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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周一。

岑靈一大早被滅絕師公叫到了辦公室。

滅絕師公一手摸着頭頂僅剩的幾根頭發,一手重重拍了拍桌子,說:“我上周交代給你的事兒,你是怎麽辦的?”

岑靈莫名其妙:“司未然和宣轶的稿子我已經上交了,芒姐也看過了。”

滅絕師公不耐煩地揮手:“我不是說這個。那篇稿子不發了。我指的是,你好端端去招惹宣轶做什麽?”

岑靈思路還停在他上一句:“稿子為什麽不發了?”為此,她可是用盡了一生的好脾氣。

滅絕師公壓低聲音:“你知道她背後什麽人嗎?那老板和咱們社長有交情,稿子不發了。你趕明兒挑個時間,和她去道個歉,要不然,你以後的工作可不好做。”

感情他怕得罪上級領導,把這個鍋甩給她了呗。還威脅她!

岑靈當下道:“我不會去道歉的。她們先說的我,我就回了一句,禮尚往來。再說,這個名也是公司給報的,又不是我主動去的。”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滅絕師公見她不接鍋,手指用力點桌面,“領導交給你難做的工作,是鍛煉你的能力,是着重培養你。”

岑靈氣極反笑:“我每個月的工資多少,平時加班加點,公司給過加班費嗎?我不是公司的奴隸,我是公司的員工。簽的是勞動合同,不是賣身契!這麽點錢就要給公司做牛做馬還背鍋,對不起,辦不到!”

滅絕師公被怼得瞪大眼睛,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沒理只能大聲:“年輕人吃點虧怎麽了?吃虧是福!”

“誰愛吃誰吃去!”岑靈身體前傾,一掌拍在他桌上,壯了壯聲勢——

“我要辭職!”

從辦公室出來,岑靈回到位置上即刻提交了申請辭職的流程。她還在試用期,三天之內就可以走。岑靈站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大概剛才的争執聲太響了,同事們已經知道了怎麽回事。有人問她:“小岑,真就這麽走了?”

岑靈點點頭。

丁雯端着茶杯從茶水間出來,聽到他們的議論聲,明白發生了什麽,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對岑靈說:“你剛進雜志那會兒,我就想着你堅持不了多久,沒想到,比我想象中還不行啊。”

岑靈啪的一聲将一支筆甩進儲納盒。

丁雯吓了一跳:“你做什麽?有脾氣也別朝我使,又不是我讓你辭職……”

“芒姐叫我,沒工夫和你廢話。”岑靈大步路過她時,重重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吠得我耳朵難受。”

丁雯一愣,氣得臉色發紅:“你什麽意思?你站住把話說清楚。”被幾個同事拉住,才沒沖過去。

岑靈就是這樣,之前因為想留在雜志,不好和同事關系搞得太僵,所以才能忍就忍,但既然她都決定走了,別人對她什麽态度,她就要以牙還牙。敲響芒姐辦公室的門,她聽到請進才推門。

芒姐指着辭職流程問她怎麽回事,岑靈便把前因後果說給她聽了。

芒姐對岑靈印象挺好,挽留了幾句,但見她态度堅決,便笑道:“也挺好。你的性格不适合這一行,我支持你去追求更好的未來。這不過是一個破工作。”

岑靈道:“芒姐,給你添麻煩了。”

“別這麽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辭完職的第三天,岑靈已經躺在公寓了,可一覺醒來無所事事,心中有種空落落的慌張,于是立刻狂轟濫炸安魚。

安魚剛睡醒,迷迷糊糊地聽她講了辭職的事兒,還挺高興:“要我說,你那個破工作早就該辭了。要錢沒錢,要臉沒臉,恭喜你終于想通了啊。”

岑靈:“……你說,是不是我太不會吃苦了?”

安魚吹了吹指甲:“親愛的,當你從事一份沒有前途又累的工作,辭了吧,別人會說年輕人就是不會吃苦,不辭吧,過個四五年,別人又會說,這人真沒魄力,這破工作還當個寶一樣。”

岑靈有被安慰到:“安小魚,沒想到你一寫傻白甜言情的,居然能說出這麽現實主義的話。”

“滾。”安魚翻了個白眼,又說,“別擔心,大不了你來給我當助理,我給你發工資。再說了,不還有我兒砸嗎,讓他養你啊。”

岑靈耷拉下眼皮:“我和他可沒什麽關系。挂了挂了。”

到了農歷五月,岑父岑母從外地考察回來了,說是端午節放了幾天假,過完節就又要回去挖墓。岑母提起季遇:“我聽說阿遇也在滬城啊,你問他端午節放假不,有空的話讓他來我們家一起吃粽子過節多好。”

岑靈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挑了一顆櫻桃放到嘴裏,說:“媽,你怎麽知道他在滬城?”

“我們聊微信的時候他提到過。你季伯父他們早就回去美國了,他一個人在這裏孤零零的,多可憐。”

岑靈笑道:“他才不可憐。不過,你們居然還聊微信?!聊什麽,養生泡腳枸杞茶嗎?”

