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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辦公室已經很久沒人來了，好在保潔每天都來清理一遍，即便封昶已經大半個月沒來也依然一塵不染。

封昶的座椅靠着一整面落地窗，從樓上看下去，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公園還有商場裏光鮮亮麗的人群，窗明幾淨，眼光明媚。

但封昶在進門的一瞬間，還是感覺到一陣凄清，但他完全沒當回事，抱着蒲小乖轉了一圈，在柔軟的老板椅上坐下來，感慨地說，“真懷念啊。”

懷念？

蒲小乖皺起小眉頭，小小的心髒打着顫，鼻尖酸酸的，同情地看着自己的人類。

在遇到他之前，這個人類到底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啊。

在蒲小乖眼裏，看似幹淨的辦公室顯現出全然不一樣的模樣，因為主人許久沒來，這裏已經成了一座已經廢棄了很久的，長滿了黑氣的破落房間，成為了流浪氣的聚居地，因此封昶進門的時候才會覺得格外凄清冷落，失去主人運氣的滋養，無主的黑氣像蜘蛛一樣爬在牆上，或是塵土般散落在辦公桌上，曬着太陽呼呼大睡。

在封昶坐下去的一瞬間，窩在椅子裏睡的正香的一小團黑氣啊嗚一聲被坐扁，現在還哭唧唧地躺在封昶屁股底下呢。

蒲小乖眉頭深鎖，和封昶屁股下哭唧唧的小黑氣四目相對，陷入沉思。

封昶将蒲小乖放在辦公桌上，抻了個懶腰，心情舒暢地開始處理積攢下來的事情，在自己喜歡且天賦異禀的領域裏，封昶很快就進入了狀态，眉眼沉着，緊抿着唇，透出一不可抗拒的威嚴和利落，那樣子的人類，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認真專注的光芒。

蒲小乖默默地看了他許久，小小地嘆了口氣。

然後，蒲小乖任勞任怨地變成人類看不見的蒲公英精靈，扛着兩片小葉子，開始打掃辦公室。

角落裏睡覺的黑氣被吵醒了，不滿地哼了哼，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蒲小乖垂着眼看他，“你走不走？”

黑氣翻了個白眼，“就不走！你能拿我怎麽辦？”

蒲小乖傲嬌地舉起小葉子，扇飛。

衆黑氣：！！！！！

這麽可愛的小蒲公英不要這麽暴力啊！！

蒲小乖插着腰，可愛的小臉露出非常兇惡的表情，“還有誰想飛一下？？”

衆黑氣：…………

攝于蒲小乖的威力，黑氣們垂頭喪氣地從地上、牆壁上爬起來，唉聲嘆氣地排隊從打開的窗戶上飛出去，最後一團黑氣跳到窗戶上，忽然回過頭來，不懷好意地說，“你這麽保護人類，會受到懲罰的吧。”

蒲小乖一怔。

“我們是依托人類存活的氣，所以和他們一起生活沒有關系，但你呢？”黑氣陰恻恻地笑了笑，“你違反了人類和精靈的公約，對吧。”

蒲小乖眯了眯眼，一葉子将他扇飛，扇得遠遠的！

壞黑氣的話，成功勾起蒲小乖心裏的恐懼。

是呀，他是蒲公英精靈，和黑氣、福氣之類本身就和人類相伴相生的精靈不一樣，他的歸宿是空無一人的山谷，而不是人類的高樓大廈。

整個辦公室的黑氣都清理完畢，封昶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莫名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更明亮，溫度也暖和了不少，整個辦公室好像突然被眼光照徹，連心情也開闊起來。

封昶垂下眼，忍不住用手撥弄了一下陪伴他工作的小蒲公英。

欸？封昶疑惑，他的小蒲公英看起來怎麽這麽沒精打采的？

奇怪，今天早上他明明給澆水了啊？難道是澆的不夠？

封昶盯着自己的特濃咖啡，不好喝，算了算了。

他正要吩咐助理去買點紅酒什麽的，助理卻先一步來敲門，彙報，“封總，江城來了。”

封昶臉色一下就變了。

助理小聲嘀咕，“說是去家裏找了您，管家告訴他您來公司了，又特意找過來的。”

封昶往椅背上一靠，伸展胳膊，将小蒲公英抱在懷裏，懶洋洋地說，“接到會客室，好好招待，茶水果盤多多的上。”

助理：？？？

封昶邪魅一笑，“憋死他。”

助理：！！！

助理一臉恍惚地出去了。

半個月前，江城還是封昶的座上賓，封昶恐怕底下人招待不周，命令助理将江城的喜好一條一條記在本子上，譬如江城不喜歡喝茶、不喜歡吃水果、不喜歡甜食等等等等，事無巨細地記得清清楚楚。

一個出身優渥又有底氣的大少爺，多少大人物往上撲着讨好他都沒放在眼裏，卻對一個家世不如他地位也不如他的小門小戶少爺格外看重，給錢給資源，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體貼。

這待遇到誰那誰都得感恩戴德了吧，但誰又能想到，短短半個月，那位就從座上賓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呢。

助理郁悶地想，所以江城到底為什麽突然抽風和封總翻了臉？

也太不知好歹了！

助理走後，封昶一手托着腮，一手撥弄蒲小乖的小葉子，冷笑，“背叛只有一次和無數次，我又不傻，是不是。”

