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

如果舒央的猜想沒有錯的話，這個孩子，一定和他有着某種不可分割的關系。

舒央自己本身沒有兄弟姐妹，成仙之後更是淬煉仙體，抛卻紅塵，不再和從前有任何關系，至親血緣自然也無從談起。

但是如果是他自己留下的血脈的話，那即使是淬煉仙體，也無法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系。

因為仙種本身就是舒央自己留下來的，仙種的存在和他息息相關，舒央不能否認由他親手種下的因果。

“爹爹在看什麽呀？”

舒寶川看着還在兀自出神的舒央，擺動的尾巴悄然垂下，在地上緊張地掃來掃去。

他學着阮未的模樣，攥緊舒央的懷裏，下巴貼在舒央的胸膛上，好奇地擡起頭，用圓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舒央看，有些委屈地撇嘴道：

“爹爹不喜歡我長成這樣嗎？”

舒寶川想了想，于是道：“那我變成別的樣子給爹爹看好不好？”

言罷，舒寶川作勢就要變。

“.......不用了。”舒央及時阻止了舒寶川的行為，掌心按在舒寶川的肩上：

“........這樣挺好的。”’

“真的嗎？”舒寶川敏感地察覺到了舒央此刻心情算不得上佳，依舊警惕道：

“爹爹不會是在騙我吧？”

“.......沒。”舒央順勢坐下來。

Advertisement

舒寶川也蹲下來，下巴放在舒央的掌心上，尾巴掃來掃去，親昵地和舒央貼貼。

舒央：“..........小傻龍。”

舒寶川說：“我才不傻。”

他鼓起臉頰，低聲道：“寶川知道自己要保護娘親，也要保護爹爹。”

“保護好你自己就夠了。”舒央不知何時，聲音已經低了下來。

他摸了摸舒寶川的頭發，指尖又不自覺地落在舒寶川的眉眼上。

從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唇，無一不仔細看過。

........不會有人再比舒寶川更像他了。

舒央閉了閉眼睛，許久，才啞聲道：

“寶川。”

他問：“你為什麽要叫我爹爹？”

“爹爹就是爹爹。”舒寶川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皺眉：“寶川不會認錯人的。”

“可是我不記得我和你娘親有.........”

舒央話一頓，想到自己接下來這話有點少兒不宜，又生硬轉移了話題：

“我不記得我和你娘親之前有成過親。”

“沒成過親就不能有龍蛋嗎？”舒寶川拖着下巴，像個好奇寶寶：“可是寶川能感覺到爹爹的氣息。”

言罷，他動了動鼻子，聞了聞，片刻後又肯定道：

“是爹爹的味道，我不會認錯的。”

舒央有時候對龍族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應不置可否，既不相信也不否認。

片刻後，他只摸了摸舒寶川的頭，沒再說話了。

舒寶川究竟是不是他的兒子，他在之後會慢慢驗證。

父子倆正有一言沒一語地說話間，床上的阮未卻忽然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像一根繃緊的彈簧，忽然坐起身來。

舒央和舒寶川被他的動靜驚到，下意識看過去，就看見阮未披頭散發地下了床，光着腳朝舒央跑來，。

舒央站起身，還沒伸出手，就被阮未撲倒，攔腰緊緊抱住。

舒央已經有點習慣了，他穩住身體之後還擡起手，摸了摸阮未的頭發，低聲道：“沒事，我沒走。”

阮未用力把臉埋在舒央的懷裏，語氣還在顫抖，帶着哭腔道：

“對不起。”

他仰起頭，眼睛裏似乎還有眼淚在轉：

“我昨天不應該和你吵架的，你別走。”

“.......”舒央聞言，不由自主地一愣：

“什麽吵架？什麽昨天？”

阮未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了，昨天他甚至根本沒有和阮未說過話啊？！

豈料阮未卻完全沒有理解舒央的意思，以為舒央還在生氣，眼睛登時更紅了，急切道：

“對不起，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我不應該那麽自私的，不應該和你吵架。”

言罷，阮未又低下頭，在舒央愣怔的眼神裏，抓住舒央的手，強行把舒央的掌心貼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讨好道：

“我肚子裏有你的崽崽了，你就看在這個份上，別生我氣好不好？”

舒央：“...........？！”

不是，哪裏又來一個崽？！

舒寶川也愣住了，站在一邊，喃喃道：“我這麽快就要有弟弟了嗎？”

聽到舒寶川說話，阮未敏感地轉過頭去，盯着舒寶川看了一會兒，半晌，才問：

“.......你是？”

舒寶川：“..........”

