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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四殿仵官王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猛地在舒央的耳邊炸響。

阮未和舒寶川會因為自己而死.........這怎麽可能?!

舒央的神情逐漸變的難看起來。

他還想再問,但周圍的九殿閻王似乎都被四殿仵官王的話驚到了,紛紛變了臉色,一把捂住仵官王的嘴,不許他再說。

而此時的頭頂也傳來了悶悶的天雷聲,好像是天道的警告。

如果說舒央一開始還對仵官剛才說的話是醉話這件事而抱有一點點的僥幸和期待的話,那聲天雷,就好像是在這層醉話面前蓋了一個鐵章,使“阮未和舒寶川會因為自己而死”這件事變的确鑿無疑起來。

可是怎麽會呢?!

他有什麽必須又必要的理由要殺了他們?!

舒央指尖緩緩捏緊了杯子,最後那杯子因為不堪受力,瞬間炸裂開來,酒液順着舒央的指尖淌下,甚至還混着淡淡的瓷片和血渣。

舒央卻恍若未覺。

四殿仵官王此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最後洩露了天機,醉的稀裏糊塗,最後被六殿卞城王強行拖了下去。

其他人都膽戰心驚地害怕舒央會繼續問下去,但舒央卻始終沉默着,沒有再說話。

舒央知道,即使自己問了,也不會得到任何解答。

畢竟洩露天機是大罪,四殿在喝醉後不小心說漏嘴,天雷已經在頭頂懸着了,其他人要是不吸取教訓,再和舒央說些有的沒的,說不定下一秒就會被劈的魂飛魄散。

舒央知道他們不會冒這樣的危險,所以不打算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再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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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四殿這句話此刻已經牢牢地刻在了舒央的心底,不可能再忘懷。

等舒央從渾渾噩噩的狀态中回過神來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打開了阮未的房門。

阮未正在哄舒寶川睡覺,舒寶川困的眼睛都要眯起來了,但還是趴在阮未的肩膀上,小小聲問:

“娘親,爹爹什麽時候回來呀?”

“晚點啊崽。”阮未抱着舒寶川在窗戶邊走來走去,沒有意識到舒央就站在門口,輕輕拍着舒寶川的背,輕聲道:

“崽崽先睡覺好不好?”

“可是我想爹爹了。”舒寶川打了個哈欠:

“我想爹爹抱着我睡。”

阮未正想說爹爹沒有那麽快回來,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男音:

“天天抱,抱不夠的麽。”

阮未的動作頓時一頓,舒寶川聞言也清醒了,猛地瞪大眼,轉過頭,看見門口站着舒央,盯着舒央看了半晌,忽而又笑了,鬧着從阮未的身上爬下來,伸出雙臂,蹬蹬蹬地跑過去,要舒央抱抱:

“爹爹,你回來啦!”

舒央俯身把抱起來:

“黏人。”

“嘿嘿。”舒寶川親昵地湊過去,貼了貼舒央的臉:

“喜歡爹爹。”

看見舒央滿是信任和依賴的眼睛,舒央心尖猛地一跳,随即別過頭,輕聲道:

“該睡了。”

“嗷,我聽爹爹的。”

晚上,舒央和阮未沐浴上了床。

阮未睡在裏側,輕輕拍着睡在中間的舒寶川的背,看着今晚異常沉默的舒央,想了想,主動開口道:

“是有什麽心事嗎?”

“.........沒。”舒央側過身,看着滿臉寫着不信的阮未,半晌,才無奈笑道:

“別瞎猜。”

“沒瞎猜啊。”阮未說:“你有心事就是這樣的。”

“.........”舒央沉默片刻,這才不得不承認阮未說的是對的。

他知道自己瞞不過阮未,思來想去,還是主動開了口:

“阮未。”

他話裏有些猶豫,顯得表情分外糾結起來:

“如果有一天,你因為我死了,你會恨我嗎?”

阮未聞言一怔。

他盯着舒央看了很久,久到舒央都快起了雞皮疙瘩,他才輕聲笑了起來。

舒央懷疑自己看錯了。

但是沒有。

阮未确實就是在笑。

阮未不僅在笑,甚至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聲音輕快道:

“不。我會很開心。”

阮未主動湊過去,伸出手,摸了摸舒央的臉,認真道:

“能為了你死,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

舒央:“.........”

