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菟絲草與薔薇花

菟絲草與薔薇花

唐藺就想好好地吃一頓飯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秦阮回過頭來斜睨着她的那一眼就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完蛋了，尾随也就算了，賣個慘秦阮都還能将她撿回家去給一頓飽飯，可一聲不響就住到了隔壁，這要怎麽解釋才好？

她轉過頭來沖着秦阮笑了笑，笑裏帶着些讨好，哪知秦阮看也不看，從她手中提過了購物袋，打開了自家房門：“既然你就住隔壁，我做好了飯再叫你過來吃得了。”

唐藺伸出爾康手，想再掙紮着挽留一下，卻見秦阮迅速地将房門關上了。

她不得不再次回到那滿是灰塵的房間，繼續着未完成的工作，等她将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好收到了秦阮發過來的短信，簡單明了的兩個字。

吃飯。

她拍了拍手，摁響了隔壁門鈴，秦阮開門見她那髒兮兮的模樣差點又将門給關過去，哪曉得正欲動作，唐藺就滿臉委屈：“家裏的熱水器有問題，我來不及換新的，能讓我先洗個澡嗎？”

……

“簡單沖一沖就好。”

秦阮沒說話，又将唐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側過身讓她進了門。

唐藺喜滋滋地進了浴室，打開熱水脫掉衣服。

秦阮默默看了眼浴室門，轉身又去房間裏為唐藺找了一身差不多合适的衣服。她跺到浴室門口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說兩人生活了五年，該做的該看的都已經成了習慣，說是老夫老妻都不為過，可單一想到兩人又離婚了，這樣大大咧咧就開人家浴室門，直勾勾地看人家的裸|體，好像……還是有些不太好。

等秦阮在門口糾結了大半天了，唐藺早已沖完了，也不算太髒，就是房間裏的灰比較多。

“阮阮，能幫我找件衣服穿麽？”

唐藺将音調拔高了些，生怕秦阮聽不到似的。

乍一出聲吓得浴室門口的秦阮腳下一軟，那微擡高的音調讓秦阮立馬擡腳走也不是，只得頓了頓後，微微擡手敲了敲浴室門。

門迅速打開，一室的霧氣跟着撲面而來，氤氲了秦阮的視線，微一怔神間又見跟着探出來的還有唐藺那一張濕漉漉的臉。

唐藺以門做遮擋，伸出手來接過秦阮手中的衣服，白皙的手狀似無意地掃過了秦阮的手背，手指尖的水氣迅速地在秦阮的手背上留下痕跡，激得她又是一個哆嗦。好在唐藺将衣服拿過去後就将門關上了，否則秦阮臉上瞬間冒起的紅意大致得讓自己無地自容。

秦阮笑笑，轉身欲走。

“嗨呀阮阮，你怎麽沒給我拿一條小內內呀！”門又迅速地打開，唐藺那欠揍的臉又出現在了秦阮的面前，讓秦阮恨不能先抽她兩巴掌。

“你不會自己回去穿你自己的嗎？”

“我今天才買家具過來，衣服都沒帶過來，哪裏來的自己的？”唐藺抿笑。

秦阮瞪了她一眼：“這裏沒有你的內衣內褲，自己回小別墅換你自己的。”

“阮阮，那這樣穿着多不舒服啊，嗨呀，又不是沒穿過你的……”

“閉嘴吧你。”秦阮自己擡手将浴室門給拉了過來，将唐藺的話頭全堵在了浴室裏頭，翁翁地透出來也沒聽個明白。

唐藺看了半天緊閉着的浴室門，就秦阮那惱羞成怒的別扭的樣，還真別說，可愛得很。

她也沒再多糾纏，将就着先就這樣穿着了，反正今天是得回家住的，這裏明天還得來弄一大波日用品過來，現在還住不得人。

當然，要是秦阮熱情相邀她自然也是會就此留下為美人暖被窩。

剛換好衣服出了浴室，便聞到清蒸魚的香味，口水頓時就要往外冒，她忙跑到廚房去瞅了眼，秦阮正準備将鍋裏的盤子端出來，唐藺忙上前一把拍開了秦阮的爪子。

“燙着呢！你邊兒呆着去，讓我來。”

邊說邊拿了帕子快速地将盤子從鍋裏端了出來，還不住地呼了兩口氣。

秦阮看着唐藺，像以前生活在一起的每一次一樣，唐藺總是不會讓她親自去端被蒸過的盤子，或者盛了湯的碗，每到吃飯的時候，她都會自覺地來端走這些燙手的危險物品，而秦阮就會站在一邊盛飯拿筷子。

偶爾還會回過頭來沖着她笑一笑。

這是她們以前，最是平常的生活。

唐藺将魚盤放上桌，又順手接過了秦阮手中的飯碗，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眼巴巴地看着秦阮。

“動筷子吃呀。”

唐藺得到指示，迅速剔了一大塊魚肉下來，仔細翻看檢查沒有刺之後這才放心地放進了秦阮的碗裏：“你多吃點兒，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你的書還翻在桌子上的，那些東西廢腦子，得多補補。”

