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肖翔】雨

【肖翔】雨

肖時欽以前還在W市的時候，每年沒少遭受梅雨季節的禍害，洗了的內褲挂在陽臺，過了一個星期摸起來還是要幹不幹的。如果是戴妍琦那樣講究的小姑娘，很有可能還會拿個吹風機吹上半天，但是像他那樣的糙漢子，往往都會直接穿上，用體溫烘幹了事。

後來等到了H市，肖時欽這才發現比起W市，長三角的梅雨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完全可以用“剪不斷理還亂”來形容。就算随意如他，也不得不打起吹風機的主意。住在隔壁的孫翔更絕，買回了一堆內褲，每天穿一條丢一條。

H市下了雨後，總會給人一種煙雨朦胧的感覺，模模糊糊得看不清四周。若是此時此刻的W市砸下雨來，你望向窗外往往能看見路上的行人哀嚎着抱着頭四處亂竄，但是如果放在H市，就連雨的性格似乎都随當地人，悄悄收斂起了自己的暴脾氣。

然而肖時欽一直想不明白嚣張如孫翔，在這麽一個溫吞的地方待了那麽久，怎麽性子一點不見收斂。反正他們職業選手都宅，下雨天肯定不會出去。那人倒好，衣服不收、窗戶不關，就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淋雨的人幸災樂禍。

其實孫翔以前也是這麽個德性，肖時欽沒少替他操心，被風吹涼了會不會感冒？穿了濕衣服會不會感冒？結果後來才發現這小孩五行屬火，不僅火氣旺、脾氣也爆。盡管如此，每當天空飄起雨來，他還是會第一時間摸進那人的房間。

肖時欽認命地替對方收了衣服，手裏的東西摸起來還有些陰冷的感覺，還沒完全幹透。這種濕度的衣服肯定不能立刻收進衣櫃，還得挂在室內吹吹風。他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回頭瞅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臭小子：“想吃什麽零食？我出去給你買。”

“黃瓜味的薯片。”孫翔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沒什麽精神氣地回道。肖時欽知道他最近輸比賽輸得有些自閉了，完全沒往心裏去，徑直出門去了超市。黃瓜味的薯片，其實就算那人沒張口，肖時欽也可以猜到肯定是這個回答，畢竟對方喜歡的東西數來數去總共也就那麽幾樣。

整個聯盟裏的人都知曉孫翔是個性子執拗、執念很強的後輩，他們以為的這點不過是體現在他對勝利和強大的追求上，唯獨肖時欽知道這個臭毛病還體現在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裏。比如孫翔吃薯片永遠只會吃黃瓜味的，再比如那人出門從來都不會帶傘。

前者尚且好說，他真是對後者頭疼到了極點，往那人的櫃子裏塞了一把又一把傘，就連在門把手上挂了一把傘都不管用。“小事情，”孫翔總是會這樣對自己口出狂言，“下雨天大男人打個錘子的傘。”

肖時欽自認還算個男人，但确實懶得和對方在這種降智的問題上争論半天。不過孫翔這人平常最擅長自己打自己臉，打完左邊打右邊。陰雨連綿的天氣裏，肖時欽沒少接到對方的求救電話，那個時候他就差沒翹着二郎腿，對着話筒開心愉悅地大笑三聲。

他在電話這頭樂道：“你原來說什麽來着？‘下雨天大男人打個錘子的傘’，我沒記錯吧？”“切，”那人在電話那頭不屑道，“有你接我還打個錘子的傘。”肖時欽發現他可能有點抖M的傾向，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自己居然就屁颠屁颠地拿着把傘去找孫翔了。

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走路也不好好走路，踩着鞋子吧唧了一路的水。肖時欽徹底棄療了，由着對方瞎折騰，反正鬧到最後，不外乎是以他拿着一堆深色衣服，丢進洗衣機裏，再擠點洗衣液收場，這些都不算什麽。

不過這臭小子以後離了自己，生活真得可以自理麽？肖時欽拎着一大袋黃瓜味的薯片出了超市，卻被越下越大的雨勢阻了去路。以往從來都是傘不離手的自己，這一次走得急，竟然忘記了拿傘。他看着從屋檐垂落下來連成線的雨水，放眼望去滿眼又是一片霧氣，模糊不清的樣子像極了他們兩人的未來。

說來慚愧，來H市的時間已經有将近一年了，他都沒有去過一次靈隐寺。以前還在W市的時候，雷霆的一群人遇見重大比賽的時候，有事沒事都會跑去歸元寺裏燒香拜佛。但是孫翔不信這些，梗着脖子嚷嚷道“拜個錘子拜，我命由我不由天”。

其實肖時欽也不太相信這些，每天前去求的人那麽多，神靈怎麽可能全部顧及到，不過是和隊友一起求個心安罷了。現在淅淅瀝瀝下了這麽多天的雨，雨後的靈隐寺肯定一片空淨，不僅能夠洗去這段時間的疲于奔命，還能夠洗去兩人之間即将離別的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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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靈隐寺求什麽都很靈，那麽他應該求些什麽呢——父母身體健康？自己事業順利？朋友萬事如意？還是那個臭小子以後能過得開心一點？不知道為何，肖時欽居然生出了幾分突如其來的惆悵。

超市門口有傘的客人基本已經零零散散走得差不多了，他仍然停留在原地。肖時欽忽然覺得這場景看起來有點熟悉，思來想去忽然憶起這種事情以前似乎經常發生在孫翔身上。

那人會把耳機挂在脖子上，踩着外八不安分地走來走去，焦躁得等在某個商場的門口。而他撐着一把傘，帶着一身水汽急匆匆地趕往那裏，然後毫不客氣地開了口：“怎麽又不記得帶傘，讓我來接你？”

時間兜兜轉轉過去了那麽久，好像什麽事情都變了，又好像什麽事情都沒變，不外乎是這個瞬間他和對方的位置突然對調了，就連擡起頭的幅度都沒有改變絲毫。“小事情，怎麽不記得帶傘，居然還讓我來接你？”

煙雨朦胧中，他看見了一張萬分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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