蒲小乖，“……應該是不傻吧。”

蒲小乖勤勤懇懇地将辦公室打掃幹淨，看封昶和姜行聊了一會，手機屏幕亮起的時候，他發現鎖屏畫滿竟然是個頂着蒲公英花花的娃娃？

咦。

簡直就是可愛版的他嘛！

蒲小乖掰着葉子數了數，建國之後不許成精，但他是建國之前很久就有了靈智的，山谷裏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中只有他生出了靈識，雖然還沒法變成人，但是按照人類的年紀計算，他現在應該是個一百歲的白胡子老頭啦。

蒲小乖：…………哪裏怪怪的？

還不等他想明白，助理無奈地跑進來說，“封總，江城已經上了八趟廁所了，非要進來找您。”

八趟廁所，一直仗着他當後盾，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的江城估計已經氣瘋了。

氣瘋了，但還不能發作。

嘿嘿。

封昶幸災樂禍地笑了，“行了，讓他等着，我這就去。”

封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微昂首，深吸口氣，将蒲小乖抱了起來，“保佑我，祝我好運。”

蒲小乖振拳，“賜你好運！”

他現在可是很厲害的蒲公英！

一大一小氣勢冷沉，帶着審判者的威勢，去見江城。

封昶對這個自小當親弟弟對待的人非常失望，失望到無可挽回，以至于隔了這麽久再見到江城，恍然有種自己以前真的很傻X的錯覺。

會客室的門一開，封昶與身後天光明亮一齊走進，江城下意識地擋了擋眼睛，似乎很畏光似的。

封昶怔了怔，他也沒料到，幾天不見江城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曾經意氣奮發的年輕人臉色青白，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幹癟了一大圈，臉頰瘦到凹陷，雖然西裝革履努力保持着身份，但昂貴的西裝空蕩蕩地挂在身上，看着格外詭異。

但另一個就不是這樣了。

在封昶詫異的時候，江城頭頂的黑氣活潑開朗地向蒲小乖打了個招呼，“嗨！！又見面啦！！”

蒲小乖：…………

前不久體型還算正常的小黑氣已經成了圓滾滾的小胖子，他依然保持着最愛的粑粑造型，胖乎乎地坐在江城頭上，藕節似的小腿垂下來，正好擋住江城的眼睛。

小黑氣懷裏抱着不知道誰的運氣，還特意捏成薯片形狀，津津有味地咔哧咔哧，十分友好地向蒲小乖遞了一片，“你吃嗎？”

蒲小乖：…………………………

小黑氣長大的速度太快了，蒲小乖隐隐猜測，他幾乎把江城身邊所有人的運氣都吃光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城粗重地喘息着，幾乎喘不上氣來，手指發抖地指着封昶，“昶哥，救救我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背叛你嗎？我說，我全都說！”

“是李可萌！李可萌喜歡你很久了，可你一直拒絕她，後來還和一個男明星鬧緋聞，”江城喘了好久才倒騰過這口氣來，“李可萌氣不過，就說有個法子讓我分到你的氣運！”

“我、我是鬼迷心竅、你也知道我們五個裏面就我最沒用，從小到大被人都說我是你的走狗……”江城往前一撲跪了下來，“昶哥，是我不知好歹，我錯了！真的！江晚晚我交給你，你要怎麽處置都行！”

封昶失望地搖了搖頭。

江城怔住。

“為什麽突然認錯呀？”封昶笑眯眯地，哄孩子似的問，“是不是因為資金鏈斷了，江家要破産啦？”

“是不是因為姜行搶回項目之後，那些人覺得你确實沒什麽能力，所以放棄你啦？”

“是不是因為和我為敵之後，以前那些朋友也都不幫你，不給你出錢啦？”

“是不是因為，”封昶向前微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覺得我傻，這種時候還能原諒你？”

江城無光的眼睛閃了閃。

“從小到大，我把你當親弟弟，你爸一開始賣早點擺攤養你，三天兩頭被城管沒收早餐車，是我找彭明他們湊錢，幫你爸盤了店面，從我家酒店裏找來大廚，幫你轉了第一桶金。”

“別人看不上你的出身，是我暗地裏威脅他們，不跟你合作就是不跟我合作。”

“江家幾次危機，是我用錢幫你堵窟窿，手把手教你怎麽做生意，金融貿易你打不過人家，是我用整個封家給你做後盾。”

“可是呢？”封昶冷笑，“國外那個項目雖然重要，但我根本看不上眼，我恨的是，你竟然聯合一幫什麽牛鬼蛇神，用屍油那種東西害我？還用江晚晚挑撥我們一家的關系？”

封昶越說越冷，目光森寒，最後變成失望地空白，他堅定地搖了搖頭，“背叛只有一次和無數次，你下跪也好，磕頭也好，江城，從此以後，你的死活跟我沒關系了。”

江城雙腿一軟，整個人無力地歪栽在地上。

一瞬間，頭頂的黑氣捏出一根吸管來，張開小嘴，滿滿吸了一大口。

“這個人壞念頭好多，我好喜歡，”小黑氣笑着說，“他在想怎麽把兜裏的毒針紮到你的人類身上去呢！”

蒲小乖：！！！！

啊呀呀呀呀呀呀！

蒲小乖揮舞着小葉子，啪啪啪地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