岑母戳了戳她腦袋:“人可不像你。人懂禮節得很。”

被岑母趕回房間,岑靈不情不願地拿出手機給季遇發消息:【你在幹什麽?[好奇JPG.]】

等了十來分鐘,季遇回到:【拍戲。】還發來了一張現場劇組人員的工作照。

岑靈:【哦。】

季遇:【你舍得放棄你的人生理想了?】

岑靈腦中先冒了個問號,但緊接着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辭職的事情,一定是岑母他們透漏的風聲。

岑靈:【對![傲嬌臉]】

季遇:【挺好的。】

岑靈:【好什麽?!】

季遇:【省了給你買人身保險的錢了。】

這個人怎麽這麽讨厭!岑靈在對話框輸入一連串罵人的話,還沒發出去,季遇的消息又過來了。

——【你才二十三歲,有很多時間去做合适你的事。】

總算說了一句人話,岑靈心中舒坦了,在床上翻了個身,删掉重新打字:【不對,我離二十三歲的生日還有好幾個月,你是不是忘記我生日了。】

小時候,她每一年生日都會收到來自季家的兩份禮物,一份是季父季母的,一份是季遇的。但自從季家出國前,她和季遇之間鬧了一些矛盾,自此每年只能收到來自國外的一份生日禮物了。她想,或許季遇真的忘記自己生日了。

岑靈突然有點悶悶不樂,飛快問了他端午節有沒有時間,岑母邀請他來家裏吃粽子。瞥見回複後,甩手将手機扔在床頭櫃,抱着枕頭将臉埋在其中。

他都不解釋,一定是忘了!

五月初五,在岑母的殷切盼望下,季遇果真來了,還給他們每個人帶了禮物。岑母去廚房準備包粽子的糯米和粽葉,岑靈就在客廳拆禮物。

“啊!我前幾天還在微博上轉發錦鯉許願的!”岑靈取出一個禮盒拆開,被裏面的限量版手辦驚到了,“真是太靈驗了!”趕緊開心地掏出手機。

季遇抿了一口茶,斜眼看她:“你幹嘛?”

岑靈頭也不擡道:“還願啊。感謝錦鯉大仙的保佑。”

季遇被嗆了一下,挑起眼尾:“岑小靈,我送你的禮物,不感謝我,感謝錦鯉?”

岑靈笑嘻嘻:“也感謝你。不過更感謝錦鯉大仙。”

季遇冷哼一聲,表示對她的封建迷信嗤之以鼻。

岑靈還完願,發現袋子裏還有四個禮盒,一一拆了,全部都是她喜歡的限量版手辦,不由驚道:“也太多了吧,我一個都搶不到,你是怎麽辦到的?”

“不告訴你。”季遇往後靠在沙發,一雙長腿交疊起來。

“我還不想聽呢。”岑靈說道,抱起愛不釋手的手辦們統統藏到了自己房間,出來後,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你想幹什麽?”

季遇低笑一聲,坐直身子,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悠悠道:“岑小靈,你覺得,你渾身上下有哪點值得讓我想幹什麽?”

岑靈:“……”

要不是岑母在廚房,她現在就想撲過去把他掐死。

好在一下秒,這人正經起來,說:“你的生日禮物,補上。”

“這、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良心。”岑靈沒想到他這麽上心,居然把過去五年的禮物都給補齊了,還是被他嘲諷過幼稚的偏她最喜歡的手辦。

但她不知道的是,洛杉矶別墅的書房玻璃櫃底下,還靜靜地躺着四個未拆封、沒有寄出去的禮盒。季遇端着茶杯,眼睫輕垂,将眼底的一抹幽深隐去。

不知為何,心髒好像快跳了一秒,岑靈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耳垂,故作掩飾地蜷在沙發一角,打開電視看連續劇,誰料一出現就是男女主接吻的畫面,吓得她遙控板差點掉了,趕緊換臺。

季遇仿佛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轉頭看了過來。

幸好這時,岑母從廚房端出一盆泡好的糯米,喊他們一起包粽子。岑靈頓時找到救命稻草般忙不疊去了。

“哎不對,你這個角捏緊實點,你看阿遇包的粽子不知比你好看多少,人家也是現學的。”岑母忍不住說道,但岑靈包的粽子實在太不像樣了,沒一會兒就失去耐心,把東西一扔,“哎呀,我不會不學了,我去貼艾草。”

“這孩子。”岑母無奈笑着搖頭。

岑靈拿了艾草到門口,但她身高不夠,記得小時候,她總喜歡搶着貼艾草,就跑去樓下叫季遇,讓他抱住她的雙腿把她舉起來,貼好後,得意地炫耀:“我好高好厲害啊。”

“傻笑什麽?”季遇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拿過她手裏的艾草。

他比她高了一個頭,輕輕松松就夠到了她踮起腳尖也夠不到的位置。修長白皙的手指将透明膠布兩頭輕輕摁了摁,艾草就貼好了。

岑靈回神,如實說:“在想小時候,我總讓你抱起我貼艾草。”

季遇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盯了她幾秒,啓唇道:“別想,你現在這麽重,我可抱不動了。”

岑靈:“……”

這人少說句話是會死啊!

季遇拍戲行程很趕,吃過晚飯就要回劇組了,臨走前岑母塞給他一袋子蒸好的粽子,說是可以分給同事們,季遇向她表示感謝,又說了幾句讨她開心的話,把岑母哄得笑得合不攏嘴,直誇他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岑靈倚在門框,抱起雙臂,心中冷哼:裝模作樣。

時間過去幾天。

這天晚上,岑靈正在網上浏覽招聘信息,接到了安魚的電話。

她在那頭小心翼翼問:“親愛的,你今天上微博了嗎?”

“沒有呢。”岑靈聽她語氣奇怪,“怎麽了?”

“你上次參加的《素人改造師》上映了,都怪那坑爹的節目組亂剪輯,所以……你好像上熱搜了。”

岑靈眉頭微皺,打開微博一看,她還真上熱搜了。

被罵上熱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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