秦阮默默低頭吃着碗中的魚肉，也沒回唐藺。

唐藺也沒真指望秦阮能回應自己，只得一個勁兒地剔着肉，一個勁兒地往秦阮碗裏夾，到最後自己竟是沒吃到多少，放了碗時又有些惋惜。

秦阮吃得有些撐肚皮了，放下碗時看了眼還默默盯着魚骨頭的唐藺，她輕輕咳了一聲，這才将唐藺的目光給拉了回來。

“你要趕我走了嗎？”

秦阮指了指盤子：“洗了碗再走。”

還沒等唐藺興奮完，秦阮又開了口：“唐藺，你說我不信任你，我承認，但是你從未給我個明路，我要從哪裏開始信任你。吳秀秀的事，就算你是擔心我知道你和吳秀秀有來往心裏會有疙瘩不舒服，可是你從不坦然說給我聽，我又怎麽去信？”

“我們走到這一步，算是好聚沒個好散，你非得抓着我不放，我也不能強行踹你回去。但是唐藺，相處久了我發現我不如你，不管是生活還是事業，你都比我好，我像菟絲花一般憑附着你生長，沒了你我就什麽也不是。你現在還說喜歡我或者愛我，我都無從查證，我只憑空口誓言可以和你在一起，可若哪一天你真的覺得咱倆不适合，我便沒有依附，風一吹雨一打，我可能命也沒了。”

“你讓我學着自己生活可以嗎，學到比吳秀秀還強大，能同你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你再回過頭來看看，若你也喜歡那樣子的我，而不是軟弱的，得依靠你泛爛的同情心而生活的秦阮，我們再相遇可以嗎？”

唐藺怔然，她擡起頭來看向秦阮，秦阮的表情十分認真，剛剛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她深思熟慮後的定言，那拍了案的結果不是唐藺說不可以就真的不可以的。

唐藺一時無話可接，眨了眨眼睛，又反複想了想秦阮話裏的意思。

“那我們現在呢？就不能見面嗎？”

秦阮擡頭：“你都要搬到我隔壁了，又是我的房東，還是我上司的上司，咱們能有可能不見面嗎？”

“唐藺，你當年遇上了一個優秀的吳秀秀，卻遇到了一個事事不會，只會依着性子過着生活的秦阮。我的确在意吳秀秀，我說過了，她樣樣比我好，坦白說，我這就是嫉妒加自卑，在我心裏，我的确喜歡你，你配得上吳秀秀那麽好的，配得上比吳秀秀更好的，怎麽也沒想到配了個我。”

“吳秀秀作為我心裏頭的一塊傷疤，一直提醒着我不如她，我想再努力一點，讓你遇上一個更好的秦阮……”

秦阮話沒說完，唐藺就拉過她的脖子，精準地找到了她的唇唇，狠狠地磨砂了一小會，念念之間才放開秦阮。

“阮阮，謝謝你坦開心思來跟我說這些。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夠優秀，你可以往上走，你可以工作學習，有不明白的也可以來問我，我喜歡上進的你。可是我同樣也喜歡從前的人，吳秀秀某些方面優秀，我不得不承認，若不是這樣，她也不可能爬得這麽高。但是你要說與吳秀秀相比，你就不優秀，那我一萬個不答應，你比吳秀秀善良知趣，你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同，你願意攀附我生長，我樂意之致，你想做迎風而上的薔薇花，我也願意看你長大。”

唐藺摸了摸秦阮的唇角，反複之間覺得自己的媳婦要脫開自己高飛了，她不但沒覺得難過，反而有些開心。

那小白兔一樣紅紅的眼睛看得她心都跟着軟了，許久後才微微嘆了口氣：“我希望過不了多久，我就能遇上那個更好的秦阮。”

秦阮擡頭，咬着唇點了點頭。

唐藺洗了碗，又将其一一晾幹收進了碗櫃裏，走時看了眼還支着腦袋看書的秦阮，微微笑了笑。

“阮阮，我可能後天就要搬過來了。”

秦阮愣了愣，點了點頭：“嗯？”

“我能偶爾來蹭個飯嗎？”

秦阮抿起唇來笑着，算是應下了。

等到唐藺走了後，秦阮才舒了口氣，她是下了大決心才将自己的自卑說給唐藺聽的，她其實也怕在唐藺聽到後轉身摔門就走，別說未來相遇了，簡直沒可能再見面。

可是她沒想到唐藺會這麽包容寵溺地接受着她的一切，她說想要奮進，唐藺就說好，她說只能做菟絲花，唐藺也說養。

像是涓涓細流無聲又無息地打進了秦阮的心口裏，所到之處原本的堅持根本潰不成軍，她想要不顧一切，想要同唐藺在一起。

她平生沒有哪一刻想要再努力一下，為了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出色。

許久之後，她才被短信聲拉了回來，将筆放下，翻開短信看了一眼，眼眶就泛起了紅。

千嬌百面，我愛的，只有阮阮。

唐藺這個情話高手，讓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固執都化成了子虛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