妙的不快,但她向來樂觀,眨眼間便将亂七八糟的思緒驅逐,一把抓着晉遲的手,帶着她往天上一指:“看,流星!”
流星的光芒如擦亮火柴,只有簡短的一閃,眨眼間便消散。
衛瑕注視着天幕,不由得感慨道:“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看到流星了。以前總想着看到的時候一定要許個願望,可真看到的那一瞬間,卻沒有了任何的心緒起伏。”見晉遲轉過頭來看自己,衛瑕又狡黠一笑,繼續道,“因為你在我身邊,我的一生已經圓滿。”
晉遲:“……”她躊躇了片刻,才道,“這話是誰教你的嗎?”
她記憶中的衛瑕,好像不會說這樣的話。
衛瑕眨眼,搖頭道:“不是啊。”頓了頓,她又道,“說情話這項技能,大概是無師自通的。你不喜歡嗎?”
一個“不”字到了嘴邊,晉遲又壓了下去,她唇角微微上揚,違心地點了點頭。
衛瑕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振奮起來,雖然技能是“無師自通”,可內容總需要積累。她等會兒就去網上搜尋語錄全集,讓女朋友每天都能沉浸在情話的海洋中。
歐澤劍鋪占地并不小,劃分為生活區、工作區甚至還有博物館區。
衛瑕和晉遲二人在生活區逛了一圈後就回到了宿舍中,晉遲拿了換洗的衣物洗澡,衛瑕閑得無聊,拿起了手機點開了與曲繁霜的聊天框。
衛瑕:【你之前偷偷給我女朋友發什麽消息?】
曲繁霜回複的很快,想來最近清閑,并沒有接什麽工作。衛瑕掃了一眼,看到了“查崗啊”三個字眉頭就蹙了起來。她的行為很像“查崗”嗎?會不會給女朋友騰留的私人空間太少了?衛瑕深刻地反省了一陣,打算将這件事情抛到腦後。
衛瑕:【你不要告訴她。】
曲繁霜:【妻管嚴嗎?】
衛瑕:【……】
曲繁霜:【歐澤劍鋪風光怎麽樣?裏面的老師們好說話嗎?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衛瑕:【?】
她的注意力都在“異常”兩個字上,死死地盯着手機屏幕,身上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曲繁霜這人神神叨叨的,不正常。
衛瑕:【你問這個幹什麽?】
曲繁霜:【你不知道嗎?這期《傳承》的主題就是“鑄劍”呀,我們過幾天會來這邊拍攝。】
衛瑕:【……】
她的确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又不參加《傳承》節目組,哪裏會管它在哪裏拍攝?曲繁霜要來這邊?對,還有姬令姿,不會真被她折騰出什麽事情吧?正當衛瑕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開門聲響起,晉遲穿着睡裙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她偏着頭,用白色的毛巾握住了濕噠噠的頭發擦拭,神情專注,沒有注意到自肩膀處往下洇濕的水痕。
衛瑕雙眸一瞬不移地落在了晉遲的身上。
她的眼眶似是帶着幾分朦胧的水霧,顯得無辜而又乖巧。
衛瑕有些緊張,手機落在了床上發出了“咚”一聲悶響。她的視線随着晉遲挪動,一直到晉遲坐在了對面的梳妝臺邊拿起了吹風機,才将心中的那蓬火壓了下去。“我……”她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又道,“是曲繁霜的消息。”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完全被吹風機“嗡嗡嗡”的聲響掩蓋。
晉遲通過鏡子窺到了衛瑕的動作,隐約間似是聽到了什麽,她啪嗒一聲撥動開關,轉頭困惑地望向了衛瑕。
那“嗡嗡”的噪音終于消散了,衛瑕按了按眉心,雀躍地望向了晉遲道:“我來幫你吹吧。”
晉遲嘆了一口氣,認真道:“明天就要開始工作了,早點休息。”
被拒絕的衛瑕有些失落,旋即面上又勾起了歡快的笑容,女朋友這是在關心她呢!
-
夜晚,屋中一片漆黑。
廊道上的燈光透過了單薄的窗紗,只餘下了一層薄薄的亮芒。
衛瑕睡在了下鋪,在過去她認為自己沒有認床的習慣,可不知為什麽,這晚上翻來覆去 ,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床是硬板,鋪了一層不厚的墊子,有些硌得慌。
衛瑕抱着薄被子平躺着,她的視線逐漸地适應了黑暗,可思緒卻是跨越了時空,回到了五六年前。
“阿遲,你睡了嗎?”衛瑕低聲地詢問道。
木床微微晃動,随即響起了一道很輕的應答聲。
“我睡不着,我已經好幾年沒有睡過這樣的床了。”衛瑕抱怨了一聲,見晉遲沒有應答,她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上來嗎?”
“不。”晉遲的語調很是急促。
緊跟着便是起床的動靜,在微弱的搖晃中,晉遲踩着梯子緩慢地爬了下來,坐在了床沿。
衛瑕眼眸一亮,她伸手去攬晉遲的腰,迫使她與自己一般躺下。
近距離的接觸使得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了一起。
“你也住校。”衛瑕篤定地開口道,她伸手撥了撥晉遲的發絲,指尖撫摸着她的面容,語調逐漸地興奮。
“我好像記起了一些東西。有一天快到宿舍熄燈時間,你還在坐在教學樓和實驗樓之間的複道欄杆邊,看起來很傷心。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只能給你一個擁抱。
“你說到時候會告訴我原因,可後來……你好像沒有說,連轉學了都沒打一聲招呼。
“可是這樣的話,我是怎麽與你重逢的呢?”
晉遲身軀一僵,她拉下了衛瑕亂動的手,按在了身側。
那段時間,是幸福的假象徹底碎裂的時刻,母親的病症已經到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地步,而晉衡呢,忙碌于公司的大小事情不見蹤跡。所謂的親人在暗處指指點點,眉眼間滿是不屑與嘲弄。而她無比痛恨自己的弱小與無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發展到一種不可遏制的地步。
“除了愛晉衡,她好像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晉遲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響起,悶悶的,像是被藏在了玻璃瓶裏。她警覺起來,雙眸中流露出幾絲茫然和脆弱了。她跟衛瑕提起了母親的事情,難道要跟她交心嗎?或者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
晉遲的聲音消去後,只餘下了清淺的呼吸聲。
它是那麽輕,好像一用勁便會打破緊鎖了多年的鐵匣子,釋放出一些難以掌控的東西。
衛瑕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隐隐猜到了晉遲口中的她是誰。
她眨了眨眼,将被晉遲輕輕壓住的手抽了回來,攬住了晉遲的腰,将她帶到自己的懷中。
衛瑕蹭了蹭晉遲,軟聲道:“我給你唱首歌吧。”
晉遲壓在了衛瑕的肩窩,那股傷懷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感受着包裹着周身的溫暖與柔軟,她淺笑道:“但是我記得你五音不全。”
衛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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