他幾乎是有些驚悚地看着阮未,語氣裏帶着些許驚疑不定:

“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啊。”阮未揚了揚眉,輕笑道:

“我早就這麽想了。”

他說:“能為了你死,這多幸福啊,那樣你就能永遠記着我了。”

舒央:“.........別發瘋。”

他沉聲道:“以後別讓我聽見你這麽說。”

阮未幹脆道:“好,那我就不說。”

舒央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阮未道:“那我在心裏想想總行了吧。”

舒央:“.........”

“想也不行。”他說。

“你別太霸道。”阮未道。

“我就霸道。”

舒央用靈力把熟睡的崽子拖起來,丢到一邊的塌上,随即欺身而上,将阮未壓在身下,指尖撓了一下阮未的腰,在阮未癢的沒忍住笑起來的時候,俯下身,親了親阮未的唇,低聲道:

“我不會讓你死的。”

“........”阮未被鬧的頭發都亂了,仰頭看着舒央的臉,伸出雙臂,緩緩抱住舒央的脖子,盯着舒央看了很久,才道:

“我可以。”

阮未說:“你是我的一切。所有一切的一切。”

從當年龍場證道一見鐘情開始,他就不可能将眼神從舒央身上移開了。

他希望不再看着舒央的背影,他希望永遠能和舒央并肩而行,希望他永遠都是舒央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

雪白纖細的背微微弓起,留下淡淡的如同梅花般的痕跡,灼熱的喘息像是要把周圍的一切都點燃,最後只剩下淡淡的氣息,周圍散落一地閃閃發光的星屑。

舒央抱着懷裏熟睡的阮未,看着他雪白秀麗的臉,忽然伸出手,緩緩撫摸着。

即使是在熟睡中,阮未也習慣性地蹭了蹭舒央,把臉更深刻地埋進舒央的脖頸裏,這才安然睡去。

這個不經意的小習慣令舒央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眼神暗了暗,許久,才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夜未眠。

幾天後,一殿秦廣王将開陽星所找的那名女子如今投胎的姓名和住址告訴了開陽星。

開陽星顯得很激動,又很羞澀,去的路上還一直絮絮叨叨問舒央要是見到了那名女子,第一句話該說什麽。

舒央:“........”

他自己都心事重重,懶得理睬開陽星,繃着臉沒說話,反倒是舒寶川,一路上都對什麽都很好奇似的,時不時指着一個東西問阮未這是什麽,換來阮未耐心的解釋。

那名女子今生是一個普通的農婦,開陽星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拿着谷粒,喂着院子裏的雞。

聽到院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她疑惑地轉頭一看,發現院門口正站在兩位風姿清卓的青年,其中一位身邊還站着一位容貌雌雄莫辨的人,懷裏正抱着一個水靈靈的奶娃娃。

那奶娃娃正用烏溜溜的圓眼睛看着他,似乎很是好奇。

她不由得開口問道:“你們是........”

“雲娘!”忽然間,一個較矮的男性忽然出聲喊了她一下,雲娘聞言下意識看過去,視線落在那位男性身上時,卻是滿臉的陌生:

“你是.......?”

“雲娘,我是陳川啊。”開陽星一臉激動地看着雲娘,上前一步,正想拉起那女子的手,雲娘卻警惕地後退一步,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叫人了。”

開陽星急了:

“雲娘,我是陳川啊,你怎麽不認識我了?你再看看我好不好.......”

“夫君,夫君快來,我們家進賊了!”

那女子見開陽星越走越近,忽然有些慌了,竟然把舒央一行人認成了賊,大聲喊人:

“你快來啊!”

“什麽?!我們家進賊了?!”

一聲粗聲粗氣的男聲從屋內傳來,緊接着,一雙肌肉虬結的雙臂出現在了陰影裏,再往上,就是一張滿臉絡腮胡的臉。

那人兇神惡煞,提着刀就走出了門,怒氣沖沖道:

“是誰敢來我家!”

雲娘哭着撲進那絡腮胡男人的懷裏,眼淚漣漣地看着男人,又無言地看向開陽星。

古代女子最注重貞潔,開陽星這麽一頓操作,不把人吓到才怪。

那男人自然也是不允許有人欺負、觊觎自己的妻子,懷抱着雲娘,好一頓哄,等把雲娘哄好,才看向開陽星和舒央,皺着濃眉道:

“你們是哪裏來的小白臉?來我家究竟是來偷東西的,還是來調戲我娘子的?”

舒央不想參與這狗血的三角戀,攬着阮未後退幾步。

他根本就沒進院子,只是遠遠地看着,那男人看着舒央也“攜妻帶子”,看着他的眼神裏的警惕也去了半分,只專心對付開陽星,揮了揮手中的刀,語氣不善道:

“你到底誰啊?!”

