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滬城一中。

晚自習的結束鈴聲打響。

季遇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學樓，和往常一樣在路燈下等她。誰知，岑靈卻早早到了，腦後的馬尾甩來甩去，像在尋找什麽人。

下一刻，她的目光搜尋到了季遇，立刻眼神一亮，小碎步跑到他身邊。

季遇瞥見她兩只手指糾結不安地扯着校服衣角，表情吞吞吐吐，出聲問：“今天怎麽不磨蹭了，有什麽事嗎？”

岑靈被戳中心事，臉咻的一紅，飛快環視一圈四周，然後将他拉到操場的小樹林裏。

季遇莫名其妙。

兩人面對面站着，只見岑靈猶豫片刻，摘下書包，翻出了一封粉紅色的信封。上面還用紅筆畫了一顆蹩腳的愛心。

季遇一愣，說：“這是……”

“情書。”岑靈說完這兩個字，害羞地低下了頭。

季遇：“你寫的？”

他從初中開始就收到很多情書，一些女生讓岑靈代為傳遞，不過那些東西最終的歸宿是垃圾桶。他也告訴過她，不要再幫人送這種奇怪的東西。

不過這次，看她的神情，難道是她……

岑靈用力點了點頭，耳根子紅得快要滴下血。

季遇目光落到這封情書上，眼眸微動，唇角剛要牽起，就聽她繼續說：“拜托交給你們班的高明！”

季遇：“……”

岑靈見他沒動靜，擡起頭一看：“你臉色怎麽這麽不好？”

季遇唇角的弧線壓了下去，冷淡說：“沒。”他摘下書包，胡亂将這封情書塞進去。

岑靈提醒：“小心弄壞了。”

季遇低低地嗯一聲，頭也不回朝着學校的自行車場去了。岑靈追在身後，怎麽也跟不上他的腳步。

第二天，岑靈打聽送情書的進度，誰知他卻輕飄飄地說：“忘記了。”第三天第四天依舊如此。

岑靈急得跺腳：“你怎麽不把我的事兒放心上。高明被人捷足先登了怎麽辦？你不幫我我讓別人幫我好了。”

季遇聞言放下筆，深深看了一眼她，半響說：“好，我幫你。”

第五天，岑靈終于等來了季遇的回信。

“他……他拒絕了？”岑靈大受打擊，那封情書草稿打了十遍，還從網上上摘抄了很多唯美感人的句子，居然不能打動高明。她有這麽差勁兒嗎？

岑靈咬着下唇，覺得又丢臉又傷心。

季遇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說：“他的問題。”

岑靈不死心：“他有說什麽嗎？”

季遇：“他說，他不喜歡女的。”

岑靈：“……”

岑靈本來還将信将疑，直到一個月後，在季遇家寫作業無意中從他書包翻出了那原封未動的情書。

“季遇！”岑靈七竅生煙，“你撒謊！你根本沒有送出去！”

季遇停下筆，擡頭，神情淡淡：“嗯。”

岑靈質問：“為什麽不幫我？”

季遇扔了筆，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他明明坐着，可卻讓人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他的聲音冷淡又嘲弄：“岑小靈，你數學及格了嗎？英語單詞背全了嗎？作文得過五十分以上嗎？這些統統沒有。”

“現在是你好好學習的時候。懂？”

岑靈被他一連串的嘲問徹底惹火：“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

就在上周，高明被人捷足先登了。

夏日炎熱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岑靈抹了抹眼角，收拾書桌上散落的作業，準備回家去不再看到這個人，想了想又覺得不解氣。于是撕了一頁草稿紙，低頭刷刷寫了幾個字，一巴掌拍到季遇面前。

筆尖被震動得顫了顫，黑色墨水劃過一道難看的痕跡。

季遇拈起那張紙，只見上面寫着：你這個人真讨厭。

他望了一眼岑靈離去的門口，手指微動，将紙對折三折，夾進了書本裏。

……酒店的燈光刺了刺，将思緒拉回現在。

吳莉莉還沒明白岑靈的話，蔣嘉就過來打圓場了，緩和氣氛後，岑靈和他們兩人沒坐一桌，飯間倒也心平氣和多了。

她中間去了趟洗手間，倒黴的是碰到高明了，或者說，這貨故意跟着來的。

見岑靈眼神不善，高明嘿嘿笑道：“岑靈，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對我的感情，我心裏也都明白的。不過好幾年沒見，你比以前漂亮多了。”

可岑靈不明白他想說什麽，疑惑皺眉。

高明轉了轉手腕的手表，看了一眼洗手間外面，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剛才是在吃吳莉莉的醋。不過沒關系，你現在也有機會的。”

見她依舊沒明白，高明直接把話點明：“這兩年我賺了一些小錢，同時養兩個女朋友沒問題。”

岑靈：？？？

岑靈心中像吃了一只蒼蠅惡心得不行。她嫌惡地皺起眉：“麻煩讓讓，你擋我路了。”

高明卻糾纏不休，追在她後頭一直說話：“我當年是拒絕過你。但你也不能這麽小心眼吧，我把臺階都給你了，聰明的女生應該知道順勢而下……”

大廳門口，吳莉莉翹首以盼。她對高明其實也沒什麽感情，這人上學時就非常平庸，當時班上所有的光環都集中在季遇一個人身上，珠玉在側，她們這些女生哪分得出心思看其他人。

可惜，高嶺之花是高不可攀的。畢業後，很多女生的小心思也就歇了，面對的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高明有點小錢，對她而言，算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了。

