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鸩殺小狼狗

鸩殺小狼狗

桐幼薇被對方輕輕抱起,放在馬背上,仿佛怕弄疼她似的,夜清的動作非常輕柔,宛如對着摯愛的情人。

桐幼薇對着一切産生了深深地懷疑。

對方就這麽不殺她了?

然而她現在很想死啊!

這時候,坐在她身後的夜清伸出手,半攬住了她的腰身,握住了缰繩,在她耳邊柔聲道:“你累了麽?”

桐幼薇還沒反應過來,一時間忘了回答。

對方猛地抓起她的頭發,強迫着她回過頭,咬牙一字一句問:“我問你,累了麽?”

疼痛從發根傳來,桐幼薇掙紮了一下,發現完全沒有用,才敷衍地說:“不累。”

夜清手上的力道加大,另一只手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冷笑着說道:“要趁着我心情好的時候趁早回答,不然我可不知道會用什麽樣的态度對待你,明白了麽?”

她說着,猛地一松手,桐幼薇差點一頭撞在馬背上。

麻蛋,這丫頭好兇。

桐幼薇還不是很清楚這丫頭到底要帶她去哪裏,但是她現在已經看到任務了:【解救小狼狗,讓她再度變回之前那個心甘情願為申孤琴去死的好徒弟】

然後在再度鸩殺她和自己服藥之間選擇一個作為結局。

桐幼薇心想,雖然她覺得夜清這孩子可憐得很,但是她到底是個外人,任務還是要做的嘛,怎麽可能為了這個不相幹的家夥毒殺自己。

再說了,這死丫頭現在不僅在她手上捆了整整三層厚的繩子,而且只要心情不好就會惡狠狠地抓住她的頭發,行為舉止簡直野蠻可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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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機會可以報複一下這只兇巴巴的臭丫頭,她當然要抓住機會,絕不放過了。

桐幼薇看準了夜清雖然痛恨申孤琴害她棄她,但是同時也吃準了這丫頭于心不忍舊情猶在,于是現在既然知道自己死不了,旅途又過于無聊,不僅想要好好調戲調戲她以作娛樂。

于是,被捆得結結實實的桐幼薇掙紮了一下,對夜清說道:“好徒兒,你現在把我捆住了,該不是要送到你爹媽手裏弄死我吧?還是說你自己沒有這個膽子,想要爹媽替你做?”

夜清冷笑一聲:“送到我父母那裏?他們可是恨透了你,早就想将你千刀萬剮;我要是将你送去,豈不是成全了你?”

她說着,驅馬向前,幽幽道:“我偏不。我要帶着你去尋這世上最可怕的毒藥,最折磨人的手段,直到逼着你想我求饒為止,否則我才不會就這麽讓你輕而易舉地死去。”

桐幼薇聽着身後咬牙切齒的聲音,想着那小美人一副憎惡的樣子,本想用看待牲畜的目光看待自己,然而那目光撞到她身上的一剎,卻又猛地轉開眸子的模樣,想想就覺得很有趣。

桐幼薇笑了一聲:“口是心非的小丫頭。”她說着,刻意将身子後仰,倚在夜清身上,蹭着那柔軟的胸脯,故意道:“清兒真是好玩地很,師父當初将你當個小丫頭養大了,沒想到到了現在,你竟然不把我當成師父看了。”

她倚在夜清身上,感覺到身後人的身體猛然僵硬,便幽幽地回過頭笑道:“好徒兒,你是什麽時候起的這樣的心思?是我當年為你更衣的時候,還是那次你胸口受傷,我替你換藥的時候?”

夜清的眸子猛地緊縮了一下,仿佛被面前的回憶灼傷,猛地別過頭,恨恨看向遠處:“你再不閉嘴,我就将你的舌頭割下來丢到這陰溝裏去。”

桐幼薇嗤笑一聲:“瞎說。你才舍不得。”

夜清被她這一聲笑惹怒了,伸手惡狠狠扳住她的臉,恨不得将她的頭骨捏得粉碎,咬着牙一字一句怒道:“你試試。”

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面前的人卻是笑了起來。

如秋月般完成一勾的眸子裏晃漾着誘人的風姿,那透紅的唇微微張開,竟然挑釁一般地伸出那濕潤的小舌來,花瓣一樣的嘴裏說出的卻是毒蛇一般的話語:“你下得了手?”

桐幼薇将頭倚在她肩膀上,故意道:“師父不怕疼,等着你下手呢。”

夜清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扯住她的頭發,猛地将她的腦袋狠狠得磕在馬背上:“就算是我饒過你,也足以将你的滿口牙磕碎,我倒要看看那時候你還笑不笑地出來。”

哎呦……

兇死了……

不逗她了,一點都不好玩QAQ。

桐幼薇額頭磕在馬脖子上有點疼,便不再惹這只小狗崽子了。

兩個人同坐在一匹馬上,緩緩前行。

身邊的柳蔭如同光影掠過,仿佛那三年可怕的時光還未到來,白馬背上依舊坐着的是尚未反目的昔日師徒,雙方生命裏都只剩下彼此,兩個人相依為命,約好要去下一個地點相會。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可惜了。

夜清坐在師父身後,仔細地盯着她眼角露出的那幾乎不可見的皺紋——申孤琴自幼就是美人,成年之後更是愛美勝過一切,所以即便是如今已經不複年少,那皮膚依舊保護良好,如果不湊近了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是個三十歲以上的婦人,甚至那眼神之迷離、面容之美豔遠勝許多少女。

夜清的眼前模糊了,她開始想起她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

那時的申孤琴背負一把瑤琴,手持長劍,白衣染血翩翩而來。

“小丫頭,怎麽,沒人要你了?”