開陽星卻像是傻了似的,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雲娘和那名絡腮胡男子:

“你......是他夫君?!”

“當然了。”絡腮胡反問:“我不是,難道你是?”

開陽星沉默:“........”

他想,本該是的。

她的夫君,本該是他的。

上輩子,若他沒有抛下她,他們本該是一對令人羨慕的青梅竹馬、神仙眷侶.........

不知何時,滿滿的煞氣忽然從開陽星身上沖天而起,濃黑如墨,幾乎要将開陽星全然包裹住。

空氣中開始響起如同鬼泣般的低嚎,盤旋在衆人的頭頂上,令人幾乎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開陽星白淨的臉逐漸剝離,脫落,露出黑漆漆的內裏和猩紅的眼睛,把雲娘和絡腮胡都吓的哆哆嗦嗦,不敢說話: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開陽星卻沒有廢話,忽然沖上去,右手成爪狀,猛地朝絡腮胡的心口一抓,就要生生刨出他的心髒!

千鈞一發間,舒央的流雲劍铮然出鞘,猛地上前一步,一下便砍在了開陽星的手腕上,迫使開陽星停下了動作。

這半秒的遲疑給了阮未機會,阮未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沖上去,一把将雲娘和農夫丢進屋內,随即反手關上門。

“啊——”

無數的星屑從空中飄灑開來,宛若冬雪,四散如霧,卻又逐漸變黑,仿佛是被煞氣和魔氣沾染。

阮未堵在門前,不讓開陽星進去,卻被空氣中的黑色星屑眯了眼睛,半晌睜不開來,也不知道開陽星究竟在哪裏。

在他伸出手用衣袖當風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舒寶川唧唧的哭叫聲:

“娘親!娘親你在哪裏!是不是又不要寶川了!”

阮未聞言心中陡然一驚,忙放下衣袖,努力睜開眼睛,在一片漆黑的星屑雪中大喊道:

“崽,別出聲!”

然而為時已晚。

滾燙的鮮血忽然濺在了阮未的臉上,阮未身體先于意識,猛地一僵。

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有腥甜的血味刺激這他的鼻腔,提醒着剛才剛才發生了什麽。

是崽的血嗎?是寶川的血嗎?

阮未顫抖着指尖,摸上自己的臉,心髒忽然劇烈跳動起來,有什麽東西好像要沖破封印,令他的血液瞬間倒流沖向大腦,令眼前的畫面忽然變得扭曲,模糊。

阮未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前走,他越往前走,表情就越是恍惚,直到更濃重的血腥味從周圍傳來,如同浪潮般,淹入他的肺部,令他無法呼吸。

手中的風刃不知何時已經插進了開陽星的身體裏,而他的腹部也被開陽星刺入,直到開陽星猛地抽出手,阮未才身體一軟,向後倒去。

在黑壓壓的一片星屑血中,他後背忽然一暖,有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腰,令他的理智緩緩回籠,神志也恢複了清明。

他睜着眼睛,仰頭看向舒央,喃喃道:“舒..........”

“寶川他沒事。”舒央說:“有事的是你。”

阮未盯着舒央,緩緩搖了搖頭。

他想說,自己想問的不是這個。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出這句話,舒央就已經托住了他的腰,将他輕輕摟入了懷裏。

靈力從舒央的掌心裏迸發出來,幾乎要凝成一道光柱,猛地沖向早已搖搖欲墜的開陽星,片刻後直直地貫穿開陽星的心肺,幾乎要将他強行釘死在原地,令開陽星慘叫出聲,如同指甲刮擦着桌面,令人氣了一聲雞皮疙瘩。

有星核懸浮在舒央的額心,不斷旋轉着,給予着舒央莫大的能量。

在一片安靜中,阮未倒在溫暖溫暖的懷裏,迷迷糊糊地盯着舒央的側臉,許久,才低低的喚了一聲:

“..........舒央。”

這是他和舒央見面以來,第一次叫出舒央的名字。

他裝瘋賣傻,只做不知,即使與他親密事做盡,動情時,也決計不将那個名字叫出口。

但如今意識昏沉,卻将那年那月那日至今仍舊魂牽夢萦的名字,低低宣之于口。

“舒央。”

他說:“我好疼啊。”

只這一句,就讓舒央瞬間僵住了身體,不可置信地低下了頭。

他剛剛........是在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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