她這麽想着，就看見不遠處，高明像只哈巴狗似的追在岑靈身後。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防火防盜防同學會，她今晚跟過來就是要盯緊高明的，沒想到還是讓他得了空……

“你們在幹什麽？！”

岑靈眼前出現了一雙高跟鞋，她正松了一口氣，卻看見吳莉莉怒氣沖沖的臉。

吳莉莉不敢直接對高明發火，畢竟她刷的信用卡都是人家的，于是只能将矛頭對準了岑靈。“岑同學，高明是有錢，是長得帥，是年輕有為又優秀，但這些是你死纏爛打的理由嗎？”

許多同學聽到動靜出來了。

岑靈捏緊了手指，簡直百口莫辯，因為當年情書事件，高明、吳莉莉、還有蔣嘉他們，都覺得她喜歡高明，就算她現在說早不喜歡了，恐怕也不會有人信。

中二時期做的傻事，都是要還的……岑靈陷入深深的懊惱中。

“抱歉，我來遲了。”

這時，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打破了廳內的竊竊私語。

衆人轉眼望去，只見一位身形高挑的青年從不遠處走來。精致锃亮的皮鞋踏過光滑大理石地面，發出極富節奏感的咯噔聲。等人走近了，無形氣場微微壓迫着在場所有人。

吳莉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喊出聲：“季遇！”

衆人也認出來了。多年不見，他的身形拔高了許多，肩膀和發梢沾染了夜霧，渾身散發出一股冷冰冰的距離，就和在電視上一樣遙遠。

季遇朝她一點頭，淡漠又疏離。他和蔣嘉他們也打了招呼。

同學中有人說：“季遇，你一個大忙人，也有空來參加同學聚會啊？”

季遇笑道：“忙完了過來看看，沒想到還是遲了。本來也是要來接人的。”目光瞥向了岑靈。

岑靈一下子明白了，她這位竹馬是過來給她撐場子的。她小步挪到季遇身旁，低聲說：“我們都吃完飯了。”

季遇說：“那我送你回家。”

衆人見他倆交耳說話的親密樣子，眼底有了幾分猜測，有人問：“哎岑靈，你還說你們沒有……”被小聲打斷：“噓，人現身份特殊，不能随便談戀愛的，你別說出來。”

季遇手臂上挽着一件外套，他摘下，動作輕柔地給岑靈披上，說：“我車就在外面，走吧。”

對于同學們的誤會，他不作解釋，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告別。

于是岑靈也就當做沒聽到了。她瞥了一眼高明漲成豬肝色的臉，心中更是一陣暗爽。

有錢？帥？年輕有為又優秀？

在和季遇的對比之下，不用多說，吳莉莉睜眼瞎誇獎他的話全成了笑話。在場的人只要眼不瞎，都會知道該選哪個，一時間衆人的懷疑也都打消了。只不過大家也不是很明白，她高中時為什麽眼瞎……

吳莉莉盯緊季遇，幾次張口欲言，咬了咬唇，最後還是将目光投向岑靈：“剛才那些話，是我說得不對。但誰讓你高中寫過情書給高明，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換做誰都會多想的。”

“情書？”季遇挑了挑眉，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岑靈，好像突然記起來什麽，“你說的是她高二那時候？”

吳莉莉點頭：“對。但我們知道那會兒，你出國了，你是怎麽……”

季遇手指握拳，抵着唇角笑了笑：“實在抱歉。當時是我和岑靈打賭，她輸了，就要給我們班一個男生寫情書。沒想到給你造成這麽大困擾。”

不光是吳莉莉，就連高明也瞪大眼睛：“打……打賭？”他居然被當成打賭的東西了。

季遇神色抱歉地點了點頭。

高明記起來，高二有段時間，季遇好像是看自己挺不爽的。比如他一個學霸平時不怎麽愛打籃球，可那會兒，只要有自己的籃球場上，他總會出現，比賽時盯着自己狠虐。他不知道季遇為什麽打籃球比他這個專業的還要好，更不知道他為什麽針對自己。

原來，是因為岑靈的原因嗎？不對，他倆打賭，又不是自己逼着岑靈寫情書的，關自己什麽事？

高明眼神詭異地看岑靈：“你……你真沒喜歡過我啊？”

岑靈沒理他，挽着季遇的手臂，擡起下巴像一只驕傲的小孔雀，表情不言而喻。

“那，我們先走了。”季遇輕輕攬過她的肩膀，就要往外走，突然腳步一頓，回頭對高明說，“哦對了，那封情書，還是我上網幫她抄的。”

高明：“……”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轉涼了。

季遇自己開車過來的，岑靈坐上副駕，關好車門，這才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你看沒看到高明的表情，真的太好笑了。如果往他頭上澆一杯水，估計會咕嚕咕嚕地冒泡。”

季遇探身，替她系好安全帶，盯了一眼她興奮的臉龐，唇角忍不住彎起，但随即又潑冷水：“現在這麽毒舌，可當初是誰給他寫……”

岑靈手忙腳亂地捂住他的嘴：“停！不許再說我年少無知犯蠢的事兒了！”

見他不動了，岑靈這才縮回手，低頭道：“今晚謝謝你了。否則我還不知道怎麽辦……對了，你不是說拍雜志沒空嗎？怎麽來了？”

季遇手指在方向盤敲了敲，眼睛盯着前方：“我不來，誰救你啊。”

男主貌美如花，奈何女主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