幾分鐘之後，舒寶川哭着從阮未的房間裏跑出來，一邊跑一邊找靈虛，驚得其餘靈虛族人紛紛側目而視：

“靈虛叔叔，不好了，我娘親他，他傻了！！！”

“魔氣上面附着着很深的執念和記憶，現在魔氣被吸附走了，他的記憶也随之淡化，以至于發生了錯亂。”

靈虛給阮未把過脈後，對舒央道：

“問題不大，但是需要時間才能想起來。”

舒央聞言，點了點頭，随即又道：“那.......如果他的記憶發生了錯亂，有可能會認錯人嗎？”

“不排除這個可能。”靈虛說：“但是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怎麽說？”

“一個即使是入魔後都還記得、甚至幻化成執念的人，怎麽可能随便認錯。”

靈虛搖頭：“仙主，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阮未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認為，您還是親自去查清楚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為好。”

言罷，他轉過頭，又遞了一張帕子給因為阮未記憶錯亂所以導致自己娘親被遺忘、哭的抽抽搭搭的舒寶川：

“這孩子也怪可憐的，生下來就爹不疼娘不愛的。”

舒央：“.........”

有被內涵到。

他頓了頓，随即拱手道：“我會想辦法弄清楚在我成仙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

靈虛點了點頭，随即指了指上面，隐晦道：

“仙主，雖然我這話聽起來有些殘忍，但.........”

他看了一眼垂頭擦眼淚的舒寶川，聲音盡量放低：

“如果仙主在弄清楚真相之後，還想保住仙途的話，請早做打算吧。”

舒寶川可憐歸可憐，但畢竟他的存在确實威脅到了舒央。

之前就有哪吒剔肉還父，如今舒央若是想讓他死，倒也未為不可。

舒央聞言，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半晌才松開：

“我會弄清楚他的身份的。”

話雖這麽說，但舒寶川究竟是誰的兒子，恐怕不由得舒央否認。

舒央表面冷靜，其實心裏也有點慌。

一方面，他根本不記得他和阮未有過一段，更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哪裏來的，舒寶川究竟是不是他的兒子，身份存疑；另一方面，他對阮未現在對于自己究竟是什麽感情不得而知。

如果他之前和阮未真的有過一段，那阮未一直想找的人，是不是就是他？那阮未到底認出來他來沒有？還是說他自己又莫名其妙做了自己的替身？

舒央很想拉着阮未問個明白，但奈何阮未現在記憶錯亂了，舒央也不好再問。

問也問不出個啥來。

舒央只好先行帶着滿腹的疑惑，和舒寶川、阮未回到了龍族。

他們在外逗留了許久，回來的時候，恰逢阮繡臻之女和鳳族少主的女兒出生。

神獸其實很大程度上還是母系社會，孩子生下來也是一條龍，舒央回去的時候，剛好看見龍蛋破殼的樣子。

“龍蛋原本長的就是這個樣子嗎？”

舒央看着面前灰撲撲的黯淡龍蛋，有些懷疑：

“我之前在密室裏看到的龍蛋不是這樣的。”

舒央很清楚的記得阮未的蛋上面有很多複雜的星象圖文，而且還會發光：

“阮未的蛋上面有星象圖案，這個沒有。”

“仙主，阮未的蛋可是仙種，我這個只是普通的龍蛋而已。”

阮未姐姐笑道：“而且孩子的父親是鳳凰，和星星又沒關系，哪來的星圖啊。”

舒央：“........”

他轉過頭，看了阮未姐姐一眼，随即又道：

“那你想好取什麽名字了嗎？”

“嗯，随我姓阮，叫阮嬅。”

話音剛落，阮嬅的玉牒上光芒大盛，緊接着，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玉牒上刻上了兩個字——“阮嬅。”

“為什麽不讓你母親命名？”舒央随口問：“那可是族長，又是孩子的外婆，難道不應該讓她命名嗎？”

阮未姐姐道：“仙主，你有所不知，我們神獸一族，所誕育的神獸都是由父母命名的，旁人無法代勞。”

舒央聞言，心中驟然咯噔了一下：“所有都是這樣嗎？”

阮未姐姐道：“所有都是。神獸的命名都得由父母拟好，再經過天道承認。如果由他人取名，這樣的名字是無法被天道許可，從而上龍族的玉牒的。”

話音剛落，舒央猛地轉過頭，盯着身後瞧龍崽瞧的津津有味的舒寶川面前，忽而擡起手，扯過舒寶川腰間的玉牒。

上面“舒寶川”三個字的痕跡還清晰可見，每一個筆鋒每一個落點都預示着，這個名字是經過他本人所拟，經過天道承認的名字。

舒寶川真的是他的孩子。

舒央的後背頓時冷汗涔涔。

忽然間，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緩緩擡起頭，盯着天的盡頭。

恍然中，他似乎能看見，天邊雲起雲落，似乎在慢慢扭曲，聚攏，最終緩緩顯出一雙冰冷狹長的眼睛，正不含任何感情的，緊緊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