她伸出手,在夜清滿是鮮血的臉上輕輕撫摸,忽然笑了:“這顏色襯你雪白肌膚,真是豔麗至極了。你若是生在王家,将來必定是豔傾衆生的美人,可惜了,遇上這樣一場變故,所有人都當你是個死人了呢。”

她說罷,笑盈盈将背上瑤琴取下,那琴上紋着一只驚弓之鳥,振翅而非,其翅羽極細微,美豔如同有生之物。

夜清原本已經在死人堆裏哭啞了嗓子,遇到那美人的一瞬間,竟只顧着呆呆看着她,忘記了哭泣。

好美麗的人。

好妩媚的眸子。

纖細的手指輕輕撫上琴弦,殷紅的指尖流淌出水一般地樂曲,那美人俯首彈琴的姿勢太過于蠱惑人心,以至于她小小年紀,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雖然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但是那一瞬間她喜歡她,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撫琴的手,然後摸一摸那烏黑水亮的披肩長發,嗅一嗅她身上的芳香,好沉醉其中,以忘憂愁。

申孤琴笑盈盈地彈着琴,用那雙美豔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家人死去很痛苦吧?沒關系,這曲子盡了,你就會去找她們了……”

夜清本來沉浸于那美妙的樂曲之中,卻忽然覺得喉嚨一陣窒息,她用沾滿鮮血的手去扣自己的咽喉,卻無論如何喘不上氣來。

琴聲殺人,這個美人姐姐……是要用這聲音殺了她麽?

好不甘……好不甘,明明才剛剛遇到這樣美麗的人……

夜清拼命地掙紮着,最後努力地爬到了她面前去,仰起頭,怔怔看着那女子的面容。

看見她就不會痛了。

申孤琴本來已經加速了琴聲,望向那孩子之後,卻是怔了一下。

一個瘦小的孩子,身上沾滿了鮮血,卻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爬過來,仰起頭,只想再看她一眼。

申孤琴忽的停了手,笑起來,伸手勾起那孩子的下巴:“怎麽,你是想好好記住我的樣子,下輩子好找我複仇麽?”

夜清猛地可以喘氣了,于是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掙紮着說:“不……不是的!”

“不會……不會報複美人姐姐的。”

申孤琴含笑看着她,似乎覺得她非常之有趣。

夜清伸出手,抓住申孤琴的衣袖,怯怯地說:“我只是覺得美人姐姐好看,才剛見到你,不想就這麽死……”她說着,将小小的腦袋依偎在她的水袖之上:“等我去了九泉之下,若有一縷孤魂能返還人世,我就來找你……所以我要記住你呀,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申孤琴托起下巴,笑得更深了:“好聰明的小丫頭,小小年紀就這麽會說情話,我都舍不得殺你了。”

她說着,用那纖纖手指輕輕撫摸着夜清的喉嚨:“你說不會報複我,是真的麽?我要是今天殺了你,你做鬼也不來報複?”

夜清急了,忙道:“不……不會的!”

她說道這裏,發現申孤琴正用那雙極美的眸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似乎并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夜清将那輕紗水袖攢緊了,小聲道:“只要……只要美人姐姐不丢下我就好。”

申孤琴俯視着她,眼中浮出了一絲輕蔑:“哦?那我若是給你最可怕的毒藥,讓你一生一世受盡折磨都不能死去呢?我要是用你傷透你親人的心,打碎所有人的希望呢?”

夜清低下頭,蜷起了身子。

好可怕,她不要想。

申孤琴冷笑一聲:“看吧,果然是不可能的。算了,你滾吧,我今天心情好,饒了你也罷。”

夜清猛地擡起頭,踉跄着追上去,抓住她的衣袂:“不要!我……我願意的!”

一見鐘情,算是如此麽?

只見她一面,卻被那樣的美俘獲了心智,竟失去了所有掙紮于逃脫的資本。

夜清用小小的手攥緊了她,小聲說:“只要你不丢下我,怎麽樣都好……”

啊啊,這孩子真是傻得可以啊。

那雙帶着淚光的眸子擡了起來:“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如果丢下了呢?

那就翻遍四海八荒也要将你找出來,撕爛你那充斥着謊言的鮮嫩的嘴,剪去你那纏繞人心的翩跹長發,捏碎那撫琴的手指,讓你永生永世不得逃脫。

因為我愛你,但是并不是我想要愛上你的。

是你騙了我,才使我失去理智,變得瘋狂。你必須……要為你造成的這一切負責。

所以,不要這樣對我。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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