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肖時欽中心向】一個圓圈

【肖時欽中心向】一個圓圈

肖時欽的腦海裏第一次閃過辍學打電競的念頭時，他的數學老師正站在講臺上拿着巨大的圓規畫圈。粉筆死死地卡在凹槽裏，劃過黑板的時候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前排有女生捂住了耳朵，他倒更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猛地緩過神來。

黑板上畫好的痕跡看起來像一個圓圈也像一個數字，不知為何，W市人骨子裏的狠勁在那一瞬間忽然湧上他的全身，趕走了留存在大腦裏的理智。

肖時欽入住雷霆宿舍的那一年，戰隊還處于一窮二白的階段，慘到恨不得讓他自掏腰包修繕基礎設備的地步。戰隊經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明明都窮得叮當響了，還是一頓又一頓毫不心疼地請他吃飯。肖時欽吃得兢兢業業，深感無以為報，除了日以繼夜地練習技術和嘔心瀝血地構思戰術，暫時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方法。

榮耀的第四賽季人才輩出、群英荟萃，一出道便挑起戰隊大梁的職業選手不在少數，肖時欽也不例外。不過偶爾的他也會有些羨慕“黃金一代”的其他人，畢竟像自己這樣不僅要感受委以重任的壓力，還要感受筚路藍縷的辛酸的，截至目前好像僅此一人。

W市的夏天每每來臨，說下就下的暴雨就和打開櫃門見到蟑螂一樣習以為常，踩着人字拖淌在洪水裏搶救電腦的場景常常發生在雷霆，更不必提時好時壞、時開時關的舊式空調和四處嘩啦啦流淌的汗水。肖時欽累并快樂着，久而久之竟也慢慢覺得破舊電腦裏的機械師角色越來越順眼。

他小心翼翼地在戰隊裏刻下自己的印跡，穩紮穩打、步步為營。雷霆的粉絲們提起自家隊長，總會自豪地稱贊“我們戰隊都是被肖隊以一己之力奶大的”，所以從來沒有人想到過，有朝一日他會扔下自己精心看管的“孩子”，毫不留戀地走上一條不知會通往何處的道路。

肖時欽很少和人提及他的顧慮，榮耀游戲是一個舞臺，職業選手是站立在上面的演員，他無從得知自己還能否再往前更靠近光亮一些，也無從得知自己能否帶領戰隊占據更多的地方。肖時欽想要勇敢地向前邁出一步，即使前方是萬劫不複的空隙，摔下去他也認了。

前來迎接自己的是嘉世老板陶軒，還有隊伍裏的其他隊友。吃飯的時候，一群人團團圍成一個圓圈，彼此之間看起來無比熟稔卻又萬分疏遠。他吃飯吃得味同嚼蠟，呆愣愣地盯着飯桌的一角，只覺得心裏有個地方正在漸漸支離破碎。

若要說明雷霆與嘉世有什麽不同，肖時欽可以列舉出許多——比如先進高端的機器設備、安逸舒适的環境以及技術優秀的隊友，這些無不是自己曾經渴望的事物，但真正得到以後，他卻忽然感到了些許不适應。

其實一切沒有發生什麽太過明顯的變化，比賽的時候他依然是戰隊核心，負責整個隊伍的配合與協助，就連平常的生活中也是，雖然身擔副隊之職，卻始終行着隊長之責。許多個夜裏，肖時欽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直到後來才明白究竟是哪裏不太一樣。

這個隊伍不會像他之前的隊伍那般整整齊齊地圍坐在一起，吃着熱氣騰騰的火鍋，還時不時地為誰能吃上最後一片肉争上幾句；這個隊裏也沒有哪個人會像戴妍琦一樣，開賽之際搶在自己這個隊長前面，給大家講上幾句鼓勵的話語。在這裏他永遠像個外人，與嘉世的人之間無形隔着一層薄膜，撕不開卻也掙不脫。

雷霆給了他生根和發芽的土壤，盡管它貧瘠幹涸，幾乎所有人都逐漸覺得兩者不相匹配，就連後來肖時欽也這麽認為，但它到底給予了自己最初的水分和營養。無形之中他早已将雷霆當成另一個家，無論別人承認或是否認，離開了它，自己将會一無是處。

回來之前肖時欽想了很多，比如當初去往H市的決定是否正确，再比如這段時間是否算作虛度光陰。然而思來想去，他都不曾後悔，畢竟如果沒有這次的向前看，最終也不會領悟到回首的珍貴。哪怕逝者如斯夫，他也會不舍晝夜地保住以後。

再次到達W市的那天，肖時欽原本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回來，但是戰隊經理不依不饒，硬是派了車過來接，依舊如同第一次要見自己那般重視。坐在車上的那段時間，他望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突然覺得熟悉又陌生，腦裏的思緒千千萬萬，到最後彙集在一起落到心髒處，只變成了“等一會兒一定要去吃碗熱幹面”的念頭。

時隔一年W市的交通仍然堵得厲害，對此肖時欽不會感到吃驚，他只是詫異此時此刻圍在俱樂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些都是雷霆戰隊的粉絲，裏面有笑着的也有哭着的、有站着的也有跳着的，但所有人都統一拉着橫幅，上面寫着“歡迎回家”，就連嘴裏喊着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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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時欽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初進戰隊既當爹又當媽，他疲倦過、心累過，都沒有紅過眼眶；季後賽一輪游是常态，他沮喪過、迷茫過，也沒有流過眼淚。但那一天，肖時欽是哭着走進俱樂部的。

這一年他作出從W市來到H市的決定，從中部地區奔往東部地區，橫跨了好幾個省份。這一步走出去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形成的會是直線還是弧線，哪怕自己也是。然而時間兜兜轉轉、慢悠悠地過去了，最終他還是選擇回到了家裏。

肖時欽很欣慰自己行走的軌跡并非一條筆直的直線，而是一個完整的圓圈。就像當初數學老師在黑板上畫出的那個圓，起點是那一處，落點也是那一處。于他而言，雷霆便是最開始的那一點，無論後來自己走向何處，毋庸置疑歸宿永遠只會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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